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良睡了一個異常輕鬆的覺,醒來的時候,旁邊的桌子上擺著吃的,明月在不遠處的另一張桌子前下棋。
見顧良醒了,明月看他一眼。「早。洗漱吃東西,有事情跟你談。放心,今天的早餐不是我做的。雲萱做的。」
「高抬貴手,感謝。」顧良很誠懇地說了這麼一句,前去沖了個澡,再進屋吃早餐。
吃完早餐,顧良走到明月跟前。
棋盤已經被撤下,桌子上擺著的是兩個薄薄的平板。
「這些是什麼?」顧良問。
明月道:「兩份協議。第一份是服役協議,為期三年。這是對於自殺過的玩家們真正的常規懲罰措施。玩家們離開後,記憶雖然會被消除,但受過的影響難以消除。為期三年的服役,是讓你們認識死後的世界,明白這裡有多麼殘酷可怕,免得再生出自殺的心思。」
顧良皺眉:「必須簽?」
明月點頭。「沒轍。這是系統硬性規定。我也沒辦法幫你。不過換算到人間,也就三天。忍忍吧。當歷練了。」
顧良眨了一下眼睛,看向另一份協議。「這又是什麼?」
明月笑了:「來幫我辦事的協議。」
顧良蹙眉:「不是說……」
明月:「仔細看看協議內容。我給你三分鐘時間考慮。」
顧良拿起協議飛速看完,不到三分鐘,已經將手掌印了上去。
他笑著看向明月:「有了這樣的契約,我可以帶著記憶回到人間了?」
「我早就說了,你拒絕不了我的。」明月眼見著他簽完兩份協議,收回平板,再道,「我知道你想帶著記憶回去。可如果你直接這麼回去,是有問題的。所以我得先治療你。」
「遊戲設定下的世界,是個烏托邦。當你的思緒全部被破案占據時,你的心理和情緒會還算穩定。回到現實,一切都會不一樣。」
「這種劇本遊戲畢竟充斥著血腥與殺戮,再加上黑屋懲罰的影響,你現在的心理狀況非常不理想。如果就這麼讓你帶著記憶回去,你活不好的。包括你的感情生活,也多半是悲劇。」
明月似乎已經腦補到某個有意思的劇情,笑了笑,對顧良道:「你想一想,就算你能拿到記川水回去,你怎麼讓楊夜喝?現實跟遊戲不一樣。你打算怎麼製造偶遇、騙他喝記川水?」
「我已經預料到你們的結局了。你追他,但是會處處碰壁。加上你們之間切實存在的現實差距,你會開始不可控地自卑,自怨自艾,繼而覺得自己果然沒人愛,然後重新抑鬱——」
「你的小姨、表弟什麼的也好,因為你父親的影響,對同性戀深惡痛絕,他們也會難以接受楊夜。在家人異樣眼光的注視下,你會更敏感,更抑鬱。」
顧良扶額。「我覺得我也不至於……」
明月:「這主要跟遊戲的後遺症有關。你的心理問題只是會加重這個後遺症。」
「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不清除記憶,這個遊戲對人的影響非常大。所以,我們讓玩家服用忘川水,不僅是怕他們泄露系統的秘密,也是為了他們好。」
「我做了很多次模擬推演。帶著記憶回去的人,沒幾個有好結局。何況你曾經的心病沒有根治呢?上回小黑屋的時候,我們也試探過了,你的PTSD依然非常嚴重。」
「你想要帶著記憶回去,就要承受代價。如果不對你進行心理干預,就這麼讓你帶著記憶回去,你沒辦法好起來。」
顧良靜下心來腦補了一下,有些無奈地發現,明月可能還真沒說錯。
事實上,很早以前他自己就對楊夜分析過,如果他們兩個在現實相遇,或許根本走不到一起。
明月再道:「我的職位,可以允許我在人間設聯絡人。你簽訂這份協議,即可成為我的聯絡人。所以你回去的時候,可以保留記憶。」
「但我得告訴你,對聯絡人的篩選程序應該要非常嚴格才對。沒有人會把一個精神狀況不穩定、隨時可能出問題的人,選做自己的聯絡人。」
「否則,一旦你不小心泄露什麼,我會同樣受罰。」
「因此——」
明月扣了扣顧良面前的桌子,「昨天的治療,其實還沒結束。你還需要鞏固。之後三年時間,你就好好在黑衣人的安排下服役吧。至於後續治療,我會定期找你。三年後,你服役完成,即可回去。但要確保你心理上徹底沒問題了,我才不會讓你喝忘川水。」
