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芸接過那碗還冒著絲絲熱氣的藥，藥香中隱約夾雜著一絲清甜。

  她抬頭，正對上沈夜霖溫柔如水的眼眸，心間不由泛起層層漣漪。

  洛雪芸輕啟朱唇，她輕聲笑道：「沈哥哥你總是這麼細心，連我的這些小毛病你都很清楚。」

  王千枝：「可不是嘛，我們家少主可是把洛小姐你所有喜……」

  好自還未說出口，王千枝就被沈夜霖投來的警告視線給噎了回去。

  不過就算王千枝不說完，洛雪芸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不過她在知道沈夜霖把她的喜好全都記住這件事上，她其實是很驚訝的。

  不過驚訝的情緒很快就被一抹暖意覆蓋，她笑著微微偏頭看向沈夜霖：「沈哥哥要是在這麼下去，我都怕你把我給寵壞了。」

  言罷，她輕輕吹散熱氣，小口啜飲起來，那溫暖自唇齒間蔓延至心底，仿佛連日來的疲憊與焦慮都被這抹溫柔驅散。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靜了下來，只剩下兩人間這份不言而喻的關懷與溫情，在琥珀長明石的光下緩緩流淌。

  王千枝識趣地退出了房間。

  洛雪芸剛放下喝完的藥碗，耳邊便響起了沈夜霖的聲音：「寵壞了也沒關係，還有我在。」

  沈夜霖的話語如同春日裡最溫柔的風，輕輕拂過她的耳畔。

  她抬眸，對上那雙深邃而堅定的眼眸，那雙眼眸里藏著無盡的寵溺與溫柔，但這一切都只偏偏獨屬於她一人。

  洛雪芸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臉頰悄然染上了兩朵紅雲，美得讓人心動。

  一切似乎都靜了下來，只剩下兩人輕微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交織成一幅溫馨而美好的畫面。

  洛雪芸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而他則是伸手牽起她的手，輕聲道：「該散步了。」

  洛雪芸：「嗯。」

  兩人慢悠悠的在府中逛著，一切都顯得是那樣的美好與和諧。

  「咳咳……那什麼，打擾下二位。」聞枋的聲音冷不丁的在他們身後響起。

  沈夜霖有些不爽的轉頭瞪向聞枋。

  聞枋趕忙道：「少、少主，你別這樣看著我。」

  「我也不想打擾你們的。」

  沈夜霖：「說。」

  聞枋伸手擦了擦額前的汗：「柳家的人來了。」

  洛雪芸眉頭微微皺起：「怎麼會來得這麼快？」

  「不是說要三四日嗎？」

  聞枋看了看洛雪芸，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開口道：「柳承和許岳曦愛女是出了名的。」

