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許多事，常不能以人的意志轉移，秋芳，你比我年歲大些，更是在後宮沉浮多年，想來定然是比我更懂這些道理的。」
安陵容聲音徐徐，跟著又道「早年的事，自誰對誰錯，我自然是沒有這個資格隨意置喙，然世事變幻，咱們總該著眼眼前，不是嗎？」
安陵容話落，秋芳卻一時沉默。
久久不曾開口說話。
主僕二人腳步不停，直到看見了承乾宮的宮門，秋芳才終於再次出了聲「娘娘，前程往事，奴婢不願再想，至於將來如何，也並非奴婢一人能定。」
「奴婢這樣的人，家中兄弟不親，早年間所得月俸，全然填了家中的窟窿。」
「也便是因此，早已沒了什麼家人拖累…或依靠，若是出了宮，更是連一處容身之地也無，實在是沒有再去挑挑揀揀的可能。」
「若他真有此心，奴婢也願意走上這麼一遭，可若是沒有此心，反倒是要讓奴婢再似從前那般，再來上一回，那怕也不過只是再死一次罷了。」
「所以，奴婢覺著，將來之事到底如何，自然全看天定，奴婢又何須因此自擾？」
「如今奴婢能夠伺候在娘娘身邊，已經是從前想也不敢想的神仙日子了，奴婢怎能因自己這些事情，而讓娘娘如此為費心？」
秋芳的聲音聽著很是有些頹喪。
安陵容暗自搖了搖頭。
也難怪秋芳如此心思。
若是自己經歷這一遭，莫說是再續什麼前緣，怕是見都不想再見對方一面吧。
念及此處，安陵容也不願意再在此事上多言。
便如秋芳所言吧。
順其自然，總好過再行算計。
......
景仁宮。
有兩個孩子在，一頓午膳自該用的合樂。
胤禛瞧著一直親自給孩子們夾菜的宜修，不由心生感嘆。
也不知已經多久，他都未曾在宜修面上，見到過如此真心、如此純粹的笑意。
或許當年弘暉之事，真的是自己太過不上心的錯處。
腦中轉著這些念頭，兩人送了孩子們去阿哥所，直到再次回到景仁宮，胤禛才有了幾分蠢蠢欲動，想要開口之意。
可今日一番，雖然宜修是有對孩子們的真心，但其中自有她的算計。
不等胤禛開口，便已經遞了個冊子過去。
「皇上，今日臣妾同淑妃齊妃一道，相看了入選的秀女，選了這麼些人，還要勞煩皇上過目，具體給個什麼樣的位分？」
胤禛思緒被打斷，伸手接過名冊，尚未翻開便先一步道「皇后是嫡母，自己定了就是，哪裡需要這般的麻煩？」
話雖如此，但仍舊翻開冊子，垂首細看。
宜修笑了笑，應道「到底是皇家的兒媳婦，皇上不過目，臣妾又豈能擅專？只是齊妃為弘時生母，臣妾覺著，自該是考慮她的意思的。」
說著抬手遙遙一點「皇上且看最上首的兩人，阿魯特氏溫靜嫻雅，齊妃也喜歡，其父是鴻臚寺少卿，阿魯特塞諢，滿軍襄紅旗出身，臣妾覺著給弘時為嫡福晉，算是個不錯的人選。」
「其次連氏瞧著是個溫柔小意，面色紅潤，身子很是康健，皇家重子嗣，選人自然也該以子嗣為第一要，臣妾也覺得此人不錯，只是到底為側福晉還是格格，還請皇上裁定。」
胤禛聞言略略點頭「皇后做事，一向周到，那就阿魯特氏為嫡福晉，連氏為格格吧，位分之事，將來生下孩子再晉，也並非難事。」
「是，皇上思慮周全，臣妾遵旨。」
宜修略一垂首，跟著又道「宗人府副理事，富森卓和之女富森希芸，滿軍鑲白旗出身，皇上瞧瞧，可能為四阿哥嫡福晉？」
話落，不等胤禛開口，跟著又道「鹽運司知事高斌之女，高晞月，家世雖不如何出眾，但勝在才情甚佳，一手琵琶，堪稱國手，著實不錯。」
「鹽運司知事高斌？朕知道此人，倒是有幾分治水的好腦子。」
胤禛蹙眉點了點頭，正要繼續開口，宜修卻又出聲道「前朝之事臣妾不懂，但想著弘曆如今身子不佳，想必高氏的琵琶，定能讓他平素能高興些。」
「弘曆身子不好，也不急著要定下福晉人選，就先賜高氏為格格，另外皇后再撥兩個侍妾下去吧。」
宜修本只是打算讓弘曆的嫡福晉出身差些，不想竟還有此意外之喜。
點了點頭「另外傅錫理婉瑤乃是御使傅錫理瑟越之妹，雖然耿氏作惡多端，但孩子到底無辜，皇上覺得，可堪為弘晝的嫡福晉？」
「耿氏歹毒，也不知弘晝將來是個什麼模樣，皇后選的這宋氏極好，就讓她為弘晝的嫡福晉吧，至於侍妾格格之流，宮女均出自八旗，就從宮女中挑兩個，也就罷了。」
提及耿月瑩，胤禛立刻冷了臉色。
一個不得皇帝半分看重的阿哥，有如此結果，實在是尋常。
「是，臣妾明白了，倒是宋氏好運道，想必她家中定然是要高興了。」
「至於富森氏和傅錫理氏，就一併賜給弘時為格格吧，這孩子是個孝順的，早早誕下皇長孫，才是正理。」
「是。」
如此選秀一遭，四阿哥得了個漢軍旗的側福晉，五阿哥則是漢軍旗的嫡福晉。
唯有三阿哥，一次選了五個人。
如此結果傳出去，也不知要引得前朝如何猜測。
可宜修卻半分擔心也無。
這世上，談及了解皇帝的人，除了他自己，便該是宜修了。
就是太后，也能往後靠靠。
弘時一直養在宮中，從小到大，可說是被宜修看著長大的。
宜修實在是太過清楚，如今宮中的孩子漸多，弘時是絕不可能被胤禛納入新帝人選的考慮之中的。
只有孝順，而無帝王應有的殺伐果斷，聰明機智，實在是不配讓宜修覺得有任何威脅。
夫妻二人商定此事，也不必再回養心殿。
蘇培盛捧了幾道聖旨上來。
嫡福晉側福晉之流，自然是配得上一道聖旨的。
至于格格侍妾，便只能得口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