顧良聽到這裡,站起身,很真切地看著他,認認真真地道了聲謝。
道完謝,他沉默了一會兒,再道:「我還想對你說抱歉,我之前說你在設計我……」
明月道:「你沒說錯啊。我確實在設計你。」
「我是認真比較了所有玩家評估結果,最後才選中你做聯絡人的。而且實際上這是次要選擇。我的首要選擇,當然還是希望你留在這裡為我辦事。」
「但你不願意,我沒法強迫。你猜得對,我刑都沒受完,哪兒來這麼大的權限?生死簿又不歸我管。我可沒有生殺大權。」
「無論如何,謝謝——」
「不用謝我。你得感謝你自己。你曾經跟我說過,人要學會自己救自己。你這次也做到了。如果你在這場催眠里沒有那樣的表現,我有心幫你,讓你做我的聯絡人,也沒有辦法。那麼,三年後,你依然可以回去,但你會失去記憶。」
「所以,一切都是你自己爭取到的。當然了……」
說到這裡,明月面上浮現熟悉的頑劣笑容。「哪天我受完刑,權限大了,也許會突然發瘋,想讓誰為我辦事,就把誰直接抓過來,比如你。良哥,你還是得小心。」
顧良非常配合地點頭。「好,我會小心的。」
見他如此配合,明月不太樂意。「你這樣就沒意思了。真不害怕?」
顧良再度點頭:「挺怕的。」
「完了。無聊了。」明月嘆口氣,瞧他一眼,站起身,「算了。有人要見你,他想跟你聊幾句。」
顧良想到什麼,問:「是那個戴面具的人?」
明月點頭:「他就在外面院子裡等你。我得提醒你,那人是典型的笑面虎。良哥,他跟我不一樣。他那種人,笑裡藏刀,綿里藏針,看上去比誰都善良聖母,轉手就給你捅一刀。你得小心一點。」
「嗯……」顧良問,「他是誰?」
明月淡淡道:「他叫王余。」
顧良想到什麼,站直了。「王余?傳說中十殿閻羅中的——」
「別被這些名頭唬住了。我告訴你,他成天在測試我。這一次把你找來,一方面是我跟你簽聯絡人協議之前,得搞定你的心理問題。另一方面……就是他在搞事情。」
「良哥,他在利用你。把玩家私自捲入他的狗屁測驗。這是不符合規定的。」明月附在顧良耳邊,認真道,「所以你得敲詐他。你不是想要那東西麼?」
顧良想到什麼,道:「我懂了。」
十分鐘後。
顧良面前坐著傳說中的三殿宋帝王余。
此人身著紫金長袍,面上戴著大半張面具,只露出一小節優雅的下頜。
一雙如鷹的眼睛自面具後方透出來,氣度很是不凡。
不過,儘管他看上去很有震懾力,但整體給人一種很慈悲的感覺。
十殿閻王,給人的印象應該是陰森、恐怖、又可怕的。
但顧良沒想到,自己見到他,感覺竟跟見到大慈大悲的菩薩差不多。
顧良還算鎮定。「聽說你找我?」
王余笑著問:「不怕我?很多人一聽到我的名字,就怕得不行了。」
顧良只道:「你想和我談什麼?」
王余半眯著眼睛打量顧良。「也沒什麼。就想見見你。另外,我算是借你試了明月一把。你有權利知道真相。」
顧良想了想,道:「其實我並不太在意你測試了他什麼。這是你們的內部事務。不過既然你看上去很想講,那我就勉強聽一聽。」
王余:「你這脾氣……哈,我倒是挺喜歡。怪不得明月想留下你。我都想留你了。」
顧良立刻道:「不行。這不符合規則。」
「當然當然。我們設計的系統很講規則的。掌管生死之事,無規矩哪成方圓?」王余說到這裡,卻忽然不笑了。
大慈大悲的菩薩消失,他目光中透出肅殺,整個人頓時化作了真正的修羅,似乎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凝固成冰。
王余的聲音變得和陰沉。「其實我一直在猶豫,該不該徹底除掉明月。」
聽到這話,顧良面上笑容消失,也不免皺起了眉。
王余道:「他這樣的人很危險,我每天跟他共事,都像是在走剛索,隨時都可能被他帶著摔下懸崖。這種感覺你懂麼?」
顧良:「……」
