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低垂,遮蔽了所有月光。
鹹濕的晚風吹來,其中混雜著讓人難以忍受的腐臭氣息。
夜色中,站著一個穿著破爛紅嫁衣的瞎眼女鬼,此刻蛆蟲已經爬滿她的全身,有的甚至爬到了她的耳朵、鼻孔前,再順著爬了進去。
在親眼目睹了一隻蛆爬進女鬼的嘴裡後,李曉玉差點打了一個乾嘔。
她頓時後悔剛才自己吃得有點多。
但她一聲都不敢吭,連忙把自己的嘴捂住了。
這會兒女鬼伸出手,抓住了離她最近的白嬸嬸。
女鬼湊在她耳邊問:「從你開始吧!他們不回答,你就會死哦!」
白叔叔和白嬸嬸在劇本是中年夫妻,不過扮演他們的玩家,是一對年輕小情侶,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竟雙雙被判定為消極,一起來到了這個劇本。
白嬸嬸哆哆嗦嗦地看向白叔叔,很顯然是在向自己的男朋友求助。
可白叔叔哪敢回答。
他如果回答了女鬼的問題,白嬸嬸不會死,但死的就是他了。
女鬼笑了,在白嬸嬸耳邊說:「男人的鬼話,是最不能信的。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古人誠不我欺!」
一旁,白叔叔一聽這話,難免瞧了白嬸嬸一眼,便看見她眼淚都掉下來了。
白叔叔簡直左右為難,他想了一會兒,到底大著膽子,從背包里拿出一把桃木劍,直接就朝女鬼的腦袋劈了過去。
顧良蹙眉,瞬也不瞬地看向女鬼的動作。
她也很好奇,桃木劍會不會對她起作用。
哪知這女鬼根本沒有什麼動作,也就是輕啟朱唇吐了一口氣,緊接著那桃木劍還沒靠近她,就碎成了末。
——這劇本給的道具是搞笑的吧。
白叔叔手裡的劍消失了,但動作一時沒收住,成了個握拳朝女鬼砸去的姿勢。
但他的手還沒根本靠近她,他就趕緊後退了幾大步,止不住地大喘氣。
——那渾身都是蛆、流著黑血濃水的女鬼,他哪敢碰到她?
見狀,女鬼冷笑道:「這些小玩意兒,對付些小妖小鬼是可以的。對我可沒作用。哎呀……時間快到了呢。快點回答。」
白叔叔腳步虛浮地走出幾步,就無力地跪在了地上。
白嬸嬸一直盯著他,但他垂著頭顱,根本不敢再面對白嬸嬸的目光。
另一邊,紅老二不知什麼時候端了一盆狗血過來,倒是有點見義勇為的意思。
他端著狗血跑向女鬼,正準備朝女鬼將狗血潑過去的時候,不知道哪裡來了一根白骨,正好立在他的腿前。
李曉玉一時差點忘記不能說話這件事了,張嘴正要喊聲「小心」。
顧良及時伸出手,死死捂住她的唇。
李曉玉反應過來,無聲給顧良做了個「多謝」的口型。
而後她呆呆坐著,發現後背已經被一身冷汗濕透了。
李曉玉沒能提醒到紅老二,端著狗血的紅老二很快被絆倒。
狗血沒潑著女鬼,反而潑了自己一身。
緊接著,周圍的一堆骷髏立刻圍過來,把他壓在地上,讓他半步也動彈不得。
狗血的味道已經很難聞了,身體再被一堆散發著異味的白骨包圍,紅老二的胃部頓時翻湧起來,乾嘔之前,他捂住自己的嘴,避免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以至於會被吃掉。
女鬼見到眼前的一幕,掩唇笑了笑,穿著嫁衣轉了一圈,就好似在跳舞一樣。
與此同時她慢悠悠念了一首詩。
「歌徹郎君秋草。別恨遠山眉小。」
「無情莫把多情惱。第一歸來須早。」
「紅塵自古長安道。故人多。」
「相思不比相逢好。此別朱顏應老。」
念完詩,她把手放在了白嬸嬸纖細的脖子上。「好了,時間到了。我從你開始吃。」
這會兒白叔叔總算又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朋友白嬸嬸。
一隻蛆蟲從女鬼手掌鑽了出來,爬到白嬸嬸的脖子上,再順著領口鑽進去,白叔叔頓時渾身發抖低下頭,不敢再看。
白叔叔臉上,眼淚無聲流下來,是恐懼,也是痛恨自己的懦弱。
這期間,白嬸嬸不願再看那個懦弱地男朋友,正過頭,下意識看了女鬼一眼。
女鬼沒有眼睛,可白嬸嬸不知為何,感覺她的「目光」是有些慈悲和哀嘆的。
女鬼抬起另一手,再往白嬸嬸的脖子伸去。
這個時候,一隻蒼勁有力的手伸過來,一把握住了女鬼的手。
李曉玉瞪大眼睛,一時又擔心又緊張——這個人正是顧良。
女鬼的動作停了下來,頭轉向了顧良的方向。
但她並沒有眼睛,故而只是用一張可怖的臉「看」著顧良。
顧良是在試探,試探她的手腕有沒有感覺,試探她會不會推開自己。
女鬼並沒有動,似乎只是在「打量」顧良。
也由此,顧良判斷她並不會阻止自己接下來的動作。
顧良抓著她的手腕,繞到她的背後,另一手撩起了她布滿蛛絲的枯發。
便是剛才她跳舞的時候,他看見了,唯獨她脖子上有一小圈皮膚沒有腐爛。
尤其是她的後頸處,有一小塊的皮膚尚顯完整,上面既沒有窟窿,也沒有蛆蟲。
於是顧良抬起手,用食指指尖在她頸後這塊完好的皮膚上寫了一個「西」字。
這是他剛才通過卡牌地圖看到的。
這個村落的西邊,恰好有一所郵局。
解這道題並不難,難的是會不會有人敢這麼靠近一個渾身爬滿蛆蟲的女鬼;難的是大家不會以為女鬼會這麼配合。
——她出這種題,就是為自己的殺人找藉口?她為什麼會配合?
