玉大夫一臉世界觀稀碎的表情,楊夜只問:「以防萬一,跟你確認一下,自由探查的時候,你沒跟他倆在一起吧?」
玉大夫說:「我跟二師兄不是鬧了點不愉快麼,一直沒在一起。至於大師兄,最後我是在兵器庫遇見的他,然後一起去了假山,撞見你和衣美人。」
楊夜:「你們是怎麼想到去假山的?」
「我們倆各自核對地圖,看有沒有遺漏什麼地方,是大家都沒去的。然後……對,是大師兄提出來的,說這裡地圖上顯示有路,但實際上只假山。」
玉大夫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當時只說,會不會是系統地圖畫錯了。是我提出來的,系統應該不會錯,沒準是有什麼密道。他這是……誘導我往這邊想的。他其實已經去過一次了,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和我們一起著急地想開石門的辦法……他這是高手啊!」
「行。」楊夜合上面前的筆記本,伸了個懶腰,「兇手應該就是他,沒跑了。就是還不知道完整劇情。你是來給王不老看病的,他得了什麼病。」
玉大夫:「我哪兒知道?」
楊夜:「?」
玉大夫:「我不是真的大夫。我只是一個混江湖的騙子。我裝成大夫,只是為了接近他。」
楊夜:「那關於他的病,你劇本上還有什麼線索沒?」
玉大夫乾脆拿出了自己卡牌看了看,然後說:「啊,有。他老咳嗽,覺得自己快死了。但我不會看病,開的就是一般的滋補藥。」
「好。我都了解了。我跟你一塊出去看看。」
這一回,楊夜站了起來,跟著玉大夫一起往外走。
他這麼做,是想儘快確認顧良有沒有回來,他如果回來了,狀態怎麼樣。
從審訊室走到集中討論室,楊夜的目光一眼就落在了顧良身上。
顧良坐在椅子上閉著眼,一副不動如山閉目養神的樣子,儼然跟平時一樣。
可細看之下,他的額頭有細密的汗珠,臉色也更加蒼白了。
甚至楊夜注意到,他兩隻手緊緊交握,上面有淡淡的青筋冒了出來。
「衣美人,來,跟我來下審訊室。」楊夜的聲音很輕,似乎生怕讓顧良受到驚嚇。
隔了半秒,顧良睜開眼睛,目光挪向楊夜,慢慢有了焦距。
他人似乎這才醒轉過來,緩緩站起來,往審訊室的方向走。
楊夜感覺到他步子都有些虛浮,此刻也顧不得太多了,上前就扶住了他的胳膊。「沒事兒吧?這回的懲罰——」
「沒事。」顧良似乎確實沒什麼力氣,也就任由楊夜扶著自己了。「走,進去說。」
楊夜先扶顧良坐下,給他倒了杯熱水遞過來,再把偵探座椅拖過來,坐到了他身邊。
顧良雙手捧起熱水,雙目盯著杯口水霧的位置好半天都沒動。
他坐得很直,眉眼間也不曾流露過半點懼怕,他只是有些疲憊,所以目光略顯呆滯。
但這樣的他在楊夜看來,簡直弱小可憐又無助,他整個上半身都似乎軟軟的、沒了骨頭。
於是楊夜抬起一支胳膊,越過他的後背,虛虛地扶住他的肩,幾乎成了一個摟抱的姿勢。
鋼鐵直男顧良大概覺得這只是好哥們摟摟肩而已,絲毫沒察覺到什麼旖旎曖昧。
他端起杯子慢悠悠地喝下半杯熱水,臉上的蒼白褪去一些,半晌後,噴出一口熱氣,好似人總算活了過來。
顧良側過臉,看向身邊的楊夜。「看你一臉從容,知道兇手是誰了?」
「心裡有數了。」楊夜說。
顧良敲敲桌子。「剛才他們都說了些什麼,來,給我講一遍。」
楊夜笑了,順勢捏了一把他的肩。「你偵探我偵探?」
顧良:「我這可是在幫你,想不想知道我重新回密室,發現了什麼?」
楊夜望他一眼,在筆記本上寫下一個名字,再遞給顧良。「所以他才是兇手,我猜得對不對?」
顧良淺淺呼出一口氣。「對。是他。這個劇本,是比《白老大之死》複雜一點,但歸根結底是一個簡單劇本。它之所以顯得複雜,是因為兇手會玩。只可惜,他邏輯爆炸了。」
「你也想明白哪裡不對了?」楊夜笑著問。
顧良淡淡看著他,說:「應該要比你慢一點。我返回密道,跟NPC對了話,看了他給我的東西,知道了真兇,才反過來想明白哪裡不對的。」
楊夜問顧良:「你在那裡發現了什麼?拿來看看。」
顧良從懷裡拿出兩樣東西,一樣是王不老的麵皮,另一樣是一封信,署名是王不老。
顧良道:「我們去密室的那會兒,那個NPC老頭子還在製作麵皮,並沒有搭理我們。但我再去的時候,他做完了麵皮,開始自言自語了。」
楊夜問:「他說了什麼?」
顧良說:「他在反覆念叨一句話。『奇怪了,掌門麵皮怎麼突然失蹤了?哎,差點不能完成掌門的託付了。幸好我一刻鐘前來了一趟,發現了這件事,抓緊重做了一張』。」