——這什麼形容?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說的就是他這種人。他某一天積極點,也許會做好事。但他可能馬上就改變立場,突然成了個大禍害。有時候,我都很難搞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麼。他曾經還是玩家的時候,給他測過的劇本,數量是最多的。可我依然看不明白他。又或者……」
「準確的說,我是看不明白他的是非觀。他太過隨心所欲,完全憑樂趣辦事。」
「以他的能力,我應該給他更重要的職位。可如果他到了那個位置,突然想弄出點什麼事情,後果可能會不堪設想。所以,我想聽聽你這個老同學怎麼看?」
顧良斟酌了許久,只能說:「我不夠了解他。我不知道他從前犯過什麼罪,也不知道他到底經歷過什麼。但他這次幫了我。」
「是。這回的測試,讓我發現,他也許還不是無藥可救。」
王余嘴角勾了勾,再看向顧良,「你一來這裡,他就注意到了你。並且我留意到,從很早開始,他就在想方設法地讓你能夠退出遊戲、脫離黑衣人的掌控,轉而來他這裡辦事。而我沒有干涉。到現在,你果然被帶到了他的庭院。」
顧良點頭表示明白:「他私自帶我來這裡的做法,超出了他的權限範圍,他違規了。但你沒有干預,反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縱容默許,但其實你是在試他。」
「我相信,如果他真的逼我簽別的什麼協議,把我徹底留在地獄,你會阻止,會放我回去。但他的下場……」
王余沉默了許久。
一片樹葉被風吹落掉在他的肩膀上,他都一動不動,像是陷入了某個遙遠的回憶中。
很久之後,他才再度開口:「他沒有味覺,有情感認知障礙,智商非常高,但是有反社會人格……他自己寫的劇本里的角色,就是他自己某一面的真實體現。他天生就沒有人性。」
「但我覺得,你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
「或許是在年少時期,你不經意做過的什麼事,對他產生過什麼深遠的影響。所以,如果說還有人能稍微喚醒一點他的人性。那個人就是你。」
「事實也確實如此。透過你,我總算發現他身上居然還真是有點人味兒。」
「舉個簡單例子,按這裡的時間算,我認識他可以說上千年了。我還從沒見過他做飯……」
「我覺得大概把你當知己、當朋友,或者說,當做少年時代的一種慰藉。這確實挺難得。他經常自說自話,很多人難以跟上他的思維。但我發現你們還算聊得來。」
「當然——」王余總算真正地笑了。
他一笑,身上的殺伐之氣消失,顧良這才感覺周圍凝固的空氣重新流動了起來。
王余繼續道:「也有可能是我這麼多年來加諸在他身上的刑罰,總算把這小神經病收拾老實了。真的是難啊。」
話音落下,王余擺擺頭,打個呵欠,倒也站了起來。「行了。我得走了。」
顧良趕緊叫住他。「等等。我有一個要求。」
「敢跟閻王提要求?」王余凌厲的目光掃過來。
顧良淡定道:「你剛承認了,明月私自把我扣在這裡的行為是違規的。你明明知道他違規,卻沒有阻止,而是利用這件事來測試他。實際上,說你知情不報也好、又或者說你默許縱容也好……總之你也違規了。你耽誤了我回去的時間。你得補償我。」
王余目光愈發凌厲,他緊緊盯著顧良,顧良不甘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
兩人這般對視片刻後,王余到底笑了:「小子……你想要什麼?」
顧良伸出手:「記川水。」
王余擺擺手:「哦哦哦,我知道了。你想給那個……楊夜喝。」
「嗯。可以嗎?」顧良瞬間露出了無比真誠、而又飽含期待的目光。
「我可以給你。但不是因為這句話里透出的無關痛癢的小聰明,而是因為他在遊戲裡的表現非常好。這一輪遊戲裡,他是綜合得分最高的一個。我早就注意到他了。如果他在現實死了,我肯定考慮將他收編。現在他回去了麼……嗯,是可以發展他為聯絡人。不過——」
聽到前面一段話的時候,顧良的眼睛越來越亮,但當他聽到「不過」兩個字的時候,神情就有些緊張了。「不過什麼?」
