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她的杯子丟出去。
對面先傳來砰的一響。
她的目標突然就從眼前消失了。
葉空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秦箏被溫璨推開了。
他看起來是條件反射的出手,因為暴露出來的男人臉上是略微愣神的表情,可力氣卻很大,秦箏被他那一下直接推倒了,猝不及防整個人都往後跌進了舞池裡,要不是拿手肘往後撐了一下,只怕會直接後腦勺著地。
在這音樂重新激盪起來的時候,中場休息的華服男女正牽上手要重新跳起來的時候,她一下摔倒在眾多漂亮發光的裙擺下,引起了不少低聲驚呼。
舞池裡的節奏被打亂。
旋律還在繼續,離得遠的繼續跳了起來,只是一邊跳一邊也忍不住把視線投向這邊,近處的則三三兩兩地停留在原地,表面為難實則八卦地竊竊私語起來。
葉空從眾多裙擺和西褲的縫隙里,看見秦箏狼狽凝固在地上的身影。
她慢慢放下手,把杯子也放下了。
那邊的秦箏也很懵逼,往後撐在地上的手指正在不由自主緊抓住地毯,原本打理得極好看的頭髮散落下來,嘴巴似乎還驚愕的張著,幾秒後才不可置信地轉頭望向溫璨。
溫璨:……
止住了咳嗽的男人慢慢抬起手,在唇邊抹了一下臉,抹掉了一點酒液,才慢慢開了口:「抱歉,我不習慣別人離我這麼近。」
秦箏:……
細細碎碎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舞池裡繼續舞蹈的人群不斷從她身邊翩躚而過,那些裙擺擦過她的臉和裸露的胳膊,許多目光從上方投下來,不需要說話她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好奇和輕視。
「這個女人是想幹什麼?勾引溫璨嗎?」
「在這種場合那麼主動的貼上去,還能是為什麼?」
「你沒看到葉空就在那邊嗎?做給葉空看的唄。」
「你們南港來的不會都這麼不知羞恥吧?」
「你胡說什麼?阿箏不是那種人……」
……
「你在幹什麼?還不快站起來!」
耳機里,女人語氣嚴厲到有些氣急敗壞。
秦箏咬著牙扶住了自己裙擺下的腳踝——她穿著很細的高跟鞋,剛才摔下來的這一下已經把腳踝崴到了,這會兒正痛得很,根本站不起來。
正想轉頭去叫個傭人來扶自己,突然聽到一陣清晰的腳步聲從舞池中而來。
片刻後,那腳步聲分開人群停在自己身後,她聽見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穩定的聲音。
「抱歉。」不知道是在對誰說,「你還站得起來嗎?」
秦箏頓時眼睛一熱鼻子一酸,差一點就要掉眼淚,好在及時忍住了,只悶悶搖了搖頭。
那個人便解開西裝扣子,在她身旁半蹲下來,很紳士地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她聽到耳機里伯母突然屏住呼吸的動靜——秦箏覺得不妙,可眼前這個懷抱,這個人,實在是讓她無法抗拒。
她只能暫且裝作耳朵里那個小東西不存在,掩耳盜鈴地閉上眼,抬手摟住了男人的脖子,同時也感受到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
「你們的客房?」男人在問溫璨。
「樓上。」溫璨冷淡回答。
他便抱著秦箏禮貌點頭,轉身橫穿整個舞池,往旋轉樓梯的方向去了。
——
到處都是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
大多都來自南港人。
因為他們認識這兩個人,對這兩個人一貫的作風都再清楚不過——一個是秦夫人每天帶在身邊,高高在上受人追捧卻毫無驕縱之氣一心搞事業的秦箏,一個是謝家的繼任者,也是全南港唯一一個明著跟秦悟不對付卻還身居高位手掌重權情緒穩定得像個機器人的謝白。
這兩人說認識倒也認識,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只是點頭之交,絕對不熟。
謝白的妹妹謝青倒是和秦箏關係特別好,可這點關係也就是讓謝白能偶爾在載妹妹的時候順道載一載秦箏而已——而秦箏也從未表現出對謝白的好感——或者說秦箏從不對任何男人表現出特別的好感。
這樣的兩個人,怎麼就這麼……順其自然的,抱上了?
·
葉空先看到了人群縫隙中那雙走向秦箏的腿。
在燈光下斷斷續續地行走,直到停住,蹲下,她才隱約看到那個人的側臉。
葉空稍挑了下眉,神情依舊沒有變化。
直到那個人抱著秦箏走來,分開人群,身姿挺拔,不需要看臉,只一身氣度就給人以穩定如淵又深不可測的感覺。
他們要往她身後的旋轉樓梯而去。
剎那的擦肩而過。
餘光里,男人的嘴角微微彎起一些。
葉空輕輕哼了一聲,又從傭人手中端走了一杯酒,然後大步穿過人群朝溫璨走去。
·
「溫少爺。」
少女的聲音響起時,溫璨正要轉身去別的角落待著,此時不得不又操縱輪椅轉過頭來。
一轉過來就對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對女人那麼沒風度,不太好吧?你這樣豈不是顯得我這個前女友沒教好?」
溫璨:……
看得出來很多人都豎著耳朵在聽他們對話,跳舞的路線都歪了。
溫璨只能面無表情道:「我沒有要跟你解釋的必要吧?」
「當然。」葉空頓了頓,視線落在男人臉上——那樣一張每一處都仿佛經過上帝精雕細琢的畫一樣的臉,面對她時總是笑著,眉眼溫柔的樣子,倒是難得見到這樣眉目含霜的表情。
不過這也算是另一種風格。
溫柔款男朋友突然就變成了冷冰冰陰沉沉的高嶺之花。
多好玩啊,就和角色扮演一樣的。
葉空看著他沒有表情的臉,心裡有點想親——她還沒親過這麼面無表情的溫璨呢。
正兢兢業業扮演著前男友的溫璨突然覺得一陣寒意直竄頭頂。
還沒反應過來,突然看到眼前少女彎腰朝自己俯過來。
溫璨:……
心跳頓時漏了一拍,一半是驚,一半是不想躲開的條件反射。
可腦子只恍惚了那一瞬,男人的瞳孔立刻縮緊了,覆著冰霜的臉也多了幾分真實的凝結——
「你躲什麼?」
少女的聲音傳來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躲開了。
然而面前並不是一個吻,而是一張柔軟的手帕。
手帕後面是葉空似笑非笑的臉。
她的視線就像玩弄人的風,蜻蜓點水地從他臉上掠過,然後又滿不在乎地繼續動手,用手帕給他擦掉了衣服上未乾的酒液。
她微微低著頭,挽起的髮絲烏黑柔軟,散亂著幾縷拂過他下巴,一如她的語氣般嘲弄而漫不經心。
「你不會以為我要親你吧?溫少爺。」
她毫不留情的嘲弄他,語氣卻很曖昧:「可惜我從來不吃回頭草。」
「別忘了,是你自己提的分手。」
溫璨:……
即便明知是演戲,卻還是忍不住頭一次在心裡滋生了——葉空真是個惡魔的認知。
不,正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是在演戲,才更顯得葉空是個惡劣的傢伙。
她何嘗僅僅是在享受玩弄觀眾?她明明也在同時享受逗弄他。
再次對上那雙含笑的漂亮眼睛,溫璨無聲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