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覃展鴻竟覺得有點離奇。
他在顧璟宸那裡沒少吃癟,只要在G省經商的,都得退避三舍,就這樣,這朵軟硬不吃的高嶺之花竟然叫他半路找回來的女兒摘下了?
這個想法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被理智拉回現實。
語重心長道:「你是怎麼想的?顧總可不是你一時興頭上的消遣,萬一……」
「還有別的事?」溫芷菡皺了皺眉,頗為不耐地打斷他。
她就是答應顧璟宸給他個辦事的機會,怎麼搞得好像他們已經在談婚論嫁了一樣?
看覃展鴻的表情,她就知道多半沒什么正經話題了。
索性收起那份股權公證書,準備離開。
覃展鴻憋了一肚子問題,深呼吸一口氣,問:「去哪?」
溫芷菡起身神色冷淡:「去顧老先生那拿當初的信物。」
「信物?」
她敏銳地察覺到覃展鴻明顯一愣,似是根本沒想起這回事兒,神態不像作假。
覃展鴻不知道訂婚信物?
還是時間太久遠忘記了?
她腳步未停,反正去了就知道了。
約定好的時間,溫芷菡並未讓寧川把車開到覃家,而是步行了一段路才抵達約定地點。
寧川趕忙主動推開後門:「溫小姐,請上車。」
溫芷菡眸光掃過空蕩蕩的後位,眼帘微垂,坐了進去。
直到車子穩步啟動,才問:「他呢?」
即便不指名道姓,寧川也知道她指的是誰。
從善如流地作答:「老闆說有點後續的事情處理,請您放心,老爺子脾氣不好,但不會為難您,您只管取了信物離開就好。」
他說完,感覺車內的氛圍很是寂靜,忍不住通過後視鏡去打量后座的人。
溫芷菡翹著腿,聞言,纖情長卷翹的睫毛顫了顫,臉上的神看不清喜怒,忽然嗤笑一聲:「後面那句是你自己填的?」
寧川只覺得脊背一僵。
「溫小姐……」
溫小姐也太敏銳了!
連說話的口吻都能聽出來不對勁!
還好兩人不是面對面,否則寧川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招架得住。
他尷尬地輕咳兩聲,「老闆的原話是,老爺子有什麼脾氣沖的地方,您不用客氣,按……按照自己的性子來就好。」
打從那晚開始,他老闆算是狠心把不孝貫徹到底了。
這一次溫芷菡沒再說話,開始擺弄起隨身攜帶的平板。
寧川暗自鬆了口氣。
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溫芷菡踏入顧家老宅。
宅邸是中式建築,又考慮到顧向山本人不愛熱鬧,喜清靜,裝潢的也比較寧靜雅致,夜間光線不好,白日臨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書法,上面寫著破而後立四個字。
一道渾厚沉穩的男聲傳來:「那是我親筆所提。」
溫芷菡微微側身,彎了彎腰打招呼,弧度不大。
顧向山的目光從字上收回,語氣和藹:「小丫頭,坐吧。」
溫芷菡落座,兩人都不是什麼圓滑的人,沒有恭維與場面話,甚至沒什麼交流,不到一會兒,管家榮則雙手捧著一個小木盒放在檀木長桌上。
顧向山當場打開盒子,「這就是當年訂下婚約時的信物,你檢查一下吧。」
溫芷菡垂眸去看盒子裡的東西。
那是一塊玉佩,質地溫潤而通透,宛如一泓秋水,靜靜地散發著柔和的光澤,在日光的映照下,玉佩內部仿佛有縷縷煙霧繚繞,一眼可察的好料子。
她並未伸手去碰。
她雖然沒見過「信物」的樣子。
但以顧向山的人品和閱歷,見慣無數世間珍寶,這玉算不得什麼絕世名品,犯不上糊弄她。
顧向山一雙眼眸清明幽深,「這東西你自己留著吧,不必給你父母,反正也不是他們的東西。」
溫芷菡怔了怔,眸光閃爍。
看對方沒有往下說的意思,她沒問,卻也沒急著離開。
片刻之後,面前的茶水都見了底。
她交疊在膝前的手指點了點,「顧璟宸呢?之前不是說讓他去接我嗎?」
此話一出,也不知是繃住了哪根弦,
正廳里空氣仿佛凝固了一半,異常沉重。
落地鍾清脆的滴答聲在此刻清晰可聞。
顧向山久久未語,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本就不苟言笑的面容更增添了兩分莊重威嚴之色。
他眉下的雙目炯炯,眼神很冷,令人膽寒。
握著拐杖的手骨節分明,青筋凸起。
艷陽天,屋中燃著地暖,卻憑白讓人覺得仿佛置身寒冬臘月。
站在不遠處的榮則面色複雜,這是老爺子要動怒的前兆。
這位溫小姐,膽子當真大,她是不知道璟宸少爺對她的心思,還是明知而故意為之?
跟在顧向山身邊這麼多年,榮則清楚,顧向山對溫芷菡已經可說比對自家晚輩都親和了。
一來,看在玉佩主人的面子上。
二來,大概也是他老人家對這姑娘本身的看好。
否則換作任何一個人,差點惹得叔侄相爭,顧向山恐怕都得叫她物理消失在G省,哪還能客客氣氣地對坐談笑?
溫芷菡淡定自若地對上顧向山凌厲的目光,神情平靜,從容不迫。
甚至還能抽出心神撥了撥茶水上的浮沫。
放在唇邊輕啜一口,舉止動作萬分優雅。
榮則在一旁默默看著,忍不住贊了一聲好氣度。
老爺子閱歷深厚,氣勢逼人,這位溫小姐亦是不遑多讓,小小年紀能練出這樣一身氣質,也難怪璟宸少爺多年為之念念不忘。
這次……大房真是丟了西瓜撿芝麻,看走眼了。
最終是顧向山先泄了氣,似是自嘲地笑了笑,「我還能把他打死不成?小丫頭,你是來興師問罪的?」
溫芷菡:「……」
「不是,」她眼神清透,從兜里取出一小個陶瓷瓶放在桌上,指尖微彈,瓷瓶就順著光滑的桌面落到了顧向山面前,「麻煩您,將這給交給他。」
「什麼玩意兒?」
「藥。」
顧向山一雙鷹目倏地睜開,並未伸手去拿。
反倒是榮則上前,打開了小瓷瓶。
一股清香的味道瞬間發散出來,不似藥物,卻好像什麼果味香水一般,榮則深深地望了一眼左手邊的小姑娘,鼻尖一動,眼中閃爍著驚異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