「非我收編的人,不能喝記川水。那麼,一旦喝下記川水,就意味著他已簽訂聯絡人協議,死後將為我所用。你打算怎麼讓他喝下記川水,我不在意。但這是一件大事,在他不記得你的情況下,你有權利替他做出選擇嗎?」
「你有信心……百年之後,哪怕到死,他還願跟你走到一起?」
顧良聽到這話,有些怔住了。
王余起身拍拍他的肩。「我既答應了,記川水你找明月要就行。他可以幫你把這東西帶回人間。但問題的關鍵,不在我們給不給你記川水。而是你要不要把它送出去。」
「年輕人,好好想想吧。」
三年後。
顧良走到忘川河邊,登上船,朝背離大片彼岸花的方向而去。
不過這回他不再是處在夢境裡。並且划船的也不是他自己,而是明月。
沿著星河逆流而上,那是從地獄重返人世的路。
顧良在半途中感到無比昏沉,即將閉上眼睛。但他拼命抓緊了手裡的一個易拉罐,就像抓住了救命的東西一樣——那是記川水。
「良哥,睡吧。醒來後,你就回家了。」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此後……就徹底陰陽兩隔了。」
眼睛半開半合間,顧良仿佛看見星河中出現了巨大的光幕和七彩的虹。
霞光之中,明月似乎朝他笑了笑。「難得地獄重逢,我也不想你忘記。有很多話無法宣之於口,但我其實早就寫在了劇本里。只不過……我猜這道題你解不出來。」
明月又一次刑罰結束。
從山間走出來,他看見了等在外面的王余。
「找我幹什麼?」明月的聲音有些沙啞。
王余看了一眼他渾身汗濕的樣子,遞給他一個平板。「新的任職書。簽字吧。」
明月坐到了旁邊的石凳上,手臂伸直伏了上去,再將頭枕上去,歪著腦袋懶洋洋瞧向王余。「渾身都疼。現在不想簽。」
王余:「……」
明月再問:「怎麼,決定不讓我灰飛煙滅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把戲。」
王余只道:「不論出於什麼目的,你都做了個讓我滿意的選擇。你至少還有那麼點弱點、羈絆,或者說人性。」
「哦,你沒想過另一種可能嗎?——我把我唯一一點『人性』送回人間,我就可以無所顧忌,徹底喪心病狂了。」說完這話,瞥見王余的表情,明月眯眼笑了。
明月站起身,徑直走到王余跟前,竟是提起了他的衣襟,沉聲道:「刮骨、剃肉、一次又一次粉身碎骨……你沒少折騰我。你當心點。總有一天,我會踩到你頭上,成為下一個宋帝王余。」
9月30日,趕在國慶放假前,寧越集團總算跟淮余集團約上了會議。
寧越集團旗下都有超市業態,數月前,寧越跟一家叫華茂的老牌商業地產公司簽訂了租賃協議,打算租下一塊地盤做高端精品超市,並且支付了保證金。
後來華茂公司找了幾個理由,單方面給寧越發了解約函,把這塊地盤重新租給了寧越的競爭對手海源集團。
緊接著,華茂公司被淮余集團收購。
寧越集團看中那塊地盤的未來發展,不接受解約,向法院起訴了淮余集團。
簡言之,現在地盤歸屬於淮余集團,但寧越和海源都想拿那塊地來開精品超市。
那塊地盤位於新興商圈國華購物中心的負一層,海源已經進場裝修,但寧越找了人時不時去鬧事,包括擺花圈拉橫幅等,想方設法阻擾其裝修進程。
任由事態發展的話,負一層的超市無法按期完成裝修,將對整個購物中心的開業造勢都有影響。
淮余集團這邊負責這件事的是少東家楊夜。
準確的說,他是負責接手了整個華茂的業務——從收購後組織架構的調整,系統流程的優化,到薪資結構等等,都由他統籌安排。
而保證那家購物中心開業後的營收,就將會是他接手華茂後的第一個重大任務。
所以,負一層超市區涉及的官司,他也準備親自談。
原本,淮余和寧越的這場談判會,是約在了一個月之前的。
但誰都沒想到,淮余集團的少東家楊夜會突然出事,而寧越集團那邊一直負責這件事的法務副總監顧良,也幾乎在同一時刻出了車禍。
正式的談判會就此擱淺。
而這場地盤紛爭,這段時間內也基本沒有任何進展。
首先說淮余集團那邊。
