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養心殿,安陵容沒有立刻往景仁宮去。
瞧著時辰差不多是散學的時候,才讓人去阿哥所,叫了弘昭一道。
事情讓皇后說一遍也就罷了,總好過過自己一道,萬一有了什麼不盡不實之處,反而不美。
安陵容早已讓人提前到景仁宮稟明過皇后,倒也不必費心再多言語。
幾人用了膳,各自坐下,宜修示意剪秋帶著人下去,才終於開了口。
「太后鬧著怎麼也要見一面的這人,是皇上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曾在先帝晚年,被封為大將軍王,功勳卓著...」
宜修聲音緩緩,將這位如今尚無爵位在身的十四爺,介紹了個全。
甚至宜修毫不避諱,就連皇上從小養在孝懿仁皇后膝下,太后因此不親近皇上,一心只為十四爺的事情,都說的明明白白。
話了,宜修輕嘆一聲「疼愛幼子,原非壞事,只是太后不喜皇上養母,連帶著自然也不喜歡幼時的皇上,皇上從小也確實是吃了一番苦頭的。」
「先帝之時,九子奪嫡,老十四並沒有幫著皇上,反倒是日日湊到八爺跟前,不知給皇上帶來多少掣肘。」
「所以皇上甫一登基,便收了他的兵權,把他打發到先帝跟前,守陵去了。」
「這些事情,多涉及朝政,昭兒聰慧,切不可在旁人跟前提及分毫,便是勸說太后之時,也不能提起你十四叔隻字片語,只當不知道太后與你皇阿瑪齟齬的緣由,可明白了?」
弘昭聞言立刻點頭「皇額娘,兒臣不過是擔心皇祖母身體康健,才想要探望,自不知道什么叔叔伯伯的事的。」
「只是這事兒剛出,若是此刻急匆匆上門,必定會引得太后猜疑,依我看,且再等上兩日吧,也不急在這一時的。」
宜修話落,看向弘昭復又笑道「到底是跟著師傅練習功夫,瞧著個子也一日日的躥起來了。」
如今大了幾歲,弘昭倒也不似從前那般活潑。
聞言撓頭笑了笑「皇額娘每日的膳食都那般好,兒臣若再不長高,豈不是辜負了皇額娘的辛勞?」
……
弘昭得太后喜愛,也不必多費什麼心思,便能讓太后開懷。
至於旁的事情,母子二人一句不提,自然也輪不到他們去操心。
平素也只陪著太后說說話,也就罷了。
如此十日過去,太后心緒稍解,延禧宮卻出了岔子。
莞妃小產,且此事來的毫無徵兆。
前一日還聽著太醫通稟說莞妃身子康健,龍胎安穩。
後一日便小產。
如此異樣,自然引得皇上猜忌。
可宜修出手,滴水不漏。
甄嬛自己的太醫也只診出對方前次小產之後,尚未調理得當,便急著有孕。
此番才會突然小產。
曾莫是果郡王安排的人,甄嬛自然深信不疑。
只得默默垂淚,再無他法。
崔槿汐跪坐在床邊,低著頭,面上卻無幾分哀痛。
她如今兩眼一抹黑,雖然搭上了安陵容的船,可根本不知道對方的謀算到底落在何處。
殿中的靜謐持續了良久,崔槿汐卻突然來了一道想法。
抬首看向甄嬛,開口道「娘娘,明常在腹中的孩子,好似是個阿哥…」
一句話,便說的甄嬛的目露凶光。
「本宮的孩子沒了,她倒是安穩度日,槿汐…」
「娘娘。」
甄嬛話未說盡,便已被崔槿汐打斷「娘娘,明常在位份不足以撫養阿哥,若是她的孩子平安出生,咱們延禧宮不也就有阿哥了嗎?」
「可是…」
可是她的孩子,不是允禮的…
這話在甄嬛心頭縈繞不去,卻久久未能說出口。
片刻,甄嬛急促的呼吸稍定。
允禮的孩子,彩顰自然是沒有資格懷上的。
罷了。
不過是為了宮中地位,她的孩子,就她的孩子吧…
想通此點,甄嬛的身子往後靠了靠。
「你說的有道理,槿汐,你去一趟東偏殿,就說本宮久不見明常在,近來小月無聊,請她來正殿一敘。」
「是,娘娘先歇會兒,奴婢這就去請明常在。」
……
東偏殿。
明常在手中捏著一封信,目中已然染上淚意。
「憑什麼…憑什麼我的孩子,要拱手讓於她人?」
佩兒不在身邊,彩顰的聲音也不見壓抑。
但只此一句,便能聽出悲切之意。
只可惜,彩顰身邊並無崔槿汐那般,於甄嬛『信重』之人。
便是再不忿,也只能自己抱怨兩句,而無一個傾訴的對象。
如此,兩行清淚緩緩落下。
彩顰心中唯余悔意。
若非自己一時錯了想法,又怎會走到如今這步田地?
只可嘆,自己將王爺視為救命恩人,為了他,甘願入宮伺候莞妃。
可到頭來,莫說什麼好處沒有拿到。
就連自己的孩子,也要應了王爺之命,拱手送於莞妃。
她心中實在是不甘。
可…
她卻沒有辦法。
亦或是,她狠不下心來,就此拒絕果郡王。
心中百般糾結之際,佩兒正巧匆匆進了門。
「小主,莞妃娘娘請您去一趟。」
明常在淚痕未乾,抬首看向佩兒,頓時把對方唬了一跳。
「小主,這是怎麼了?」
明常在搖了搖頭「正殿尋我做什麼?」
「奴婢不知,不過是槿汐姑姑來請,想必是娘娘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與小主商議吧。」
明常在垂淚更甚「能有什麼重要的事呢?無非便是她自己小產,倒將目光盯上了我的孩子了。」
佩兒聞言一驚,但片刻便已經明白過來。
可不正是嗎?
延禧宮到今日都無一個阿哥。
曾經莞妃娘娘費盡千辛萬苦,才撫養的九阿哥,還被皇后娘娘抱走了。
如今莞妃娘娘又小產,可不就得盯上了明常在腹中的孩子?
可便是想通,她一個奴婢,又能多說什麼呢?
只得定了定神,又道「小主,咱們如今住在延禧宮,不好讓莞妃娘娘久等,奴婢給小主打盆水來,小主洗一洗臉,便趕緊往正殿去吧。」
明常在心中憤怒,卻無可奈何。
只能滿腹委屈的點了點頭「你去吧。」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