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去端茶杯的動作一滯,心底有些惴惴不安,眼神慌亂道:「我聽不懂國師的意思。」
林清禾呷了口茶,抬眼看她:「穆家被達海陣法鎮壓,在我去解陣法之前,我發現有人試圖解過。
雖沒解成,但卻讓穆家能現顯在道教人眼底,」
沉默半晌,蔣氏緩緩道:「國師,穆百泉是我姐夫,當初他們一家子葬於火海,半年後才傳回娘家。
我爹娘只有我跟我姐姐兩個孩子,得知姐姐的死訊,我娘直接病了,不出一月就撒手離去。」
林清禾默然。
只聽她又道:「我爹撐了大半年也走了,蔣家只剩我一個,本留在家中招婿的我賣了所有家當來京城。
遇上一個道士,他說穆家的大火有蹊蹺,他發現有高人布陣鎮壓亡魂,說明穆家定是有人故意為之,但他道行不夠深,破不了,給我指了個方向,進城尋仇人。」
蔣氏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淚流滿面。
「那位道長叫我忍,時候到了會有解陣之人,我只好按捺下仇恨,打聽跟穆家相關的人,鎖定了呂昭,勾引他,嫁給他。」
蔣氏起身行大禮對準林清禾跪拜:「多謝國師解除了陣法,將呂昭得到應有的報應。」
她泣不成聲。
十年來她對呂昭假意迎合,骨子裡恨到發抖,面上都笑臉迎接。
故意裝作極為愛他,又放縱他納妾,去宅斗,為他爭風吃醋,溫柔小意,卻又得體大方,能管理家事。
如此她才坐穩了正妻的位置。
大仇已報,可真的太累了。
她的精神有些恍惚,心底騰升起對世間萬物都看淡的疲憊感。
林清禾道:「你今後是何打算?」
蔣氏眼神閃躲,她從未想過今後。
「這幾年我積攢了百兩銀子,回老家吧,蓋間屋子,落葉歸根。」她道。
林清禾望著她,蔣氏不敢抬頭。
「聽聞你學問極好,性子又堅韌,不如去女子學堂做個女先生吧,」林清禾道。
蔣氏不可置信抬眼,眼底閃過一絲光芒,又迅速低頭:「我……這如何使得。」
「我說使得就使得。「林清禾道,「隨我去靜室聽聽經再做決定。」
蔣氏鬼使神差的跟著起身,乖乖跟在她後面。
一個時辰後,蔣氏心平氣和,腦子萬分清醒的決定去學堂做女先生。
能將畢生所學教給年輕女郎們,她很欣喜。
「多謝國師指路。」蔣氏再次行禮。
芍藥當下便帶著蔣氏去了京城德勝街的女子學堂,此處的學堂是林清禾建立的,專門收些家中貧苦,或路邊乞討五歲至十歲的女孩童。
並不收費,也算是給了她們一個容身之處,啟蒙之處。
學堂總共有兩個女先生,蔣氏去了便有三人。
蔣氏做好要吃苦的準備,到了地方卻吃了一驚。
學堂寬敞明亮,分了甲班,乙班,丙班,以年紀大小分班。
先生的住處在二樓,每間屋子都寬敞,書架,床榻,桌子,洗漱屋應有盡有,就連喝水的茶杯,整套被褥都乾乾淨淨擺放好。
蔣氏心底暖意蔓延,發誓要好好守護女子學堂。
.
林清禾送走蔣氏,剛準備補覺,門又響了。
羅香機靈道:「少觀主,我去開門。」
她在縫隙上看到是個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心底有些奇怪,今日怎這麼熱鬧,前不久才走了一個大理寺的寺卿,怎的又來了位大人。
羅香並未急著開門,轉身跑去告訴林清禾:「少觀主,來人是個大人,我不知是幾品官。」
林清禾聞言挑眉,馬上掐指算了一卦,眼底閃過一絲戲謔。
有人送財來了。
「讓他進來吧。」
「是。」
門外的鐘尚書冷著一張臉,他明明聽到了腳步聲到了門邊,一會兒又遠去。
林清禾真是好大的架子!
吱呀,門打開,羅香露出一個頭,揚起笑容:「大人裡邊請。」
鍾尚書上下打量她,見是個黃毛丫頭來迎他,而不是林清禾本人,心底更加不高興,臉都要拉到地上了。
羅香察言觀色,察覺到他情緒不高,甚至隱隱壓制了怒意,她不卑不亢在前邊領路。
果然是林清禾的人,如此囂張,不可一世。
鍾尚書憋了一肚子氣進了茶屋,在見到林清禾的那刻突然轉變為笑臉:「國師大人。」
林清禾撩起眼皮瞥他,似笑非笑道:「稀客啊,不知鍾大人來尋本國師做甚?」
什麼態度!鍾尚書低頭,眼底閃過絲陰鷙,他忍下這口氣,抬眸笑道:「之前我與國師多有誤會,我今日來是想與國師談和,以往不愉,一筆勾銷。」
他看了眼身後的侍衛。
侍衛立即將手裡的箱子放在林清禾面前的桌上。
林清禾睨著木箱,懶散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打開。
金燦燦的金元寶鋪滿了整個箱子,估計有千兩黃金。
林清禾眼睛一亮。
鍾尚書捕捉到,心下一喜,他果然沒打聽錯,林清禾愛財。
啪嗒。
林清禾蓋上蓋子,抬眼看他:「鍾大人這是想賄賂我?」
鍾尚書忙道:「這是我捐贈給清山觀的善款。」
林清禾嗯了聲,下巴微抬:「坐。」
鍾尚書坐下,笑著問:「國師,我與那呂昭並無干係,可皇上卻因惱怒了我……」
他點到為止。
林清禾頷首:「陳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鍾尚書這才露出真情實意的笑容,他端起茶杯,以低姿態跟林清禾碰杯:「多謝國師。」
「客氣。」林清禾一飲而盡手中的茶。
兩人相視一笑。
片刻鐘後,鍾尚書出了茅山屋,剛踏出門檻的那刻,他面上的笑容瞬間收起。
餘光瞥向身後的茅山屋,不屑勾唇角。
國師,也不過如此。
待他重得景和帝信任,第一個就要將林清禾摁下去,不,要殺了她!
他要她永遠翻不了身!
鍾尚書眼底翻湧著各種情緒,穩了穩才上馬車:「走。」
「今日可見識了什麼叫笑面虎,好可怕。」坐在牆角的元純忍不住道。
元稹拍了拍她的腦袋:「離這種人遠點,走,我們告訴少觀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