但女鬼居然十分配合,她任由顧良在自己的頸後寫了字,幾乎全程都一動不動。
寫完字,顧良轉而回到她面前,靜靜注視著她。
雖然女鬼已經沒有眼睛了,但顧良總覺得她是在看著自己的,而且是用那種十分淒切、悲傷、又有些欣慰的目光。
那一瞬,顧良仿佛產生了某種幻覺。
有一個妙齡的絕色女子漸漸與面前的女鬼重疊。
瀑布倒流,枯骨生發……她睜開眼,咧開嘴,朝自己一笑,對自己說了聲:「謝謝。」
顧良心裡頓時生起了一股很不舒服、很難受的感覺。
他自己也說不來這是為什麼。
而後,妙齡女子的幻象消失。
女鬼也消失在眾人面前。
顧良微微呼出一口氣,站在原地的他,一時也有些怔忡。
因為剛才他幻覺中那個女鬼的眼神,實在是太悲傷了。
再來,顧良直覺這題目沒有這麼單純,背後估計是有什麼用意的。
「郵局在西邊」,這件事跟劇情主線,或許有某種隱秘的聯繫,要到後面才知道。
「臥槽,沒事兒了?」
被狗血潑了一身的紅老二這會兒站了起來。
哪知他剛說完這話,當頭就敲來一記白骨,把他重新打倒在地。
「艹。日了狗。」紅老二狠狠咒罵了一句。
顧良看他一眼,回頭朝房屋的方向走去。
冷不丁感覺背後有道風,猛地一側頭,一截白骨就擦著他的耳朵而過,然後重重甩向了院牆。
顧良知道,若他沒能避開,他估計能被打成腦震盪。
顧良道:「那個女鬼估計是今晚的boss一類的人物。她死了,但還有些小鬼小妖作怪。這晚估計不得安寧。」
李曉玉:「尼瑪太嚇人了。今晚大家待一塊吧。在客廳鋪床?我可不敢自己待著。」
顧良沒說什麼,只往樓梯口走去。
李曉玉堪堪避開一記朝自己打來的白骨,問顧良:「誒?顧二哥?同不同意?你去哪兒啊?你不在我好慌啊。」
顧良蹙著眉,淡淡道:「我得先去洗個澡。」
顧良簡直覺得自己現在一身都是屍臭味。
旁邊的紅村長倒是說:「我和村花去拿被褥。今晚大家就一起在客廳睡吧。就算不能說話的**oss走了,之後這些小妖小怪還是有些嚇人的。」
顧良這澡洗了有半個多小時。
可他覺得那味道還沒能除去,最後出來之前,他至少從頭到腳檢查了三遍,免得有蛆蟲藏在自己的身體上。
顧良下樓去到一樓客廳的時候,大家已經把床鋪鋪好了。
門口、窗戶前都掛滿了大蒜和糯米,屋前也灑滿了狗血。
時不時能聽到骨頭裝在窗戶上、門上的聲音,簡直有點讓人不得安寧。
但它們也暫時沒能進來。
這一夜大家都沒有睡好,但起碼還都挺平安的。
太陽出來之後,那些撞門的聲音總算是停止了。
玩家們這才真正回屋睡了個放心覺。
顧良這一覺睡到了11點,也不必吃早飯了。
他再洗了個澡,就打算直接吃午飯。
出門的時候,看見旁邊那個緊緊鎖著的、連窗戶都被從內部貼滿報紙,免得人瞧見裡面的房間,眉頭皺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李曉玉的聲音傳來。「顧良,你醒了!」
顧良瞧向她,她滿頭大汗,看樣子在外面跑了一上午,此刻正準備回去休息片刻。
「11點半吃午飯。我洗個澡就下去。」
李曉玉道,「大家都說要感謝你呢,村花給你了專門燒了只雞。」
說到這兒,李曉玉左右望了望,對顧良道:「對了,跟你說個八卦,那個白叔叔和白嬸嬸是對情侶。因為昨晚的事,他們鬧掰了。白嬸嬸到我那兒借宿去了。」
顧良並沒有對這個八卦發表任何意見,只隨便點了點頭,問她:「你上午跑哪兒去了?」
李曉玉:「找今晚鬼怪的提示啊。我感覺第二晚,肯定沒有第一晚那麼簡單。我上次在那個喪屍本,第一天晚上也是小打小鬧,第二晚就可怕了……」
「對了,關於今晚的提示,我還真找著的,用不著誇我哦。你要不要猜一下是什麼呢?」
顧良:「……」
顧良不接茬,李曉玉只得尷尬地笑了兩聲。「你可真是太沒意思了。」
「所以找到什麼了?」顧良直奔主題。
李曉玉道:「叫,不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