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一夜未眠嗎？」沈眉莊話中俱都是愁色。
崔槿汐搖了搖頭「娘娘身子虛弱，若是一夜不睡，難免身子更差，昨夜溫太醫開了一劑安神藥，只是今日天還未亮，小主便醒了，這會兒…」
沈眉莊聽到此處，擺了擺手「罷了，我進去看看。」
「是。」
崔槿汐應了一聲，抬手引著兩人朝殿內而去。
一行人一前一後進了寢殿，抬首看去，便見甄嬛半坐著，身子靠在軟枕上，手上捏著個還未繡完的小衣服，面上神色木然，愣愣的看著前方，顯然是已經保持這個姿勢許久。
且不止如此，甄嬛臉上淚痕未乾，流珠跪坐在床邊，默默不語，顯然是已經將安慰的話說盡了。
幾人的腳步聲驚動了流珠，對方轉首看見來人，忙伸手抹去面上眼淚「給兩位娘娘請安。」
沈眉莊快步走上前，擺手示意流珠起來，自己坐到床邊「嬛兒…」
安陵容沒有跟上去，站在遠處不動聲色的掃視了一圈，鼻子輕輕動了動，目光轉向了一邊桌上的送子觀音像。
盯著看了片刻，安陵容轉首看了甄嬛一眼，見沈眉莊的注意力全在對方身上，這才走到桌邊坐下，卻是離那觀音像更近了。
再次輕嗅了嗅，安陵容頓時更加篤定心中猜測。
這手段，倒是精細的很。
將寒零香加棕油混合，抹在觀音像上薄薄一層，氣味經久不散。
這棕油無色無味，自然不會影響觀音像本身的模樣。
因為寒零香本就氣味不顯，用了棕油混合，一般人更加聞不出來。
且就算有油阻礙了氣味，寒零香本身的效用卻絲毫不減，能持續的時間卻更久。
只是安陵容聞著這氣味，猜測這觀音像怕是送到碎玉軒已經有三四個月，原本的味道也散的差不多了。
若再過幾日去查，氣味褪盡，便是絲毫破綻也無。
明了了這觀音像，安陵容對淳常在所為更加確定。
皇后早早將這獨用沒有任何害處的觀音像賜下，等了幾個月，才終於等到溫實初不在，才讓淳常在出手。
好心機，好手段，好忍耐。
只是即便窺透了其中關竅，安陵容卻半分開口的意思都沒有。
皇后讓甄嬛小產，若是知道是自己言明了其中的關竅，那等著自己的不就是狂風暴雨的報復？
安陵容雖然如今有子有寵，但還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能夠同皇后正面對抗。
何必因為一個不重要的人惹一身騷？
「嬛兒，孩子沒了，你卻不能不振作，你如今這副模樣，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難道你要看著害你的人，就此逍遙法外？！」
沈眉莊的話拉回了安陵容的思緒。
抬首看了一眼，死氣沉沉的甄嬛，此刻面上終於有了變化。
「眉姐姐，你知道是誰害了我的孩子？」
沈眉莊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我查到了，讓溫實初離宮的孫國公，到底是誰的人。」
甄嬛神色突然激動起來，一把握住沈眉莊的手，手中用力，片刻沈眉莊白皙的手上便多了幾道印子。
甄嬛對此卻根本不在意，急聲問道「眉姐姐，是誰，你快告訴我，到底是誰！」
甄嬛如此激動，更是讓沈眉莊心痛。
「嬛兒，孫國公依附於年羹堯已久。」
「年羹堯…」
甄嬛口中喃喃一聲，眼淚再次落了下來「我自問沒有得罪華妃，她為何要如此狠心對我，偏要害了我的孩子不行？」
話到最後，甄嬛聲音中的切齒之意，聽的沈眉莊只覺得心頭寒意升起。
安陵容冷眼瞧著，仍舊沒有開口的意思。
甄嬛這是情緒激動之下的判斷，以她的聰慧，等她回過神來，一定會想到孫國公並非真正關竅。
真正緊要的，是非要將溫實初派出去的人。
否則，即便孫國公進宮請太醫，怎的就偏生是要了溫實初去？
安陵容可已經讓秋芳打探清楚，孫國公從未開口，要過任何一個人。
所以，安陵容不信孫國公背後站著的是年羹堯，他不過是個不願意暴露自己的引子罷了。
將來即便查起來，此事也根本落不到他頭上。
或許便是因此，身後的人用起孫國公來，才如此的肆無忌憚。
因為，她不怕年羹堯發現。
「嬛兒，此事到底是否華妃指使，咱們還不能全然確定，但不管是不是她，你都不能如此消沉下去。」
「皇上已經讓皇后親自去查御膳房，那淳常在就已經徹底從此事中摘了出去，所以咱們只能靠自己去查，拿出來切實的證據，才能讓淳常在付出應有的代價！」
「方淳意！」
甄嬛咬著牙，從口中擠出這三個字，眉眼間除了恨意，還有後悔。
「她送來的點心，我一向是不動分毫的，可連著幾日都來，我也不好總是不見，昨日她又來，我一時心軟，才應了她的求見。」
「沒想到，沒想到就是這麼一點心軟，便徹底葬送了我的孩子……」
「眉姐姐，我好恨，我也好悔啊…」
甄嬛話到此處，再也忍受不住，跟著嚎啕大哭出聲。
沈眉莊見狀只覺得心痛的無以復加。
伸手將甄嬛攬入懷中，一時卻想不到安慰的話，只能輕拍甄嬛後背，也跟著淚落了滿臉。
兩人哭了半晌，安陵容有些坐不住，起身走到床邊「眉姐姐，如今可不是哭的時候啊。」
安陵容聲音響起，甄嬛的身子微微一動，抬首看向安陵容，似乎很是詫異對方怎會在這裡。
沈眉莊這會兒也緩過神來，捏著帕子擦了擦淚痕「容兒說的是。」
話落看到甄嬛神色，才反應過來「嬛兒，容兒知道你出了事，昨日便想來看你，但你昨日睡著，不便見人 ，我便讓她今日來了。」
甄嬛心情平緩些許，點了點頭「多謝淑嬪。」
「莞嬪客氣了，我那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這支參是先前我有孕時太后賜下的，等你身子恢復些，用來補氣是最好的。」
甄嬛應聲看了一眼「此物珍貴，我怎麼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