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不開口,安陵容也不催促,兩人默默相對而坐,直至安陵容一盞茶用盡,胤禛才終於再次出了聲。
「朕還記得,容兒第一次侍寢時的情狀,不知容兒可還記得?」
胤禛此話出口,安陵容便立刻明白,對方是真的要敞開心扉,將此事說個清楚明白了。
面上適時露了一絲羞怯,也不點破,垂首道「好好兒的,皇上怎麼說起這些來了。」
胤禛手指在桌上輕敲了兩下,又伸手握住安陵容「容兒可還記得,朕說過你的聲音?」
安陵容這才一副恍然之色的抬起頭「當然記得,皇上說,臣妾的聲音,讓您想起了一位故人,只是當時皇上不曾告知臣妾,這位故人到底是誰,可是今日臣妾有幸得知了嗎?」
「純元。」
胤禛低聲喃喃一聲,似又下定了決心一般的抬起頭「容兒的聲音,與純元很像。」
胤禛短短一句話,讓安陵容低呼一聲,以手掩口「皇上?」
「容兒不曾聽錯,你的聲音與純元相像,至於莞妃,她的容貌,與純元有五分相似。」
「臣妾何德何能…」
安陵容幾乎絲毫停頓也無,便立刻應了聲。
胤禛目中微微一亮,抬頭目光灼灼的盯著安陵容「容兒果真這般想嗎?」
安陵容直視著胤禛,堅定開口道「皇上,臣妾豈敢欺瞞皇上?」
「臣妾自入宮來,便偶有聽奴才們提起,當年純元皇后治理王府的風姿,可臣妾無福,不能得見純元皇后一面,此乃臣妾憾事。」
「如今皇上竟說臣妾與純元皇后的聲音相像,豈非不是臣妾前世修來的福氣嗎?」
「容兒…」
胤禛神色感動,看的安陵容心中忍不住有些想要發笑。
眼前這男人,還真是這世上,最好哄之人。
「皇上,臣妾出身微寒,可自入宮以來,便得皇上太后諸多照拂,臣妾時常會想,便是憑著臣妾自身,哪裡值得皇上如此為臣妾費心呢?」
「直到今日才知,竟是有這樣潑天的大運落到臣妾身上,臣妾實在是…」
「容兒錯想了,朕寵愛你,固然有幾分純元之故,但容兒體貼,孩子們也教養的極好,自有你自己的好處,哪裡又會全然因為純元之故?」
「皇上……」
安陵容小鹿般的眼睛聚起晶瑩,一副感動至極的模樣,看的胤禛心中更加疼惜。
「比之容兒,莞妃實在太過不識大體了。」
胤禛伸手握住安陵容,聲音有些微沉。
「皇上的意思…難不成莞妃乃是因為知道自己與純元皇后肖似,才非要自請出宮嗎?」
胤禛重重的點了點頭「不錯,原先說是生產後便出宮,如今她沒有福氣生下孩子,已然小產,雖然還沒有找過朕談及此事,但單只從她尋賢妃託付朧月來看,怕是已經下定了決心的。」
「皇上,臣妾私心裡覺得,莞妃此舉怕是不妥。」
「容兒不妨說說看?」
安陵容垂首默默思考片刻,復又開口道「皇上,後宮嬪妃離宮,且不說前朝如何,但只要傳出去了,難免引得百姓非議,而且莞妃位居妃位又膝下有女,實非尋常嬪妃,貿貿然離宮修行,實在是不妥。」
胤禛聞言沒有出聲,似是在思考安陵容所言。
見狀,安陵容手指動了動,反握住胤禛「其實莞妃若想供奉佛祖,一心為皇上祈福,又哪裡非得去到甘露寺?太后同樣是禮佛之人,在壽康宮不也一樣燃燈誦佛?」
胤禛似被安陵容的話說動,跟著略一頷首「容兒想的周到,不過是禮佛罷了,若是誠心,何須非要到甘露寺去?」
「只是皇上,臣妾不知莞妃是如何想法,但皇上疼惜臣妾,可別說是臣妾想的主意才是。」
「容兒放心,朕自然知道。」
「皇上,莞妃剛剛小產,身子還未全然恢復,皇上同她說這些時,可不要生氣,慢慢說便是。」
「哎,若是人人都如容兒這般,又哪裡還會有諸多煩擾?」
……
經此一事,甄嬛如何,安陵容不知道,倒是胤禛,平日往承乾宮跑的時間更多。
一連半月,幾乎每日都要來一趟。
要麼午膳,要麼留宿,倒是引得後宮眾人紛紛側目。
可這樣的私密話,是絕不會往外說的。
任是旁人想破了腦袋,也猜不透胤禛突然對安陵容如此聖寵的緣由。
碎玉軒。
胤禛便是在半月之後,再次踏入了甄嬛的寢殿。
自從小產,甄嬛便很是有些一蹶不振的意思。
此刻聽聞胤禛進門,也全無下床的意思,崔槿汐在旁看著,倒是瞧出幾分甄嬛賭氣的意味來。
「臣妾身子不適,不能給皇上請安,還請皇上恕罪。」
甄嬛聲音聽著儘是冷漠意味,讓胤禛的神色更是有些不好看起來。
但念著對方剛剛小產,又想到安陵容那日的囑咐,倒是沒有多言什麼。
走到一邊坐下「你身子不好,自然不必在乎這些虛禮。」
「謝皇上。」
「聽溫太醫來回稟,說你好些了,朕今日特地來看看。」
「臣妾福薄,才讓胎兒小產,還請皇上恕罪。」
話雖是請罪之言,但其中到底是否有請罪的意思,怕是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胤禛被甄嬛這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弄的也沒有了要說什麼好話的興致。
一甩手中青玉珠串,聲音中添了幾分冷意,又道「你父親的身子,朕已經讓溫實初去看過了,他性命無恙。」
「皇上仁慈,臣妾多謝皇上,只是臣妾父親乃是忠貞之人,必定不會有任何不該有的心思,可他如今卻被人誣陷至此,臣妾心中不甘,求皇上徹查。」
甄嬛一言,說的殿中氣氛立刻徹底冷了下去。
前次養心殿相求,只為了讓胤禛留甄遠道一條性命。
如今小產,卻又成了自己的阿瑪乃是被污衊。
如此前後不一,胤禛自然不會高興。
甚至都未看向甄嬛一眼,跟著復又出聲道「你的意思,是朕冤屈了甄遠道?」
此刻的聲音中,除卻冰冷,卻又帶上了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