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在一角的邢九安突然難過下來。
如果那一天,她沒有出去,沒有遇見那件事,沒有死……
會不會,她能接到師兄的電話,會有師父和大家為她過生日。
只可惜,沒有如果。
穆卿一直沒有說話,如果不是聽到了淺淺的呼吸聲,大師兄還以為電話沒有通。
「穆卿,可以聽到嗎?」大師兄又問了一遍。
「……可以。」穆卿的聲音很啞,那邊一瞬間就聽出了不對勁。
「穆卿,你怎麼了?」
「我沒事。」穆卿放輕了聲音,「你們過來吧,就在京南別墅那裡,九……九安現在在我身邊,我們在家裡等著。」
一直看著后座的歐琪聽到這句話,本來已經停止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她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電話那頭的人在開車,如果知道了,不知道路上會不會出什麼事情。
邢九安又看了一眼,路明熙的眼睛更紅了些,像是要滴出血來。
那頭的大師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師父應該也在旁邊聽著,還有別人的聲音,聽著很熱鬧。
聽到了穆卿的這句話,那頭的師父還說,算這個小丫頭還有點良心。
聲音是寵溺縱容的,並沒有因為邢九安之前的行事就真的厭惡了她。
心裡,還是偏向喜歡這個小徒弟的。
那頭沒再多說什麼,就掛斷了電話。
穆卿把手機放到一邊,繼續為邢九安整理頭髮。
小丫頭愛美,等會兒要見師父了,可不能這麼狼狽。
到京南別墅的時候,穆卿也差不多為邢九安整理好了頭髮。
路明熙把車開到了院子裡,停下車子後,他下了車,為穆卿開后座的車門。
歐琪也連忙下來。
穆卿抱著邢九安下車。
穿的厚重的小姑娘,抱在懷裡,卻沒有什麼重量。
她這段時間消瘦的厲害,本來就讓人頭疼吃飯,擔心身體,若是她在穆卿身邊這樣,怕是要愁的穆卿睡不著覺了。
穆卿小心翼翼的抱著小姑娘,明明不重,他的每一步卻都走的小心翼翼,格外謹慎。
邢九安身上的血都已經凝固,外套髒兮兮的。
穆卿目不斜視,直接抱著小姑娘進了她自己的房間。
讓歐琪去拿一件外套。
歐琪打開邢九安的衣帽間,都是為邢九安準備好的衣服。
這是今年冬天新換上的,雖然主人沒有回來住過,但是東西都是不少的。
歐琪幫邢九安選了一件紅色的短款羽絨服。
拿過去,把滿是髒污也壞掉的黑色羽絨服給她脫下來,換上了顏色鮮艷明亮的紅色羽絨服。
慘白的臉色也被這顏色襯得明亮了些。
路明熙把床單鋪好,穆卿就把穿上紅色羽絨服的小姑娘放到了床上,輕輕的把頭髮整理了一下,又給她蓋上被子。
好像真的只是睡著了一樣。
很快,樓下就傳來了聲音。
穆卿看了一眼,輕輕捏了捏邢九安的手指,聲音溫柔,「師兄會很快回來。」
路明熙和歐琪沒有跟著他下去。
歐琪坐在床邊,眼睛盯著邢九安看。
路明熙背對著床坐在地上,頹廢不堪。
穆卿走出去的時候,動作很輕的關上了門。
不只是師父和大師兄過來,一起來的還有幾位師兄師姐。
他們之前就說過,邢九安在師門排行二十一,二十一歲的生日也是要大辦一場的。
大家都要儘量趕來為她過生日的。
現在來的人還不多,還有人在路上。
師父看見穆卿自己出來,有些失望。
他故作不在意的模樣,「怎麼就你一個人過來,那個丫頭呢?」
語氣親昵,似乎那些不好,全都可以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他哪裡會真的和這個從小撿回來養大的小徒弟生氣甚至不要她呢?
只是被氣到了,說了狠話罷了。
穆卿微微垂著眸,聲音很輕,「她在樓上。」
師父鬆口氣,他還以為那個丫頭不在或者又離開了呢。
「這丫頭是不是去睡覺了,小丫頭這麼懶……算了算了,反正人還沒來齊,再等一會兒,讓她睡醒了再過生日也是可以的。」
大家一起往客廳走,幾位師兄師姐也隨著師父的話笑了兩聲。
穆卿聽著大家歡笑的聲音,心中想著,如果沒有那樣的意外,會不會現在真的是這樣和諧的場景。
只是……
穆卿聽著大家放輕的歡笑的聲音,像是怕聲音太大,吵醒了睡著的小姑娘。
「她不會醒了。」
客廳瞬間變的安靜。
師父像是沒聽清,又問了一次,「你剛剛說什麼?」
「她永遠不會醒過來了。」穆卿看著師父的臉,眼睜睜的看著師父的表情變的驚駭。
「什麼意思?」
「穆卿,你這是什麼意思?」
旁邊的師兄師姐先忍不住,他們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害怕和不敢相信。
「我今天,接到了九安的電話。」穆卿低聲道,他一邊說,一邊往樓上走,大家跟著他一起走。
看著那些台階,看著並不高的樓,屋子裡一片光明,他們卻仿佛面對著什麼可怕的東西,抬頭看著就會感到眩暈。
可是,仍然跟在穆卿身後走。
像死刑犯即將面臨最後的處決。
穆卿說完那句話,就突然沉默下來。
直到上了二樓,在走向邢九安房間的時候,他才又慢慢開口。
「我本來是打算今天去找她的,但是,太晚了。」
說話的瞬間,他推開門,讓開了路。
房間裡是暖光,乾淨整潔,東西不多,但是看著很溫馨。
青年坐在地上,聽見聲音抬頭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去。
坐在床邊的姑娘看到門口的人,也沒說話,她頭髮微長,遮住了小半張臉,看不清什麼情緒。
床上躺著蒼白憔悴的女孩子,被子蓋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了臉。
「穆卿,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二一明明好好……」衝過去的師姐握住邢九安手的那一刻就屏住呼吸,像是被嚇到一樣,立刻鬆開了手。
冰涼的手,不經意碰到的手腕,竟然沒有脈搏。
她瞪大眼睛,雙手捂住自己的嘴,身子顫抖,「不可能……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