楊夜敏銳地捕捉到什麼:「一刻鐘前?」
「對。」
「也就是說,差不多是,NPC前腳進密室,我們後腳就進了。」
「正是。」
「你再看看這封信。就明白過來一切。」顧良把那封署名為「王不老」信遞給楊夜。
楊夜看完信的第一反應是:「臥槽,『王不老』是受?」
顧良:「抓的都是什麼重點……」
楊夜敲敲桌子,佯作正經:「嗯,破案,破案。」
顧良睨他一眼。「行。到你了。說說吧,具體是什麼細節,讓你確定兇手是他的?」
楊夜道:「我先問你,昨晚『王不老』上床睡覺的時候,沒穿上衣?」
「對。光著的。」顧良點頭,「我明白,這很關鍵。」
「嗯,所以這是第一個關鍵點。第二個關鍵點,玉大夫早上來找我,卯時至卯時三刻,她經過了王不老房間和假山。可她沒有看見任何人去假山。」
「最後,也就是最關鍵的一點。」楊夜望向顧良,「你剛才說兇手邏輯爆炸,想來你也猜到問題所在了。」
「嗯。」顧良點頭,「麵皮。麵皮的數量不對。真兇弄巧成拙了。」
「行了。我再把他們依次叫進來。每個人都再單獨審一次,真兇就不會疑心我們已經知道真相了。」
楊夜這麼說一句,起身站起來,顧良忽然叫住他。「等等。事到如今,對於作案過程和真兇的破綻,我們都清楚了。但還有一件事很奇怪,他為什麼要編造殺人動機?」
——他為什麼要編造,是王不老強了大師兄,才導致大師兄想殺他的動機?
楊夜搖了搖頭。「這個問題,我們一會兒問問他,看他願不願意回答吧。」
顧良點點頭,望向楊夜,半晌後突然開口道:「我發現你很厲害。」
楊夜笑了:「誒,誇我呢?」
顧良認真地點頭:「確實是。你看問題總能抓住關鍵,很直接有效。我不是那樣。」
楊夜問:「為什麼這麼想?你邏輯清晰,每次推理都很給力。」
顧良說:「我習慣於把每件事都搞清楚,劇情故事、人物邏輯、以及整個故事的腦洞設計。我太過於想還原劇情的全貌,有時候反而會忽略一些細節。」
楊夜有點受寵若驚了。
顧良一向刻薄毒舌,如今倒真像是在誇讚自己。
顧良繼續道:「你看。我折返去密室,就是想把劇情徹底搞清楚。我搞清楚了,所以弄明白了真相。但你不一樣,你不需要知道這回的故事到底是什麼,也能找到兇手。」
楊夜朝顧良略傾了傾身。「嘖,多謝誇讚。」
「不客氣。」顧良站起來,似乎想回到集中審訊室了。
楊夜叫住他:「顧良——」
「怎麼?」顧良回頭看他,「還有哪兒有問題?」
「沒。就是想謝謝你。關於那個懲罰……」
「沒事。」
楊夜認真道:「你是為了幫我才——」
看見楊夜這副難得正經的模樣,顧良笑了:「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我這不算是幫你。」
楊夜:「誒?」
顧良道:「我只是強迫症作祟,想做個確定而已。再說,不徹底搞清楚,顯得我真被真兇玩弄了似的。」
楊夜:「……」
——算了算了,顧良一定是傲嬌嘴硬不承認。
嗯?楊夜為什麼好像有點失落?
哦,現在又恢復正常了。
顧良上前拍拍他的肩。「你通過一對一審問,就能找到兇手,哪兒需要我幫忙?好了,去說服他們投票吧。」
楊夜:「!」
——顧良這、這是在安慰自己?
顧良轉過身,從從容容離開審訊室,坐回集中審訊室,再度閉目養神,不動如山。
接下來,以大師兄、二師兄、玉大夫、衣美人的順序,各人又進了一遍審訊室。
對於真兇,楊夜做的是瞎忽悠。
對於其他人,楊夜做的則是徹底把真相講清楚。
集中審訊結束後,是投票環節。
每個人的卡牌自動開啟投票模式。
系統播報:「現在宣布,《畫皮·長生》一案結束。下面公布投票結果,有兩位玩家零票,衣美人和玉大夫。那麼,大師兄和二師兄之中,誰是被票選的兇手呢?」
二師兄不由自主吞了口唾液,但似乎已經預料到結果,還算淡定。
大師兄的雙手則交握在一起,臉色慘白如紙。
「二師兄得到1票,大師兄得到4票。大師兄就是本案被票出的兇手。那麼,他是本案的真兇嗎?」
「偵探帶領大家找到了正確答案。恭喜大家!下面進入獎勵結算環節。」
大師兄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楊夜。「我哪裡……哪裡留下了破綻?早飯和衣服的事,都可以有解釋。這不是足以暴露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