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現在開始,你是我的狗了

  夕陽以灰色的鉛筆塗抹。

  流雲絲絲縷縷,勾勒樹枝上停駐的烏鴉。

  華麗漂亮的房子佇立在晚霞中,門口一片花海,簇擁著農夫打扮的男人,以及一個無所事事的女孩。

  本該是從未有過的,溫暖平和的夏日傍晚,可不知為何,葉空畫出來卻變成了晦暗不詳的逢魔時刻。

  其實剛開始動筆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不對,但她畫畫一向隨心所欲,從不刻意逢迎自己的欲求。

  她靠本能畫畫。

  而直到最後一筆畫完,時間已經到了凌晨。

  瞧著這幅成品許久,葉空在右下角給這幅畫取了一個名字——逢魔。

  沒錯,一定是因為接下來就會出現那個老太婆,所以這個畫面才被她的記憶添上了一層不祥的濾鏡。

  葉空對這個解釋很滿意,終於鬆開畫筆去洗手了。

  等回到床上,手機剛好嗚嗚地震了兩下。

  她拿起來一看,發現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消息也很簡短,只有一個字。

  【好。】

  不知為何,總覺得看起來有點忍辱負重。

  葉空循著這種莫名其妙的直覺思索片刻,突然想到了什麼,她有些驚訝,很快回了消息。

  【林心舟?】

  【……是我】

  看著那個省略號,葉空「哈哈」一笑。

  【你發的好是什麼意思?】

  【……你明知故問吧?!!!】

  【哦,我知道了,是在回答我之前提出的要求吧?所以,你是要當我的狗,還是要當我的奴隸啊?】

  ……

  那邊徹底安靜了。

  葉空愜意地攤開手躺在床上,直到幾分鐘後,手機叮叮咚咚的響起來。

  她劃開接聽,都沒開外放,那邊的聲音卻已經足夠刺破耳膜——「葉空你不要太過分了啊啊啊啊啊你到底是個什麼變態啊啊啊啊!!!!」

  下一秒通話就掛斷了。

  葉空面不改色,把陌生號碼添加微信,驗證通過後就丟在一邊沒再管了。

  反倒是那邊的林心舟坐立不安,等了十幾分鐘都沒等到後續,終於忍不住又給她發了消息。

  雖然只有一個句號——【林心舟:。】

  沒有回應。

  她又憋不住了。

  【林心舟:你為什麼不說話?】

  【林心舟:你什麼意思?至少要跟我說你想做什麼吧?】

  【林心舟:先說好了,殺人放火的事我是不會幹的!】

  【林心舟:當然推人下水這種事我也不會幹的!我可是個遵紀守法的好人!】

  看到這裡,葉空才算提起點興趣,撥了個電話回去。

  嘟嘟聲響了三下,那邊才接起來。

  一片沉默而羞恥的呼吸聲里,葉空恍若未聞,只道:「所以,明知道我在溫家推了人下水,你還敢答應我的條件?」

  她癱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懶洋洋道:「膽子很大嘛林小姐。」

  「……一切,都是為了音樂!」林心舟語氣羞恥,忍辱負重,「我警告你,我家可是有警察,你要敢讓我干一些非法的事,分分鐘就會被抓起來!」

  葉空從喉嚨里溢出一聲悶笑:「讓你學狗叫算非法行為嗎?」

  「……」林心舟不可置信的裂開了。

  正想咆哮噴火之時,聽筒里卻又響起少女懶散的聲音:「對了,忘了告訴你,除了嗩吶之外,我還會一點吉他和風笛,哦,還有架子鼓,我也會一點。」

  「……」憤慨的火焰一下就熄滅了,林心舟咬牙切齒,「我要驗收你的水平!」

  「可以是可以,但時間由我定。」葉空笑了笑,「那麼,從現在開始,林小姐,你就是我的狗了。」

  「記得要隨叫隨到。」

  半秒都沒有耽擱,通話被掛斷了。

  林心舟在自家臥室里狂捶枕頭,亂打空氣,面色猙獰,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一個多小時後,才帶著屈辱的淚水睡著了。

  夢裡,她還見到一臉邪笑的葉空,一手握鞭子一手握骨頭,對著她發出高高在上的鬼畜指令:「去,把我的鞋撿回來。」

  林心舟是被嚇醒的,醒來就聽見了催命的鈴聲。

  她渾渾噩噩地接起來,聽見了噩夢裡的聲音。

  那嗓音甜蜜溫軟,帶點晨起的惺忪睡意,含著淺笑對她道:

  「該起床了林小姐,今天來陪我玩吧。」

  低調樸實的林家小洋房裡,突然響起了直衝雲霄的慘叫,正穿上制服準備去上班的林家哥哥嚇得丟掉了帽子,轉頭就衝上了二樓。

  「小舟你怎麼了?!」

  ·

  對自己引起的騷亂毫不知情,葉空此時正站在許久不去的葉宅門口,等著傳說中的葉老爺子回家。

  放下手機時,道路上正好駛來一輛老派的黑色奔馳。

  還沒來得及琢磨什麼,方才還有幾分懶散的一溜兒傭人,突然都精神抖擻地站成了兩列,直到那奔馳停下來,一個身披長西裝的老人從車裡出來。

  所有人齊齊彎腰,大喊了一聲「老爺!」

  葉空:……

  原來電視上演的霸總劇真的是來源於生活。

  即便這是個老霸總,也絲毫不影響他的牌面吶。

  葉空往前方瞧去,正對上了老人掃來的目光。

  一張布滿皺眉的臉,分明是蒼老的模樣,卻生生被那雙過分銳利的眼睛變得年輕而充滿鋒芒,好似一隻身軀老去,靈魂卻依舊強壯的獅子。

  葉空直覺性的感到了危險,旁邊的方思婉也下意識握緊了她的手。

  而老人已經穿過還保持著彎腰姿態的傭人們,來到了她身前。

  「我本來在加州和老朋友衝浪,今晚還打算去洛杉磯參加一場拍賣會,可昨天聽說你奶奶進了急救室,才不得不緊急改了行程,你知道我的損失有多大嗎?」

  葉空:……

  門外又有一輛車駛進來,是在醫院守了一夜的葉海川和葉寶珠。

  男人大概一夜沒睡,眼下有些青黑,神情卻鎮靜冷淡,對著老人喊了一聲爸,葉寶珠則戰戰兢兢半晌,才喊了聲爺爺。

  老人輕哼一聲,瞥了葉海川一眼:「沒用的東西。」

  說完後,他卻又道:「不過你媽那個潑婦,你應付不來也很正常。」

  「還有你,」他說著又看向葉空,「我聽說你不肯認你奶奶?」

  「……」葉空無聲幾秒,以毫無起伏的語氣回復道,「不要把我說得像個賭氣的小屁孩一樣啊,不是『不肯』,是『不認為她是我奶奶』。」

  老人不說話了。

  氣氛在安靜中變得緊繃,如不斷拉緊的琴弦。

  可在那雙獅子般銳利的眼睛裡,葉空連睫毛都沒有顫一下,回視得平淡而毫無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