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回過神來,轉首見景仁宮都空了,只剩下自己主僕二人,忙道「走吧如鶯,我沒事。」
如鶯點點頭,扶著浣碧,緩步出了景仁宮。
看了眼只有個小太監守在門口的景仁宮,浣碧輕嘆一聲,一會兒回去,還不知道長姐該如何對待自己。
但一想到自己如今同長姐一樣,成了皇上的女人,自己終於有機會,能有一日將母親的牌位迎回甄家,浣碧便覺得眼前都是一片光明。
就連走路的力氣,都憑空生出許多一般。
一路進了碎玉軒,浣碧便覺得氣氛有些怪異。
旁人倒也罷了,就連流珠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很是怪異。
浣碧沉下心,沒有理會旁人的目光,扶著如鶯的手,緩步進了碎玉軒正殿。
甄嬛坐在桌前,面前放著幾樣平日用慣了的早膳。
崔槿汐站在一邊,兩人都沒有看向剛剛進門的浣碧。
浣碧在門口站了片刻,到底是知道自己今後的日子,還要應在自己這位長姐身上。
心中微微一動,鬆開扶著如鶯的手「你在外頭等著。」
如鶯應聲退出去,浣碧則上前兩步,走到甄嬛近前,雙膝一彎便跪了下去「嬪妾給莞貴人請安,貴人吉祥。」
甄嬛用膳的動作未停,任由浣碧這般跪著,是理也不理。
一直到一碗粥用盡,甄嬛擦了擦嘴,才出聲道「喬官女子客氣了,我不過是個貴人,哪裡受得起你這樣的禮?東偏殿住了淳常在,也只能委屈官女子住到西偏殿去了。」
「一應東西我已經讓流珠替你收拾妥當,官女子自去便可。」
浣碧自然知道甄嬛為何如此冷淡,但她也同樣清楚的知道,若是不能讓對方原諒自己,往後在這碎玉軒,自己怕是沒有什麼好日子過得。
哪怕…只是面上的原諒呢?
就如淳常在一般,當初她不也是背著甄嬛,得了皇上的寵愛?
念及此處,浣碧微微吸了一口氣「貴人,嬪妾有話想對貴人說,不知貴人能否屏退左右?」
甄嬛下意識便想拒絕,但一想到浣碧的真實身份,卻又不得不應下此請。
轉首看向崔槿汐「槿汐,你先下去吧,替我守著門,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崔槿汐應聲下去,甄嬛將手中帕子朝桌上一甩,起身走到榻上坐下,看著浣碧,一時不再開口。
讓甄嬛屏退左右是自己說的,這會兒自然也得自己先開口。
浣碧沒有起身,膝蓋轉了個方向,朝向甄嬛「長姐…」
「長姐?喬官女子說笑了,我哪裡能有你這樣的好妹妹?」
若是旁的稱呼倒也罷了,浣碧這一聲長姐,讓甄嬛立刻怒氣上涌。
自己為了對方,百般籌謀,擔心她在宮裡闖禍,才想著把她送回家去,讓能嫁個知心人安穩一生,總好過在宮裡過這樣日日提心弔膽的日子。
可她倒好,不過一個沒注意,竟然爬到了皇上的龍床上。
四郎……浣碧……
一個是自己視為夫君之人,一個是自己的親妹妹。
兩相加持之下,如何能讓甄嬛不怒?
甄嬛心中此想法,浣碧如何不懂?
但在她看來,若是真的從了甄嬛的安排,家裡又能安排什麼樣的人?
父親是文官,便是再好的,也只能尋個什麼自己的門生。
嫁於這樣的人,自己該是如何的草草一生?
又哪裡來的能力,完成母親的遺願?
所以浣碧不能,不能任由甄嬛安排,回到甄府嫁人。
「長姐,不管你承認與否,咱們的關係總是無法抹除的,妹妹今日得皇上恩賞,成了嬪妃,對長姐只有襄助之意,妹妹不懂,為何長姐能夠看著淳常在搶了你的恩寵,卻看不過妹妹如此?」
「還是在長姐心中,所謂的姐妹情誼不過說說,實際上,我從始至終,都只是個奴婢,不配與長姐成為宮中的姐妹?」
甄嬛冷哼一聲「你不必拿這樣的話來激我,我為何讓你回家,你心中該很是知道緣由,你性子急躁,口無遮攔,在宮中犯了錯,可不只是你一人的錯處,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你講甄府滿門送上斷頭台?」
「長姐多慮了,我再如何,如今也靠著自己,成功做了皇上的嬪妃,淳常在能做的,我自然也能做得……」
「靠著自己?你真的是靠著自己嗎?」
浣碧話未說完,便被甄嬛打斷「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得了誰的指點,但皇上並非急色之人,若是什麼手段都沒有,如何能得了皇上的青眼?」
浣碧聞言沉默。
她昨日所為,自然是有人指點的。
但對方的條件並非自己不能接受,所以,為了能翻身做主子,浣碧便毫不猶豫的上了對方的賊船。
倒是此刻甄嬛如此篤定的問起,讓浣碧心中微微發慌。
但片刻就恢復過來,浣碧又道「不管是得了誰的指點,長姐只需知道,我是甄家的女兒,也絕不會做對甄家有害的事情,若長姐實在不能接受我成了皇上的嬪妃,自可以上稟皇上,讓我搬出碎玉軒,我也絕無怨言。」
浣碧這突然換了一副口氣的模樣,讓甄嬛微愣,不及開口浣碧復又出了聲「如今事情已成定局,長姐是我的親姐姐,想來應當比淳常在更親近些才是。」
甄嬛深吸了一口氣,她又何嘗不明白浣碧所言的道理?
自家人自然是比外人更值得信任。
可是浣碧實在不是個能指的上性子,更何況對方所言,此次得寵乃是有旁人指點,更讓甄嬛擔心,浣碧早晚要替他人做了嫁衣。
腦中轉過這些想法,甄嬛也知道,此時絕不是同浣碧徹底決裂的時候。
否則單只她娘親是罪臣之女一事,便能讓甄家徹底傾覆,她這個正主卻不會受什麼傷害。
到底,如今她成了皇上的女人,一個罪臣之女的額娘,能起什麼作用?
想明白這些,甄嬛的臉色也終於和緩了下來。
口中輕嘆了一聲,走上前親自將浣碧扶起來「你當我是為何如此生氣?難道真的只是為了皇上的恩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