這場官司說白了是華茂惹來的。他們收購華茂的事,一直是楊夜在親自統籌。人員安排、組織架構、兩個公司核算系統要不要兼併什麼的,都需要楊夜拍板決定。
所以,他們雖然收購了華茂,但還沒有真的把華茂管理起來,購物中心的負一層到底租給哪邊,如果跟寧越解約、要賠多少錢,因為授權沒有完成,也就沒人敢拍板決定。
因此,對法院,他們申請延期開庭;對寧越,他們只得讓華茂的老員工先和稀泥,採取拖延政策。
反正對於寧越阻撓負一層裝修的事,海源那邊也著急,畢竟他們是打算直接在那裡開超市的那一方。
再說回寧越集團。
就法務部來說,官司暫時打不起來了,那麼他們提供給業務人員適當的法務方面的支持就行,超市那塊地的具體紛爭,是業務和開發部門的事,法務這邊暫時無需做太多。
所以這件事也就一直耽擱了下來,直到今天。
淮余集團收購華茂,連帶收走了華茂原來所在的寫字樓。
今天的會議就約在了這裡。
會議是10點開始。淮余的少東家楊夜不參與具體的談判事項,按對方秘書的話,今天他只是了解一下寧越這邊的需求。他只有15分鐘的時間。
顧良知道那是秘書說得好聽而已。
什麼了解需求?楊夜以淮余集團COO以及執行總裁的身份來會上露個面,表面看上去,很重視寧越那邊前來談判的人員、是示好行為。
但他那邊已經鐵定要跟寧越解約了,來這一趟無非試下寧越的深淺和要價而已。
只給15分鐘……已經非常耍大牌了,有點下馬威的意思。
今晨7點半,顧良開車從家裡出發。
一個月前,他就是在去談判會的路上出的事。
那天他的車限號,沒法開車。於是他頭天晚上探訪完小姨媽,第二天計劃乘地鐵去開會。走出小區,街對面就是地鐵口,他也不料會在過街的時候出車禍。
按人世間的時間,顧良並沒有離開多久。
在經過短暫的適應期後,他尚能得心應手地應對工作。
但有時候他也會心生恍惚。
恍如隔世,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顧良並沒有把車停入華茂的寫字樓,還是在附近找了商業停車場。
下車後,他先去吃了早餐,再去星巴克要了杯咖啡。
一邊喝咖啡,一邊看文件,他靜靜等待10點鐘的到來。
9點鐘,他部門的下屬找過來了,是一個叫曾雯雯的小姑娘。
捧著文件袋找到顧良,曾雯雯接過顧良順手幫她買的咖啡。「感謝老大。」
「不客氣。」顧良低頭繼續看文件,「開發和業務那邊的負責人聯繫過了嗎?能按時到?」
「都聯繫過了,他們都在路上了。沒問題。」曾雯雯道。
顧良抬頭看她一眼,發現她手指緊緊抓著咖啡杯,似乎有些緊張。
顧良問她:「第一次出來參加談判會?」
「是啊。我真是有點緊張。」曾雯雯咽了口唾沫。
「不用擔心。今天是業務的主場。主要決策也是他們定。我們做好分內事就行。」顧良這麼說一句,下意識抬右手揉了揉左肩,那是骨折後還沒好全的後遺症,剛才他抬手開車開久了,胳膊難免有些酸痛。
曾雯雯趕緊問:「您沒事兒吧?這才剛出院不久……」
「不要緊的。」顧良淡淡道。
曾雯雯不免道:「公司的HR沒有心,一點人情味都沒有。您對工作這麼認真負責,剛出院就來工作,勤勤懇懇的。可前陣子,您昏迷的時候,HR去醫院探了情況,回來就找了咱們中心總監去談……談對你的賠償方案。」
「您懂我意思吧,她以為你醒不過來……談的是離職方案。還好咱們總監沒鬆口,一直不肯簽字,跟HR展開拉鋸戰——」
顧良笑了笑,沒說別的,只說:「對。改天我得請咱們總監吃飯。」
曾雯雯上下瞧顧良一眼,最後說:「誒?老大我忽然發現你今天很不一樣。」
顧良:「怎麼不一樣?」
曾雯雯:「你刻意打扮過吧。更帥了!」
顧良喝一口咖啡,沒說話,只是食指與拇指捏著一包糖,把包裝紙都快揉碎了,卻又遲遲沒拆開。
9點40分,顧良與自家公司的財務人員、負責這個項目的運營負責人、以及選址開發中心的負責人在華茂寫字樓前集合。
對方商管中心總監倒是親自來接待了,給他們發了通過門禁的訪客門卡,帶著他們去到12樓的1203會議室。
9點50分,雙方主要談判人員到場,寒暄完畢,在會議室入座,秘書給每個人送來了咖啡和茶水。