  「在他們得知你娘親死訊後便重金聘請了除妖師，讓他們用法器帶他們快速趕來這裡。」

  「柳承……你外公說，他們已經沒有了女兒，不能在沒了孫女。」

  洛雪芸的心咯噔了一下：「他們現在在哪兒？」

  聞枋：「前院。」

  沈夜霖看著洛雪芸有些著急的樣子，他便對聞枋道：「帶路。」

  聞枋：「是。」

  聞枋在前面帶路，洛雪芸和沈夜霖在後面跟著。

  洛雪芸的步伐一下比一下快，心也越發的緊張的起來。

  【真是奇怪。】

  【明明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柳承和許岳曦的名字。】

  【他們也只是我名義上的外公，外婆。】

  【可為何我心裡的情緒會這麼的大？】

  【這種情緒到底是什麼？我…又為何會對兩個素未蒙面的陌生人有如此大的情緒波動？】

  【難道……難道是因為他們是柳曉溪的父母？所以我才會……】

  想到這裡洛雪芸便沒有再繼續想下去了，在沒有見到他們的時候，不論她怎麼想都是無濟於事的猜測。

  只有等真的見著了他們，或許她才會懂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麼。

  沈夜霖擔心的眼神看著她：「不要太緊張了。」

  洛雪芸點了點頭：「好。」

  很快在聞枋的帶領下洛雪芸和沈夜霖來到了前院。

  前院的中央站著兩位中年人，他們的身影看上去好單薄、好疲憊。

  似乎指尖輕輕一碰他們就會碎掉一般。

  洛雪芸在看見他們的時候，腳步卻放慢了下來，心跳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

  心底最深處的某種情緒就快要抑制不住的爆發出來了。

  柳承和許岳曦聽見背後有聲響後兩人紛紛轉頭看向自己的身後。

  他們的目光都齊刷刷的落在了洛雪芸的身上。

  柳承：「芸芸！」

  許岳曦：「芸芸！」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衝上前來抱住了洛雪芸。

  也不知道為什麼洛雪芸突然間感覺眼眶有些酸酸的。

  喉嚨也有些澀感。

  在她不知不覺的情況下眼淚已經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柳承：「芸芸，你娘她…」

  洛雪芸下意識地伸手拍了拍柳承的背，在張開嘴巴的瞬間，她的雙唇都竟有些微微顫抖：「外公……我娘她給你們留了一封信。」

  「你們可看了？」

  柳承和許岳曦伸手抹著眼淚點頭道：「看了，看了。」

  許岳曦：「曉溪這孩子，總是那麼喜歡逞強。」

  「受了苦就該快些告訴我們。」

  「怎麼，怎麼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倔。」

  柳承：「我若是知道這洛鳴見和栩冬華會是這樣的畜生，我又怎麼會同意這門婚事！」

  洛雪芸深吸口氣，儘量保持自己的心情平靜，她看著眼前哭得泣不成聲的柳承和許岳曦，洛雪芸心裡很清楚，現在她是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

  若是連她都不在了，這兩位長輩恐怕很難承受住這接二連三的打擊。

  她的情緒不能崩潰，她必須要冷靜。

  如今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樣的痛楚是每個家庭都承受不住的。

  活著的人，總是比死了的人痛苦百倍。

  洛雪芸緩緩開口道：「外公、外婆，如今，就剩下我們祖孫三人了。」

  「所以，眼下的難關我們更要一起度過。」

  「我們終歸是要向前看的。」

  「若是我娘在天有靈，我想她是不願見我們這麼傷心難過的。」

  「就當是為了我娘，咱們也要變得堅強起來。」

  「長久的傷愁下來，人的身體是會承受不住的。」

  「外公、外婆芸芸現在唯一的親人只有你們了。」

  「若是連外公外婆都不在了，那芸芸就真的成了沒人要的野孩子了。」

  柳承和許岳曦趕忙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兩人同時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哄著洛雪芸道：「不會的，不會的。」

