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有些舉棋不定。
若是為了避免這些，自己是不是應該在胤禛跟前說上那麼兩句，讓甄嬛留在紫禁城？
只是這想法還未全然轉出個結果，沈眉莊便再次開了口。
「帝王恩寵，乃是這世上，最不可捉摸的東西，咱們這些人，又有誰是為自己活著呢？不都是為了親族門楣，家族榮耀？偏生她一心沉浸在男女情愛之中，無法自拔。」
「且沒有想過，她這般走了，朧月是皇家公主，尚且應當不會受什麼委屈，那她還在獄中的父親，孤苦無依的母親和妹妹呢？屆時又當如何自處呢？」
「人有時候，確實該自私些，但咱們這些人，實在是做不得這些事情的。」
沈眉莊的通透，安陵容早已經有見識過。
此刻聽到對方這些話，心中也跟著暗暗贊同。
入了後宮的女人，便是自戕都是大罪，誰還會執著於所謂男女情愛，而無法自拔呢？
「眉姐姐，人各有志，莞妃心中如何想，並不是咱們能一言勸之的，若是她真的下定了決心，莫說是姐姐，恐怕皇上也說不動。」
「至於她的家人，我說句不該說的話，咱們也實在是不能顧忌太多，所以到底如何，還是讓她自己決定吧。」
安陵容所言，沈眉莊又豈能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只是她實在不想眼睜睜看著甄嬛，如此置一切不顧。
可細細想來，卻又只剩下無力。
擺了擺手「罷了，罷了，我哪裡管得了別人的死活，她要如何，就如何吧。」
安陵容聞言無奈搖了搖頭「是了，姐姐，咱們先要顧著自身才是，眼看著孩子們就要去尚書房了，姐姐可答應了要教兩個孩子識字的。」
「哪有你說的這般著急了，六歲才去尚書房，昭兒才滿四歲呢。」
「姐姐是沒見到，弘昭已經開始纏著皇后，要皇后教他練字了，也不知道這麼大點的人，哪來的這麼多小心思。」
「孩子好學也要被你說，可真是什麼話都被你說完了。」
「姐姐可只管護著他吧。」
安陵容扭頭笑著看了沈眉莊一眼，又道「近來溫琳時常要去敬妃宮裡，看樣子是同溫宜玩的親近些了。」
沈眉莊一愣，目中稍一轉動，便緊跟著開口應道「你的意思是，想讓敬妃撫養溫琳？」
「姐姐可還記得，我從前與你說過，溫琳這孩子，並不與我十分親近？」
「自然，而且這話又何須你說，我自己也看的出來，可是溫琳到底在你宮裡養到如今，若是突然給她換一個養母，怕是要引得後宮眾人非議。」
沈眉莊的話讓安陵容微微有些動容。
提及朧月，便是甄嬛不顧孩子。
而這會兒說到溫琳，沈眉莊頭一個想到的，卻是自己的處境。
都是孩子，有如此差別，自然便是因為同自己的情分了。
又如何讓她不心生感激呢？
「姐姐，此事我也想過，但這孩子如今日漸長大，心思甚重，與其養在自己身邊，日日懸心，倒不如早早送出去的好。」
「總歸敬妃那有溫宜在，兩個女孩子，也能玩得到一塊兒去。」
「溫琳對你不甚親近，你可曾想過，或許是有人在背後亂嚼舌根子？」
沈眉莊皺著眉，仍舊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姐姐，這般說或許顯得我太過無情，但話又說回來，定妃莫非對我有什麼潑天大恩不成？」
「沒有，反之，對方初入宮之時，還曾與我有過為難。」
「這麼些年，養著溫琳，也全然只是因為當初皇上的那一道旨意。」
「換句話說，這孩子與我之間，那就真的有諸多牽扯？說句不好聽的，她便是立刻成了旁人的女兒，我也是全不在意的。」
「我在意的，只有姐姐和我的幾個孩子。」
話到此處，安陵容端起茶盞用了一口，緩了口氣，又道「姐姐所言背後亂嚼舌根子之人，我都不必去想，便知道定是富察貴人無疑。」
「是，她姐姐死了，她跟著入宮，就是把公主放在她膝下撫養，也是合情合理的。」
「是了，但我偏生不想讓她富察氏一族如願。」
安陵容目中閃過一道危險光芒「當初她額娘做了什麼，姐姐是知道的，縱使我與溫琳不親近，也不會把她送到富察貴人跟前。」
「誰知道她會不會與她額娘一般，想要以公主來邀寵呢？好好兒的一個孩子，若是著了這般算計，才是讓人不齒。」
沈眉莊微微頷首「你說的有道理，畢竟當初她額娘想對公主動手的緣由，怕還是要落在富察貴人自己身上的，可既然你想的這般明白，為何又想著把公主送出去呢？」
「說到底，一個公主，也費不了多少心思的。」
「自然，我也不是說公主不好，只是……」
「姐姐，我又怎會不明白你的意思。」
輕聲安撫了一句，安陵容以手稱頭靠在桌岸上「可還是那句話，定妃與我，沒有能讓我對溫琳掏心掏肺的交情。」
「所以，與其眼睜睜的看著這孩子將來可能會對我諸多不滿，我又為何要浪費自己的時間精力，為她多做打算呢？」
安陵容一句話落，雙手拉住了沈眉莊「眉姐姐，你會不會覺得我這般說，太過無情了？」
沈眉莊抿嘴輕笑一聲「怎會？你我之間，便該如此坦蕩才是。」
開口應了一句，又道「只是，敬妃如今養著溫宜，她會願意再把溫琳養在膝下嗎？」
「溫琳去咸福宮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乳母們每次回稟，都說她在咸福宮很高興，敬妃也諸多關照。」
「而且，她自己沒有孩子，哪裡還會拒絕多一個孩子在膝下呢？」
「想必她定然是願意的。」
「但這事兒，怕是不好輕易開口吧？若是你同皇上提及，難免不會讓他覺得……」
沈眉莊的話沒有說完，但安陵容也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這是擔心皇上會因此覺得自己只顧著自己的孩子，而置溫琳於不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