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躲閃,不敢與自己對視,說話時語速加快聲調拔高,鼻尖冒冷汗……這是典型的心虛表現。
這一刻,溫芷菡確定,賀夢嵐絕對有秘密。
這個秘密和自己相關。
她之前一直不理解,賀夢嵐對待失而復得親生女兒,即便不好,至少也像覃展鴻、覃司鳴那樣,相敬如賓,相安無事。
而賀夢嵐對她表現出的敵意比覃念露還大。
溫芷菡早就有所懷疑,所以調查過。
賀夢嵐在人際交往中風評還算不錯,是典型意義上的貴夫人,並不是個喜怒無常,隨時發作的人。
疼愛覃念露,是真,對她充滿仇視,也是真。
與其說,對方為了覃念露針對她,不如說本身對她的一些意見和……恐懼。
是的,溫芷菡終於明白了賀夢嵐暴怒的表象下暗藏的不安恐懼。
害怕她的回歸?
這可就有意思了。
溫芷菡眼帘微垂,收起思緒,她要找個安靜的時候好好捋一捋。
賀夢嵐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認慫了,更為尖酸刻薄:「白眼狼,你給我滾出覃家,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滾!」
「媽!」覃司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脫口而出。
他是不喜歡溫芷菡,但相處一段時間,倒也安然無事,他媽怎麼會說出這麼冷酷無情的話?
覃念露緊咬唇瓣,淚珠子噼里啪啦滾落下去。
「媽媽,哥哥,我看姐姐晚上沒吃飯,好心給她送牛奶,她不喝就算了,卻懷疑我在牛奶里下毒,還逼著我喝下去。」
「你們看。」
她委屈地撥開衣領,白皙的脖子上果然有一道淺紅色的掐痕。
「媽媽。」覃念露屈辱地看了一眼溫芷菡,覺得必須要加一把火,「我求您了,讓我離開吧,我給姐姐挪位置,絕不出現在你們面前!」
「媽媽,您對我的恩情來世再報,我留在家裡,哪天就被姐姐掐死也說不定!」
「在姐姐眼裡,我賤命一條,我走得遠遠的,絕不讓覃家鬧出醜聞。」
賀夢嵐看著覃念露脖頸的掐痕,不知是氣的還是怕的,哆哆嗦嗦伸出一根手指,長長的指甲直逼溫芷菡面門。
「給我滾,該滾的是你,不是露露!」
「該滾的是你,不是露露!」
「你為什麼要回來,你……」
「媽!」覃司鳴被她這副模樣嚇到,上前抱住賀夢嵐的胳膊,「溫芷菡這死丫頭什麼德行您清楚,她嘴上不饒人,您別跟她計較啊。」
他拼命衝著覃念露使眼色,「露露,你勸勸媽別生氣,不就是一杯牛奶嗎,死丫頭不喝就不喝唄,你……」
他嘴上一口一個死丫頭,覃念露卻清楚地感受到他話里話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怒火、委屈、屈辱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覃念露咬緊牙關,憎恨地看向溫芷菡。
就連哥哥都被這個小賤人拉攏了!
他明明說,只有自己一個妹妹,會一輩子對她好,現在卻幫著溫芷菡說話!
她顧不上滿身的污漬,踉踉蹌蹌站起身。
一步一步,站到二樓欄杆附近。
「媽,哥哥,好,我不離開,可姐姐也不讓我活,那我從這裡跳下去,希望姐姐能滿意!」
「露露!」
誰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賀夢嵐想去拉她的衣角卻被覃念露決絕的眼神震懾住了。
「二樓到一樓大廳一共三米多高,能摔殘,但絕對摔不死。」
一直站在房間門口的溫芷菡突然笑出了聲。
她沒有覃念露那麼豐富的表情,一舉一動卻優雅從容,令人不自覺地信服。
「這個表情不錯,很像那麼回事,但如果你抓防護欄的手可以松一點的話,或許更有說服力,證明你要跳的決心。」
覃念露眸光陰沉,唇瓣緊抿。
溫芷菡拿起自己的手機,一段視頻出現在幾人面前。
覃念露陰陽怪氣咄咄逼人的話聲線清晰可辨,她的身形與面孔出現在視頻中,她臉上的笑是那麼傲慢,是那麼高高在上,與此刻的狼狽形成鮮明對比。
覃司鳴難以置信地扭頭看向她,「露露,你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他震驚的是一向溫柔乖巧的妹妹,竟然有另外一副面孔。
他的人生閱歷讓他最多能體會到覃念露的無措與悲傷,卻體會不到她突如其來的刻薄與惡意。
視頻是倒放的。
覃念露自從到溫芷菡門前的每一個動作都被記錄,慢慢地放大。
覃念露已經傻眼了,她知道溫芷菡有些邪性的地方,現在的情況讓她脊背發涼,就好像有一隻眼睛,將她做過的所有事情盡收眼底。
視頻畫面快進到她拿著一杯牛奶出現,然後狠狠地向杯子中吐了口唾沫。
再敲響溫芷菡的大門。
爆發了後面一系列衝突。
「牛奶的確沒下毒,你還不如下毒呢,這麼噁心你不喝誰喝?」溫芷菡漠然看向賀夢嵐:「你喝嗎?」
她又轉向覃司鳴:「你想喝嗎?」
覃司鳴吞了吞口水,搖頭如撥浪鼓,這也太噁心了,光想想那個畫面,他就感覺胃裡在翻騰。
賀夢嵐也沉默了,用一種蘊含許多情緒的複雜眼神看了看覃念露,又看了看溫芷菡。
「你是怎麼拍攝視頻的?」
溫芷菡身形倚靠在門框上,沒有半分隱瞞的意圖,「我在門口安裝了針孔攝像頭。」
「如果要理由。」她話音一頓,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覃司鳴身上,「上次家裡丟東西之後,我擔心有某隻小賊對我的房間做些什麼,於是安裝了攝像頭。」
「你說怎麼這麼巧,每次都能記錄下她的醜態。」
冷不丁被艾特到,覃司鳴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臉色漲紅。
覃念露如同被一巴掌狠狠扇在臉上,羞恥感蔓延,抱住二樓欄杆的手臂不自覺鬆開了。
她在視頻中那段表現,已經狠狠打了自己的臉。
所謂的跳樓威脅也變成了一場笑話。
「還跳嗎?」溫芷菡打了個哈欠問道。
「不跳的話我去休息了,明天還上班,晚安。」
房門被重重地關上,「砰」的一聲巨響嚇得覃念露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