10點整,無事發生。
顧良抬眼盯著會議室前方的掛鍾,又過了兩分鐘,10點02分,總算有人進來了。
率先出現的是推開半透明玻璃門的一隻手,那只是顯得蒼勁有力,手腕後方是一小截白白襯衫,和精緻的水晶西裝袖口。
緊接著是踏進來的一隻皮鞋、一支長腿……最後是他整個人。
他穿著一身熨帖修身的西裝,規規整整的,樣式略有些復古。
這個渾身上下都很有商業精英范兒的楊夜,確實是顧良在遊戲裡沒見過的。
「你好,我是楊夜。」
他沒有起范兒直接坐在了主座上,而是走過來很有禮貌地和每個人一一握手。
慢慢地,他來到顧良面前站定。
站起身,垂著眼注視那手掌片刻,記憶里還有他掌心暖人的溫度,顧良伸出手,跟他握上——嗯,還和記憶里的一樣。
顧良緩緩抬眸,看向他的眼睛。
「你好,我叫顧良。『取次花叢懶回顧』的顧,『良人有歸日』的良。」
這一瞬顧良想起的,不是和楊夜相知相識的點滴,而是他剛才停好車,在這片高樓林立的商業區走過的畫面。
地鐵口充斥著小販的叫賣聲,人們匆匆奔走的腳步聲,汽車的喇叭聲,還有共享單車飛馳而過、偶爾剎車時發出的叮鈴聲。
空氣中瀰漫著豆漿的香甜氣息,以及煎餅果子的味道,它們與街角的咖啡香有著明顯的差異,卻又彼此形成一股微妙的和諧。
這股喧鬧的味道,與來來往往為生活奔波、為未來而努力工作的人群一起,共同構成了一個熱鬧、繁忙、而又美好的早晨。
長街之上,萬丈高樓拔地而起,帶著鋼筋水泥的冰冷氣質,但穿梭其間的每一個人,都如此有溫度。
這人間的每一縷陽光,每一絲微風都如此真實,跟系統構建的虛擬世界完全不同。
這就叫人間煙火。是人間才有的味道。
楊夜,我回來了。我從地獄爬回人間,來找你了。
(正文完結,番外情節緊跟正文無縫更新,作話也會發小甜餅)
(本文獨家發表於晉江文學城,萬望支持正版,感恩)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會緊跟著這個劇情往下哈~很多很多小甜餅)
(你萌覺得涼涼會追夫火葬場嗎?哈哈哈……)
顧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你懂我念那兩句詩里蘊藏的深情沒?
楊夜:這個開會自我介紹時念詩的憨憨是誰?
顧良:「你渴麼,喝水嗎?」
楊夜:「我從來不喝三無產品。」
——這家公司的人想毒害我?
1、HR:指公司人事;COO:營運長;
2、明月的故事就不占用正文篇幅了,後面寫一章小番外補充下。
到時候大家注意看標題,如果不喜歡他的不要買。
3、結局埋有暗線伏筆,以後其他書的世界觀可能會有所涉及。
4、於是正文就這樣完結了。番外寫完後會不定期修一下文。
再次感謝大家。鞠躬!
5、新文文案:
剛做完投資,股市大盤崩了;
剛簽約了流量藝人做代言,藝人出事涼了;
段易自帶倒霉debuff,和如預言家般開過光的嘴,
以及,他明明潔身自好不拈花惹草,
不知怎麼就被傳出了他是gay的流言,還是很浪的那種。
朋友曰:「人段譽有一堆好妹妹。同樣是段哥哥,你怎麼招了一堆弟弟呢?」
段易想到某個人,瞬間頭疼。「那不是我弟,那是我祖宗!」
這日,段易在汽車后座打手遊做日常,
做任務隨便加的遊戲情侶發來了一句話:
「我挺喜歡你的,不然咱們見一面?」
段易一句「我是男的」還沒有發出去,司機突然來了個急剎車。
「沒事兒,堵車而已,橋又不會踏。」
三秒後。大橋塌了。
【叮——!歡迎來到遊戲《天選預言家》,下面公布遊戲規則……】
①有狼人殺背景,但不完全是狼人殺;
②每晚10點是答題(秀恩愛)時間;
③攻:來歷不明的實習生,經常頂撞上司;
受:經常被實習生頂撞的上司本司;
「小兔崽子,這回的狼就是你吧?」
「女巫藥水留給我,今晚有驚喜。」
(文案暫定)
(具體遊戲規則後期會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