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白這三天沒有睡過一次好覺。

  在生日宴上看見的事情歷歷在目。

  他不願相信孟聽瑤是這樣心機深重的一個人。

  男人倚靠在窗戶欄杆上，身後是無盡的夜色，眸色漆黑晦暗。

  他單手拿著手機，另外一隻手則握成拳。

  眉眼間盡顯疲憊之色。

  「我說是真的，你會信嗎？」

  電話那頭的女聲冰冷中夾帶著幾分嘲諷。

  「從一開始你就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現在細想過去，孟星鸞似乎從未在他面前說過孟聽瑤的壞話。

  最多的就是她不喜歡孟聽瑤，讓他離孟聽瑤遠點。

  孟星鸞沉默了幾秒。

  緊接著自嘲地低笑了幾聲。

  聲音顯得有些縹緲。

  「我沒說嗎？你回國的當天我就說過了，孟聽瑤出國是為了打胎。」

  周聿白一怔。

  思緒開始回溯。

  那天真心話大冒險，孟聽瑤輸了，被人起鬨著和他喝交杯酒。

  恰巧就被孟星鸞看見了。

  她闖了進來，說要和他離婚。

  孟星鸞的確說了這件事，可當初的他是什麼反應？

  ——「孟星鸞，瑤瑤是你妹妹，你知不知道你說的這些話要是傳出去她可就毀了！」

  回溯停止。

  男人的臉色沉了沉。

  他沒有信孟星鸞的話，反而指責她說的話會毀了孟聽瑤。

  現在想來，他在孟星鸞眼裡就是個蠢貨。

  周聿白此刻的心情十分複雜。

  張了張口，想說卻不知說什麼。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最終，他問出了一個問題。

  「當初我出車禍，你在現場嗎？」

  話一出，周聿白本人都愣住了。

  他為什麼會問出這個問題？

  救他的人很明顯就是孟聽瑤。

  跟孟星鸞有什麼關係？

  孟星鸞顯然也沒料到男人會問出這個問題。

  她很快回神，語氣漫不經心。

  「你覺得呢？」

  周聿白二十三歲時出了一場嚴重的車禍。

  當時他的腿被卡進了座位的縫隙里，汽油流了滿地。

  他本來以為自己死定了，可千鈞一髮之際，孟聽瑤出現了。

  她不顧危險將他救了出來。

  自此，孟聽瑤在周聿白心裡有了一席之地。

  可現在想來，孟聽瑤只是一介弱女子，怎會突然有那麼大的力氣掰開座椅？

  周聿白的智商突然上線。

  這些天，他見識過孟星鸞的本事。

  如若當時她在場，那麼救他命的人根本不是孟聽瑤。

  真相距離他只有一步之遙，周聿白迫切地想知道肯定的答案。

  「所以你在場對嗎？」

  聽著男人急切的語氣，孟星鸞忽然笑了。

  「我在不在場有什麼關係？背你從車裡出來的人是孟聽瑤。」

  當初她用減重符減輕了整個車的重量。

  但剛做完這些，卻被孟聽瑤撿了個漏。

  如若換作之前，孟星鸞肯定會藉此好好澄清，可現在她不需要了。

  就算周聿白知道真相了，那又如何？

  他們已經離婚了。

  她也不再期待對方的愛了。

  當沒有交集的陌生人挺好的。

  孟星鸞垂下眼瞼，岔開話題，問：「周爺爺恢復得怎麼樣了？」

  周聿白沉默了幾秒才回：「挺好的。」

  時長三分鐘的電話在他的回答下結束。

  男人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接到一個電話後才離開。

  一路驅車到了醫院。

  病房外，孟今安和孟母站在那裡，隔著門上的玻璃往裡看。

  見人來了，孟今安立馬喊了一聲姐夫。

  周聿白沒應，問：「怎麼樣了？」

  「醒來情緒不穩定，剛才又鬧著自殺，醫生已經打了鎮定劑。」

  孟母一邊說一邊抹眼淚。

  孟聽瑤她養了二十多年，她不相信對方能幹出這種事來。

  整理好情緒還沒來得及問明白，就發現孟聽瑤割腕自殺了。

  孟今安握緊拳頭，咬牙切齒：「肯定是孟星鸞污衊我姐！她就不是個好人！」

  換作以前，周聿白對這種話不做任何批判。

  但是現在卻忍不住回了一句。

  「你姐自己親口承認的。」

  孟今安一愣。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周聿白。

  「姐夫，你不會真的相信了吧？」

  周聿白沒說話。

  男人穿著筆挺的西裝，站在原地，冷峻的面龐看不出絲毫情緒。

  他偏頭透過玻璃看向病房裡躺著的孟聽瑤。

  心裡說不出是怎樣的感受。

  孟母說：「瑤瑤是我一手帶大的，她什麼樣的人我這個當母親的怎會不了解？網上說孟星鸞很邪乎，說不定就是她故意陷害瑤瑤。」

  「我承認我們對她的照顧太少，但是她總全身帶刺地對我們，我們能有什麼辦法？她過生的時候我們都太忙，沒顧得上，但是事後我們也試圖補償，可她就是不領情。」

  一提起孟星鸞，婦人心中就充滿了怨氣。

  周聿白這時候智商還在線。

  他細細咀嚼著孟母的每個字眼。

  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他們偏心，但卻從不承認。

  甚至這次宴會的事情也都全怪在了孟星鸞身上。

  不知為何，周聿白心中竟有些煩躁。

  孟今安扶住孟母，態度冷淡下來。

  「姐……周總，我姐現在情緒很不穩定，我希望你不要做出任何刺激她的事情。」

  「周總，我相信你也不是狼心狗肺之人，你的命是我姐救的。」

  前面的話周聿白聽聽也就算了。

  但是後半句卻讓他整個人的面色一沉。

  他猶豫了會兒，最後抬手揉了揉酸脹的眉心。

  說：「今晚我會在這裡守著，今安，你帶著阿姨回家好好休息。」

  ……

  *

  孟聽瑤是半夜醒過來的。

  她整個人脆弱得仿佛玻璃，臉色慘白。

  「水……我要水……」

  沙啞乾澀的聲音在病房裡響起。

  閉眼假寐的周聿白霎時睜開了眼。

  他起身去倒了一杯水過來。

  「能自己起來嗎？」

  周聿白說完又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

  他將水杯擱置在一邊，彎腰將孟聽瑤抱了起來。

  兩人的距離很近。

  男人身上的菸草味充斥著她的整個鼻腔，孟聽瑤忍不住眼眶一酸，淚水又『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不顧手腕上的傷口，雙手立馬環住了周聿白的脖頸。

  周聿白身體瞬間變得僵硬起來。

  「瑤瑤？」

  「聿白，你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