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把打開的窗戶吹得來來回回,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這陣風也吹進了宿舍,裹挾著窗外淡淡的花香,穿過楊夜,來到了顧良的身後。
楊夜靜靜站著沒動,盯著顧良黑亮的、還沒有完全乾透的頭髮,頭髮往下白皙的脖頸,以及脖頸下方突起的、連接著脊椎的那節骨頭。
顧良也沒有動。但他腦子已經在不停地轉。
顧良敢調換手機,除了那兩點先決條件外,也是發現死者手機放在桌角,並沒有人管。
這代表著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是,剛才進屋搜證的那六個玩家看過死者的手機,但發現手機上並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於是就隨便把它留在了這裡,並沒有帶走。
第二種可能則是,大家沒把手機太當回事,剛才人多口雜,出於從眾心理,按吳生物所說的,都在一窩蜂地找迷藥,就暫時忽略了手機。
無論是哪種可能,顧良都有機會拿死者的手機做文章。
當然了,前提他得看過死者手機的內容、再側面打聽一下剛才那六個玩家有沒有看過死者的手機,才能決定自己到底該編怎樣的謊言。
能夠掉包手機,是顧良最理想的情況。
如果不能掉包,退而求其次,那麼顧良只能謊稱,自己的手機在搜證的時候,不小心被遺落在了案發現場。但這意味著他得另外想辦法,讓這件事看上去自然一點,免得額外增加自己的嫌疑。
無論怎麼樣,顧良想達到的目的有兩個:第一、把手機藏在會被關閉的案發現場;第二、儘可能地把搜查手機的環節往後拖,最好拖到集中討論的時候。
等到了集中討論環節,就算大家還想要用特殊的獎勵卡重啟案發現場,這回案發現場那麼多,玩家們不見得有開啟所有現場、並且再重頭到位仔細搜一遍的時間。
不過話說回來,顧良本來就沒有想過,他會真正做到天衣無縫。
他真正要做的是——擺出真兇的態度,但要故意留出破綻,讓大家慢慢發現他是兇手。
只不過他的這個破綻不能太早暴露,得留到最後,尤其不能暴露在楊夜面前。
——只是,楊夜怎麼這麼敏銳呢?
——他剛才有沒有看過死者的手機呢?
顧良把手放進褲子兜里,背影看上去倒是挺閒適挺自然的。
他的語調壓得有些低,但也還算漫不經心。「說起來,死者的手機你看過了嗎?」
楊夜說:「嗯,你看屍體的時候,我簡單翻了一下朱物理的手機。我當時懷疑她精心打扮,是要去約會,所以重點查看了信息和通話記錄,但沒有發現異常。我想,剛才大家也是沒能從她手機上找到線索,才沒帶走她的手機。」
短暫的停頓後,楊夜又道:「不過凡事都有萬一。這個房間會被關閉封鎖。其他證據都可以通過拍照的方式留存,但她手機上的內容我們拍不走,還是直接拿上比較好。」
顧良眼皮又跳了一下,心說自己只能用那個退而求其次的辦法了——謊稱自己的手機丟失。
好在他還有辦法,讓這個藉口不會顯得過於拙劣。
於是顧良把褲子兜里的手機提起來,露了一角給楊夜看。「嗯,我跟你想得一樣,已經帶上了。走吧。」
之後,往圖書館去的路上,顧良並沒有找到機會仔細查看死者的手機,只一路跟楊夜快步去到了第三層的自習區。
顧良先前只是通過卡牌看了文字劇情,並沒有親眼看到李英語和孟語文的屍體。
這會兒親眼見著了李曉玉倒在血泊中的模樣,顧良不由下意識皺了眉。
他不是第一次看見李曉玉的屍體了,事實上他看過很多回了。
但這一回畢竟還是不一樣的。
顧良暗嘆一口氣,只有希望她順利回到了現實。
暫時把繁雜的思緒收起來,顧良回看楊夜一眼,朝他點點頭,於是兩個人很默契地一起走到兩具屍體面前,蹲下身仔細檢查起來。
顧良看上去倒是一絲不苟的樣子,連自己的鞋尖沾了點血都沒注意。
其餘六個玩家已經看完了屍體,此刻正在附近查找其他線索,並沒有圍過來,於是楊夜和顧良無人打擾,看屍體看得很心無旁騖。
