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容佩

  「娘娘,奴婢明白了,往後一定會多加謹慎,絕不再出任何岔子。」

  瞧著月明耷拉著腦袋的垂首模樣,安陵容擺了擺手「你先起來吧。」

  「是,多謝娘娘。」

  待月明起身,安陵容又看了她一眼,便見這丫頭雖然情緒不高,但一無怨懟,二來神情懇切,便放下了心。

  總歸是沒有長了不該有的心思,這便是最重要的了。

  「人非聖賢,如何能保證自己全無錯處?但我剛剛說過,你也曾看到過,這後宮實非良善之地,一個不謹慎便是萬劫不復,你又是我貼身伺候的,宮中不知多少人盯著你,往後再多多謹慎些,此次我不會怪你。」

  月明手指交纏,似乎心中卻還過不去。

  「娘娘,這事是奴婢不慎,還請娘娘責罰。」

  「罷了,你也是為了接七阿哥,我說不必罰就不必罰,旁的不必多說了。」

  安陵容應了一句,又道「你也聽著皇上說的了,往後咱們宮裡還要再進人,秋芳雖然老道,但也不能事事都面面俱到,往後我可少不得你幫著的。」

  「奴婢這條命都是娘娘救的,為娘娘做什麼,奴婢都願意!」

  月明的鄭重模樣引得安陵容失笑。

  點了點頭「好,那我就看著我們月明往後大展拳腳了。」

  話落,用了一盞茶,又道「春鶯雖然瞧著與今日之事無關,但她被人誣陷,卻毫無自救之力,這樣的人說來也最是容易被人蠱惑的,你想個法子,把她退回內務府去。」

  「是,奴婢明白了。」

  「還有,今日最後指證春燕那個宮女,你可還記得叫什麼?」

  月明聞言神色一頓,立刻又道「娘娘,她叫容佩,從前在咱們宮裡做些漿洗的活兒,只是平素不善與人交際,所以與旁人的關係瞧著,倒算不得好。」

  這不重要。

  安陵容心中默默一句。

  此人看著是不會拖拖拉拉的性子,月明稍圓滑些,秋芳更是如此,自己身邊也該有個能衝鋒陷陣的。

  護甲在掌心輕輕划過,安陵容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去把她叫來。」

  月明神色一變「娘娘,可是她也有問題?」

  安陵容搖了搖頭「只是我瞧著,她倒好似個得用的,往後宮裡人漸多,只你和秋芳自然不能全然照看過來,若是她真的可用,你們也能輕鬆些。」

  月明下意識就要開口,卻又硬生生忍住,朝安陵容屈了屈膝「是,娘娘稍候,奴婢這就去把她帶來。」

  話落,月明轉身下去,安陵容搓了搓手指,心中默默思索。

  經此一事,等到將來平安生產,妃位必然是少不了的。

  但到了那一步,必然更會引得皇后忌憚。

  或許,太后也不會如從前那般護著自己。

  到那時……

  殿外。

  月明匆匆下了階梯,抬眼看到角落裡正漿洗衣物的容佩,更加快了步伐。

  「容佩。」

  月明的腳步聲沒有驚動對方,直至喊出聲,對方才從盆中抬起頭。

  如今天氣冷了,洗衣裳的又都是冷水,瞧著容佩的手紅透,甚至還有些腫。

  見了眼前人,容佩急忙站起身「月明姐姐。」

  月明並非狠心人,瞧見對方手冷成這般模樣,原本心中還有的那一絲不滿也全然消失不見。

  捏了捏帕子,開口道「娘娘找你,趕緊收拾一下,隨我進去吧。」

  容佩一愣,忙不迭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月明姐姐,我…我……」

  「你別怕,娘娘不過是找你問幾句話,趕緊走吧。」

  別看先前指正春燕時,容佩大義凜然,好似什麼都不怕一般,但此刻跟著月明進殿,倒是添了幾絲瑟縮模樣。

  「奴婢容佩給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安陵容未曾立刻開口,盯著對方看了片刻,笑道「容佩,本宮從前倒是不知道,自己宮裡還有你這般的人。」

  容佩原本微躬著身子,一聽這話立刻跪伏了下去「奴婢不敢。」

  「你是哪一年入宮的?瞧著年紀倒是不大。」

  「回娘娘的話,奴婢是雍正元年小選入宮的,從前就是在洗衣房,後來娘娘喜封嬪位,才被撥來延禧宮伺候。」

  「如此說來,你來延禧宮的日子也不短了,一直做些漿洗的活兒,瞧你這手,都有些裂開了?」

  容佩原本雙手撐地,聞言頓時握拳,將指尖的裂痕隱藏「娘娘體恤待下,秋姑姑,言公公和月明姐姐也都和善,奴婢能在延禧宮伺候,已經是三世修來的福氣,些許小傷小痛,不值當讓娘娘關心。」

  安陵容聞言笑了笑「你今年多大了?」

  「娘娘,奴婢十九了。」

  「十九,倒是好年紀,家中可還有什麼人?」

  此話出口,容佩的神色頓時一黯。

  微微搖了搖頭「娘娘,奴婢家中沒有什麼人了。」

  安陵容點了點頭「這世事本就不因為個人意願而轉移,也是苦了你了。」

  「娘娘,奴婢不辛苦,能在娘娘宮裡伺候,奴婢已經別無所求了。」

  「你放心,今日你指出了真正要害本宮的人,便是有功的,有功便當賞,等到了你該出宮的年紀,本宮自然不會故意為難。」

  本以為容佩該磕頭謝恩,可哪知一聽這話,對方立刻磕了兩個頭「娘娘,奴婢不想出宮,奴婢不敢奢求能貼身伺候娘娘,但求娘娘開恩,留奴婢在延禧宮,絕無怨言。」

  「哦?尋常宮女滿二十五歲,都是要出宮的,怎麼你卻不想出宮嗎?」

  容佩深吸了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又再次開了口。

  「娘娘,奴婢父母身體本就不好,也是為著父母用藥,奴婢才小選入宮。」

  「本想著,靠著奴婢的俸祿銀子,總能讓家中父母的身子好些,可誰知奴婢入宮後,托人帶回去的銀子,都被奴婢的弟弟拿去賭了,還因此欠了一屁股的債,奴婢父母也因此徹底傷了身子,早早離世。」

  容佩的眼眶微紅「所以,奴婢如今不是沒有家人,而是已經算不得有家人了。」

  「這樣的家,實在沒有回的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