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的話讓郭肅神色略有異樣。
片刻復又恭聲應道「回淑妃娘娘的話,常在小主身子本就弱些,加之如今天氣轉涼,小主胎象便有些不穩,不過微臣已經開了方子,只要小主按時服藥,當得保無虞。」
安陵容揣摩著郭肅的話,心中對太后的謀算大概有了猜測。
如此,自己倒是不介意,給太后行個方便。
「身子虛弱?這可如何是好?沒幾日聖駕就要迴鑾,怎的偏生這時候診出不好來呢?」
安陵容的話,讓郭肅垂著的面上閃過一絲精芒,但卻沒有開口回答什麼。
安陵容這才擺了擺手「罷了,既然岑常在情況緊急,本宮就不耽擱郭太醫了,想必這會兒皇上還得空見太醫,你趕緊進去吧,本宮還要回去帶六阿哥向太后請安呢。」
郭肅聞言神色更添明了之色。
得了安陵容的提點,他也更明白自己該如何上稟,才能完成太后的意思。
彎腰給安陵容行了個禮「是,微臣恭送娘娘。」
安陵容離去,郭肅則躬身進了勤政殿,門外再不聞人聲。
只是做了安陵容覺著,且不論郭肅如何向皇上回稟,自己做了』好事』,自然該讓正主知道的。
一手撐在轎沿上,開口道「月明,去一趟上下天光,就說太后想見六阿哥,請皇后娘娘的旨意,今日孩子們練字可能早些結束。」
月明應聲離去,轎子晃晃悠悠,朝著茹古涵今而去。
……
鏤月開雲館。
太后信佛,此處後殿的西偏殿,早幾年便按照皇上孝順的心思,徹底改成了小佛堂。
此刻小佛堂中煙霧繚繞,太后的身影,幾乎就要淹沒在其中,而不可得見。
也不知太后口中的低聲誦念持續了多久,小佛堂的門終於被人緩緩推開。
孫竹息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太后,淑妃娘娘帶著六阿哥來了,說是要給太后請安。」
誦念聲復又持續片刻,太后伸出手「怎的這會兒突然來了?這個時辰弘昭不是得跟著皇后練字嗎?」
「淑妃娘娘沒有說,只是六阿哥說有兩人沒來給太后請安,說是想您了。」
太后神色微微有些怪異之色閃過。
點了點頭「走吧,總不好讓孩子久等。」
主僕二人出了小佛堂,走到正殿門外,便聽到裡頭弘昭的笑聲時不時響起。
太后腳步稍稍頓了一下,神色浮上幾分慈愛,這才復又挪動腳步,踏進了門。
「皇瑪嬤!」
太后的身影剛剛出現,弘昭便歡呼一聲,繼而鬆開安陵容,便朝太后衝去。
但這孩子是個有眼力見的,堪堪跑到太后跟前,便停下了腳步,沒有撞著對方。
「皇瑪嬤,孫兒有兩日沒有見您了,您可還好嗎?」
弘昭瞪著雙大眼睛,做足了體貼模樣,聽的太后笑意連連。
伸手摸了摸弘昭的頭「好孩子,皇瑪嬤一切都好,昭兒練字可辛苦了?」
弘昭搖搖頭「皇瑪嬤,孫兒不辛苦。」
說著,伸手牽住太后,跟著對方邊往榻邊走邊道「等孫兒的字寫好了,一定先拿來給皇瑪嬤看!」
弘昭對太后的親近,讓對方目中多了一絲感動。
安陵容在旁冷眼瞧著,對太后今日的異樣,卻有幾分猜測。
弘昭剛剛出生那會兒,不,或許一直到珍嬪入宮之前,太后對弘昭,都一直是另眼相看的。
後來珍嬪有孕,安陵容能明顯感覺到,太后召見弘昭的頻率,陡然降低了許多。
如今珍嬪小產離世,太后或許也清楚,皇上是絕不會同意第二個烏雅氏的女子入宮的。
倒是又勾起對方,對弘昭的祖孫情來。
待走到近前坐下,太后笑臉轉向安陵容「淑妃也是的,哀家想著弘昭練字辛苦,不忍讓他來回奔波,你倒好,來哀家這的時日也少了。」
「是臣妾的錯,只顧著宮務,一時渾忘了太后,臣妾該罰。」
太后自然是說什麼都是對的,安陵容笑著應了一聲,全不見絲毫不滿。
如此笑語一句,安陵容又道「剛剛在皇上那,正好竹息姑姑去問迴鑾的時間,這事兒也是臣妾的錯處,忙著皇后娘娘吩咐的事情,倒是忘了讓人先來告知太后一聲,還請太后恕罪。」
安陵容如此,自然讓太后滿意。
擺了擺手,跟著笑道「罷了,這點子小事,又何必放在心上?往後知道就是。」
又說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又說往後須得知道。
太后這說話的本事,安陵容真是要好好學學的。
「是。」
垂眸應了一聲,安陵容抬首掃了弘昭一眼,復又開口道「太后,臣妾和弘昭剛剛從皇上那出來,正巧遇到給岑常在診脈的郭太醫,竟聽說岑常在的脈象似乎並不太好。」
「哦?怎麼個不好法?」
「郭太醫說,岑常在胎氣不穩,臣妾想著,迴鑾之日就在眼前,岑常在身子不適,自然是不能跟著挪動的,如此,臣妾倒是有個不成器的想法…」
安陵容話到此處,太后哪裡還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大有深意的盯著安陵容片刻,跟著回道「淑妃協理六宮多年,從無錯處,想來有什麼想法,也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你儘管說便是。」
「太后言重了,臣妾有今日,全賴太后關照,哪裡敢居功呢?」
安陵容笑著垂了垂首,又道「臣妾想著,岑常在輕易挪動不得,便私下裡點了郭太醫幾句,或許,為皇嗣計,也為了岑常在自己的身子,暫且讓岑常在留在園子裡養胎,才是正經。」
安陵容說此話時,面上笑意盈盈。
可太后經歷不知多少後宮詭譎,頃刻間便明白了安陵容話中的意思。
這是來找自己邀功來了。
稍一思忖,跟著笑道「哀家就知道,淑妃行事一向妥帖,定然是錯不了的,這個法子很好,既保全了皇嗣,又不耽誤後宮眾人迴鑾的日子,不錯。」
「說來都是太后調教的好,否則臣妾哪裡能有今日的聰慧呢?」
安陵容笑意不減,摸著弘昭的腦袋,又應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