兩人陸續查看了兩具屍體,帶血的校服和厚詞典、李英語手裡帶血的水果刀等線索。這個過程中,楊夜是真的在看線索、並試圖通過線索還原案發經過,顧良主要卻是在演。
當然了,除此之外,顧良還在有意地尋找一張紙條——他之前給李曉玉留的那張。
不過顧良並沒有找到。
按照劇本內容來看,李曉玉死的時候,那張紙條不應該出現在她的手裡,所以黑衣人代替顧良殺完人後,可能會處理掉那張紙條。
但基於之前的經驗,顧良摸清了系統的規則——兇手不能毀滅系統給出的證據,但出於給自己洗白的目的,可以製造迷惑人的證據線索放到現場、又或者別的地方。
這事兒明月幹過、風仙姑也幹過。
所以黑衣人也可能完全不理會這張紙條。
因此,實際上拿走紙條這種事,黑衣人是可做可不做的。
他要是做了,對顧良是好的。
但他如果不做,顧良也準備好了說詞。
顧良完全可以說,這紙條是他在第一階段連環殺人案發生的時候,寫來安慰李曉玉的。那會兒李曉玉既害怕被殺、又怕被誤當做兇手。作為朋友,顧良安慰一下她,也無可厚非。
畢竟他那紙條上的話並沒有真正點明什麼,理由可以由他瞎編。
但顧良現在發現這張紙條並不在場,表示黑衣人確實是處理過的。
顧良想了想,認為這可能是黑衣人對自己的善意幫忙,為自己徹底將嫌疑抹去。
再過了一會兒,吳生物走了過來,問兩人:「你們有什麼想法沒有?」
顧良抬眼一看,其他玩家也都陸續跟了過來。
大概是因為顧良和楊夜在第一階段的表現比較驚人,大家都想聽他倆分析的緣故。
顧良開口道:「剛開始探查,我也只能說個大概推測。第一,這回死了五個人,但兇手應該沒有這麼多,否則投票的時候,兇手可以綁票了。我推測,兇手應該少於四人,在兩到三人之間。那麼可能存在一個兇手殺了多個、又或者死者之間互相殘殺的情況。」
「就好比圖書館這裡,看上去李英語和孟語文在生前互相毆打過,有一種可能是其中一方殺了另一方,但黃雀捕蟬螳螂在後,她緊接著又被真兇殺了。」
「第二,有一件校服就扔在屍體旁,上面布滿了大量的噴射狀血跡,應該是兇手殺人的時候用來遮擋血跡的。而孟語文身上是穿著校服的,李英語是沒穿的。那麼這校服應該是李英語的。」
「有可能是李英語用自己的校服做遮擋、殺了孟語文,然後她把血校服脫下來,正打算找地方處理的時候,被真兇殺了。」
「李英語腦後有傷,而詞典上有血,這詞典厚的可以當磚頭,可能就是真兇用來偷襲李英語的工具。李英語殺了人,著急忙慌處理現場的時候,被兇手悄悄從後面敲了腦袋,是可能的。」
「暫時就只能看出這麼多。對與不對,還要看其他線索。」
面對眾玩家說完這幾段話,顧良又回過頭看向身邊的楊夜,似乎在留意他的表情神色。
楊夜蹲在顧良身邊,思忖片刻,指了指李曉玉手裡握著的水果刀,對顧良道:「按你的這個設想,李英語應該是用這把刀殺的孟語文。那麼兇手又是用什麼殺的李英語?至少在現場,我們暫時沒有找到其他兇器。」
「我也不知道。」顧良坦蕩地對上楊夜的目光,作出思考狀。
過了一會兒,顧良才繼續開口:「有一種可能是,兇手也用的這把水果刀。試想,李英語那會兒脫掉帶血的校服外套,是打算處理證據收拾現場。做這一切的時候,她應該不會把水果刀握在手上。水果刀那會兒要麼在孟語文的屍體上,要麼暫時被她隨手放在了地上。」
「真兇用厚詞典掉趁其不備砸暈了李英語,再撿起她用來殺孟語文的水果刀殺了她,最後把水果刀放回李英語手中。這有可能是真兇的行動線。」
「不對。」楊夜蹙眉看一眼其餘人,再看向顧良,「我們來仔細比對一下兩具屍體。」
「李英語的後腦勺有傷,但身上只有一處刀傷,如果說她先被詞典砸暈、再被刀刺進身體,我認可。」
「但孟語文不同。孟語文身上多處刀傷。這有可能表示,她跟兇手展開過激烈的搏鬥。兇手在跟她搏鬥的過程中,拿刀刺了她多次,最終才得手。」
「別忘了,我們第一次投票把孟語文票出去,就是因為她會扔鉛球。孟語文的體育是很好的。個子跟男生一般高,她的體格也相對強壯,李英語能在跟孟語文的搏鬥中,占到上風、還殺了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