  「有外公外婆在不會讓芸芸成為野孩子的。」

  「芸芸說得對，人要向前看，這一點外公還不如芸芸通透，真是有些慚愧。」

  洛雪芸看著柳承這樣逞強的模樣，她的心裡一陣陣的不好受。

  可是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快些從悲痛中緩和過來。

  這是她目前能為他們做的事情了。

  許岳曦牽起洛雪芸的手：「乖芸芸，跟外婆，外公回家吧。」

  在許岳曦要牽著洛雪芸離開的時候，沈夜霖的表情不淡定了。

  他想要出手拉住洛雪芸，不過手在即將伸出的瞬間，他又強迫自己收了回來。

  他的理智告訴他，他不能這樣做。

  這樣會很自私……

  現在的他，既希望洛雪芸能夠留下來，又希望她不要因為跟他的約定而束縛著自己留下來。

  他希望，她永遠都是自由的。

  可同時他又希望，她能夠一直都在他的身側。

  這樣矛盾的思緒，讓沈夜霖感覺腦袋都快要疼的裂開了。

  彼時，洛雪芸不輕不重的聲音卻穩穩落在他的心頭。

  「外公外婆，芸芸不能跟你們一起回去。」

  柳承：「這、這是為何？」

  許岳曦也急忙問道：「是啊，芸芸為什麼不能跟我們回家？」

  洛雪芸：「我娘的死其實也反映出了現在靈玄國存在的一些惡劣的現象。」

  「像我娘這樣遭遇的人很多，像我這樣被隨隨便便說賣就賣了的女孩也很多。」

  「正因為我經歷過，所以我不想她們也重蹈我這樣的覆轍。」

  「我想為她們做點什麼，我不想再次見到這樣的悲劇上演。」

  「人心中的成見不該如此深，人不該有男女貴賤之分。」

  「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都不該隨意被踐踏。」

  「我想為這些人，為她們做點什麼。」

  「跟著外公外婆回去，外公外婆肯定會把芸芸保護的很好，寵得很好。」

  「可芸芸不想就此沉淪在外公外婆的愛里。」

  「芸芸想跟著七少主學習，跟著七少主芸芸一定能夠學到很多有用的東西。」

  「芸芸還想要考取功名，雖然聽著很荒謬，但芸芸是真心的。」

  許岳曦和柳承看著洛雪芸的眼神驚訝中帶著一絲欣慰。

  恍惚間，洛雪芸的模樣仿佛與柳曉溪小時候的模樣重合在了一起。

  柳承和許岳曦都不約而同的展露出了笑顏。

  柳承無奈的嘆息口氣：「你啊，還真是跟你娘一樣的倔脾氣。」

  許岳曦伸手抹著眼角的淚珠：「你和你娘小時候的模樣還真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芸芸，外公也不是腐朽自私的人，既然是你想要做的事情，外公自然是會全力支持。】

  【只是外公現在除了你外婆外，也就只剩下你了。】

  【所以外公對你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保護好自己，倘若，你在出什麼事情，外公和你外婆就真的扛不了。】

  柳承的心聲剛剛結束，許岳曦的心聲便響起。

  【看老頭子的樣子，他也同意了芸芸的想法。】

  【唉……也罷也罷，就算是強行把芸芸留在身邊，她也是不快樂的。】

  【女子想要考取功名，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這條路很難走。】

  【外婆其實最希望的還是你能夠跟著我們回去。】

  【雛鳥長大的也是要離家的。】

  【你真想走這條路，外婆也攔不住你。】

  【外婆只希望，你能夠保護好自己，平平安安的外婆就放心了。】

  【你想做的事情，外公外婆一定會全力支持你去做。】

  【你能想到做這些，領悟得這麼透徹，外婆為你感到驕傲。】

  許岳曦和柳承讓一直假裝堅強的洛雪芸快要繃不住了。

  他們的話語讓洛雪芸感覺到很溫暖，心裡空缺的地方似乎又被填補了一點。

  【我本以為柳承和許岳曦會攔著我，不讓我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但他們在選擇束縛我和放我自由的選擇里，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比起束縛我，他們更想我隨心而活，為自己的理想為自己的選擇而活。】

  【並且他們還會全力地支持我。】

  【這便是……家人的感覺嗎？】

  【這種感覺真好。】

  洛雪芸深吸口氣，忍著眼淚打著轉轉的淚珠：「外公外婆，芸芸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

  「芸芸會每個禮拜都給外公外婆寄信，會在月底來看望外公外婆。」

  許岳曦和柳承再次保護洛雪芸。

  柳承輕輕拍著她的背：「好孩子，你的選擇外公和外婆都支持你。」

  「但是外公和外婆對你唯一的條件便是你要好好地保護好自己，照顧好自己。」

  「這樣外公外婆才能夠放心。」

  「若是覺得累了，堅持不下去了，就回家。」

  「家裡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只要你想，外公外婆隨時隨地都可以來接你回家。」

  洛雪芸點了點頭，有些哽咽的道：「嗯，芸芸知道了。」

  許岳曦：「乖芸芸，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嗎？」

  洛雪芸：「奶奶放心，芸芸一定會好好的。」

  柳承的視線看向一旁的沈夜霖：「七少主，我們家芸芸就拜託你了。」

  沈夜霖：「柳大人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

  許岳曦：「芸芸身子弱還請七少主多加照拂。」

  沈夜霖：「我會的。」

  許岳曦：「還有，芸芸她不愛吃……」

  沈夜霖：「她不愛吃羊肉、討厭藥的苦味、害怕打雷、一吃核桃便會過敏、喜歡吃甜食、辣的……」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有關於洛雪芸的喜好。

  許岳曦和柳承都愣了片刻，而後他們相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最後視線都落在沈夜霖的身上：「那就拜託七少主了。」

  沈夜霖：「嗯。」

  【原來七少主喜歡我們家芸芸，芸芸交給他，我也就放心了。】

  【他知道的關於芸芸的事情比我這老婆子知道的還要多，芸芸交給他，我這懸著的心也能落下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