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指向了十一這個位置。
病房的冷色調燈亮著,窗戶被打開了一條小縫透氣,外面的風便從這裡鑽進來掀起窗簾的一角。
病房安靜的有些過分。
孟星鸞兀自抬眼看向坐在病床上的男人。
他臉色蒼白帶著掩不住的病色,狹長的丹鳳眼裡充斥著忐忑和緊張的情緒。
一向桀驁不馴的沈確在此刻似乎都變得不像他了。
孟星鸞自從上次在秦可兒嘴裡聽到沈確喜歡她的話後就長了個心眼。
她不認為自己是什麼萬人迷。
但沈確親口說出這句話時還是讓她產生了別樣的複雜情緒。
她和沈確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早期還是歡喜冤家。
嘴上互相看不上對方,但某些行為卻都是在意對方的。
可也僅此而已。
孟星鸞是菩提道觀的大師姐,有四個性格各異的師弟。
她對每一個都一視同仁。
親自雕刻桃木劍也是每人一把,從不偏袒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
所以你說她喜歡沈確嗎?
喜歡的。
但其他三個她也喜歡。
哪個師姐能不喜歡師弟呢?更何況孟星鸞還很護犢子。
三師弟夏桉怕鬼,對於那些不安分的鬼孟星鸞都是選擇直接武力鎮壓,自此再沒有不長眼睛的鬼去恐嚇他。
二師弟薄子理想家了,孟星鸞便帶著他去瘋,玩累了倒頭就睡,哪還有閒心思去多愁善感?
小師弟宋南燭愛黏人,孟星鸞便在能接受的範圍內讓他跟著。
至於大師弟沈確……
他跟她也算得上冤家。
但大部分時候孟星鸞都是寵著的。
她的喜歡很純粹。
因為他們是她的師弟,所以才會喜歡,才會護著。
男女之情的存在?
從來都不存在。
眼見孟星鸞遲遲不作答,沈確慌了。
他著急的想要補救,卻被孟星鸞搶過話頭。
她沒有把話全部挑明說。
「你的喜歡我接受,可其他師弟的喜歡我也接受,明白了嗎?」
別人聽到這話或許會以為孟星鸞是個海後。
但聰明的沈確一點就通。
他讀清楚了這句話里的內涵。
沈確心中忍不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這種痛比肉/體上的痛還要來的劇烈一些。
半晌後。
沈確硬擠出一絲肆意的笑容,說:「我知道了師姐。」
話落,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
「師姐你別誤會,我的喜歡和你的喜歡是一樣的,剛剛那是在開玩笑。」
孟星鸞嗯了一下。
緊皺的眉心也隨之舒緩開來。
見此,沈確更覺得窒息。
仿佛他的愛帶給孟星鸞的只有一層肉眼看不見的枷鎖。
不過……
那樣也好。
現在的他已經配不上孟星鸞了。
謝宴辭比他弱又如何?
人家身心乾淨,也能為了孟星鸞放棄所有。
單憑這點,沈確就輸的徹徹底底。
網上都說一個男人最好的嫁妝便是貞潔。
他沒了。
謝宴辭有。
沈確感到無比的痛苦。
年少時壓抑的喜歡在此刻盡數爆發,他克制的掐緊手,渾身顫抖。
孟星鸞看出了他的異常。
沒多問,而是主動給男人讓出了空間。
女人退出病房,暫時坐在了走廊外的長椅上。
電話撥出未接通。
謝宴辭……
到底在幹什麼?
……
*
與此同時。
季遲戰戰兢兢的看著從昏迷中醒過來的男人,差點喜極而泣。
「哥,你終於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去負荊請罪了!」
昏暗的環境裡,躺在一張薄薄墊子上的謝宴辭緩緩睜開了眼。
頭頂是老式的吊燈,他眯著眼睛適應著突如其來的光線。
頭痛難忍。
謝宴辭悶哼了一聲,借著季遲伸過來的手緩緩的坐了起來。
「幾點了?」
「十二點了……哥你昏迷了好多個小時,我差點以為你沒了。」
季遲現在想起來都還膽戰心驚。
本來還在打撞球的他被謝宴辭的一通訊息叫了過來,然後就偷偷摸摸的把人從醫院帶走了。
地點是男人早就提前挑好的,偏僻得很。
顯然是早有預謀。
在得知謝宴辭要自己敲自己腦袋過後,季遲人都傻了。
說什麼都要阻止。
可他根本拗不過對方。
謝宴辭誰敢攔啊?季遲想攔也攔不住。
然後他就膽戰心驚的看著謝宴辭給了他自己狠狠一擊。
能對自己都下得去手的人……
實在是個狠人!
季遲在等待男人醒來的過程里已經把自己的死法都想了幾百種了。
不過好在人最終還是醒了。
可喜可賀。
經過此事,季遲明白了一個道理。
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一定要遠離戀愛腦,尤其是帶著點瘋批屬性的戀愛腦。
比如面前一臉冷漠的謝宴辭。
「哥,你現在看得見了嗎?」
季遲問的小心翼翼。
生怕這個瘋狂的行為沒有任何作用。
如果還是看不見,那豈不是白挨那一下了?
他沒有學醫,但是基本常識還是有的。
謝宴辭選擇這個做法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醫生都說了聽天由命,偏偏他要劍走偏鋒。
這個辦法的成功率微乎其微。
季遲都覺得謝宴辭智商被狗吃了,但這話不能說。
說了就要挨揍。
謝宴辭站直身體,他冷淡的抬手擦去額角的血跡,狹長的瑞鳳眼漆黑、深邃。
之前的空洞無神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嗯,看得見了。」
季遲:!!!
尊嘟假嘟?挨一棒子就看得見了?
這算是醫學奇蹟吧?
季遲傻了。
直到謝宴辭說走以後他才後知後覺的回神,然後推著輪椅趕緊跟上去。
腳下的荒草長及膝蓋,夜深人靜,瘮人得很。
謝宴辭對季遲說:「我看得見這件事……你先不要告訴鸞鸞。」
「為什麼?」
眼睛重新恢復光明不是好事嗎?
為什麼不能告訴孟大師?
「沒有為什麼。」
季遲:「……」
行行行,你是哥你說了算。
感覺沒憋什麼好心思。
孟大師……危!
兩人順著牆壁往外走,因為謝宴辭受傷的緣故走的十分緩慢。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低低的交談聲。
本來和謝宴辭、季遲沒什麼關係的,可聽到孟星鸞的名字時,不約而同的都停下了腳步。
並且快速找了個位置隱蔽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