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略一思索,便能猜出劉軒的用意。
她毫不客氣地直接應下,白皙的小臉綻放著自信的光澤。
「這是一件很典型的明德化窯何朝宗款白釉觀音像。
諸位前輩想必都知道德化窯是以瓷雕而聞名,題材多為傳統的宗教人物,且這些作品背後大多還會留下工匠的印記。
而這件白瓷觀音坐像背部便刻有「何朝宗印」四個字,顯然是出自明代大師何朝宗之手。
何朝宗有宗教雕塑藝術第一人之稱,是德化窯瓷塑的代表人物,他刻畫的作品十分傳神,能夠細膩的表達出人物的情感……」
她的語速不疾不徐,清晰的傳進了所有人的耳中。
幾位老專家都不禁暗暗點頭,玉笙能夠看出是何朝宗的作品說明基礎不差,看來倒真如柳老所說,是個有天賦的好苗子。
劉軒見玉笙竟然真的能夠說出這件白瓷的來歷,不由有些著急。
這樣下去,這場交流會的風頭就全被玉笙奪去了。
好在玉笙將白瓷觀音坐像的來歷講述一遍後,話鋒陡然一轉,「可惜這一件作品雖然俱備何朝宗大師作品的形態,卻並無其神意,所以我斷定這是一件現代的仿品。」
「哈?」
劉軒太過驚訝,忍不住發出一聲怪叫。
然後他的嘴角漸漸勾勒出奇異的笑容。
原本還以為自己之前的決定錯誤,現在想來真的是太正確不過了。
這麼一件典型的明代白瓷,居然會被人說成是贗品。
真是讓人貽笑大方。
劉軒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玉笙的笑話。
其他幾位前輩也吃了一驚。
贗品?
他們雖然還沒有上手接觸,可看這件白瓷的形態,表現,倒是和真品十分相近,這會是一件仿製水平很高的贗品嗎?
萬老臉上沒有太多複雜的表情,他看著玉笙問:「你說它是贗品,那你可有證據?這鑑定一件古玩的真偽,可不能僅憑感覺二字就妄下判定。」
萬老說出這句話其實並無指責的意思,更多是提點之意。
然而劉軒卻會錯了意。
他突然笑了一聲,鄙夷道:「她怎麼可能拿出證據。」
他又看向幾位前輩:「諸位前輩,我認為這是一件真品。」
對上了!
除了喻老和柳老之外,其他的前輩們眼神中不由露出興奮的神采。
單單只交流討論,未免有些無趣,現在這樣才叫熱鬧。
劉軒見眾人都目光炯炯的看著他,不由愈發得意,他眉尾微挑,傲然道:「這尊白瓷觀音坐像,線條流暢,形神兼備,生動傳神,就連衣褶處的氣泡也完全符合了明代的特徵,所以這必定是一件貨真價實的真品。
贗品之說完全是無稽之談!」
他最後一句話是朝著玉笙說的,語氣鏗鏘有力。
玉笙瞥了他一眼,沒有反駁。
劉軒便自動將玉笙的反應歸納於心虛,「恐怕有些人是家族淵源,才會將真東西看成贗品。」
玉笙眉眼倏地像是附上了一層寒霜。
這個劉軒實在是太過可恨。
將他們之間的評比牽連到爺爺身上。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玉笙現在是真的生氣了。
既然對方想要出名,那她就滿足對方的願望。
玉笙開口道:「既然劉先生對我的判斷有意見,那不如將這件白瓷觀音坐像先交給在座的諸位前輩查看。
等所有前輩看完之後,再來判定我們二人之間誰是正確的。」
玉笙的提議正符合劉軒的心意,他想也不想就點頭道:「可以,我也是這樣想的。」
萬老原本正站出來準備說什麼見兩人意見達成統一,就是笑呵呵的又坐了回去。
因為柳老的座位就在萬老旁邊,所以這件白瓷觀音坐像第一個傳到柳老的手上。
柳老拿著上下看了看,又轉了兩圈,便胸有成竹的將白瓷觀音坐像遞給下一個人。
於是,白瓷觀音坐像就在所有人手中都轉了一圈。
就連蒲老身後對古玩並不甚了解的蒲建國與蒲雲天,蒲雲月兩兄妹,也拿在手裡看了看。
當然,他們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白瓷觀音坐像最後回到了萬老手中。
劉軒此時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老師喻老的臉色有些不大對勁,還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之中,覺得玉笙馬上就會被當眾打臉。
這時,萬老站起來重新問玉笙:「剛才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你覺得它是贗品,那你能說出理由嗎?」
玉笙:「可以。」
她伸手將白瓷觀音坐像重新拿起來,將背部的印記展示在眾人眼前,「我有兩個證據可以證明它是贗品。
第一個就是這後面的「何朝宗印」,真品的印記在燒制之後會變得模糊,看不大真切。而這後面的印記清晰可見,顯然不是當時的工藝。
而第二個證據就是這個白瓷觀音坐像的釉色。真正的明朝德化白釉釉色偏黃,被稱為象牙白,乳牙白,如果放在放大鏡下觀看的話,還能看見其釉質上面閃爍的糯米光澤。
但是這一件白瓷觀音坐像釉色偏白,細看沒有任何德化瓷器的光澤感,不符合真品的特徵!
所以它一定是贗品!」
來而不往非禮也。
玉笙說出最後一句話時,同樣是看著劉軒的眼睛說出來的。
她要讓對方知道自己的錯有多離譜。
劉軒不知何時已經滿頭大汗,臉色微白。
他跟在喻老身邊學習也有七八年了,自然也知道玉笙說的全都是明朝德化窯的特徵。
這些也都是他以前學習過的知識。
只是他在見到這尊白瓷觀音坐像時,便被它的外形迷惑,一時竟沒有想起這些特徵。
現在略一回想,他就意識到大事不好。
他趕緊向自己的老師投去求救的眼神。
喻老很想裝作沒有看見。
他在拿到這件白瓷觀音坐像的時候,就立馬發現東西不對勁。
東西拿到手裡和遠遠看上一眼,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體驗。
喻老從那時起就已經開始生氣了。
他能夠接受自己的學生犯錯,卻不能接受對方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將一件有著明顯造假特徵的東西,說成是正品,這不僅是打劉軒的臉,也是打他這個老師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