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座城市,同一片遮天的雨幕下。
坐落在另一個貴族小區的最深處,鐵門前有黑色的邁巴赫停下來。
黑傘啪一聲撐開,護著從車上下來的高大男人,不疾不徐地走進了莊園。
「少爺呢?」進門後他問。
「在書房。」
「沒吃飯?」
「還沒有。」
「去叫,記得給他披衣服。」
古老建築里很快變得燈火通明,窗戶上映亮許多來去的傭人身影,可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音。
無論是走路,還是說話,都輕得激不起一絲波瀾。
約半個小時後,在菜餚豐富的巨大餐桌前,溫璨披著外衣坐在輪椅上,面無表情地拿起了刀叉。
主位上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也動起了餐具,同時溫聲道:「跟德國那邊的合作可以告一段落了,不去我都不知道,你真的做得很好,那邊的執行總裁還托我給你帶了禮物,已經叫人送進你的房間了。」
溫璨就像聽不到一樣,金色餐刀在融入了動物骨粉而顯得格外堅硬的瓷盤上劃出刺耳的噪音。
他卻跟沒感覺一樣面無表情。
和他一樣恍若未聞的還有主位上的男人。
他用比溫璨溫和百倍的神情吃了一塊牛排,然後說:「對了,我聽說你對葉家那個新來的小姐很滿意,並且承認了和葉家的婚約,是嗎?」
餐刀呲的一聲——
停住了。
溫璨垂著眼沒動,男人卻微微一笑:「難得看到你對女人有意思,那就如你所願,訂婚吧。」
他話鋒一轉:「不過,畢竟是剛來玉洲,你們又才認識沒兩天,總得需要家裡人幫你把把關,恰好這幾天比較空閒,你約一下你這個小未婚妻,就說溫家請她來做客。」
溫璨放下刀叉,一動不動,卻冷冷地問:「什麼時候?」
「就明天吧。」
「還在下暴雨。」
「我看了天氣預報,說是明天會天晴。」男人笑起來,「還沒結婚呢,就開始擔心起人家的身體了嗎?」
他心情好似很好,語氣爽朗地半命令:「快吃飯,別想拿胃口不好來搪塞我!今天必須吃完!」
·
葉空在睡前收到了溫璨的消息,讓她明天在家等著,他要接她去溫家。
當時太困了,她回了好便倒頭就睡,醒來後在樓下看到葉臻,才想起來還沒跟他說。
「今天我有別的事,你自己去上班吧。」
在樓下等了一個小時的葉臻額角頓時繃起青筋:「你不早說!我都快遲到了!」
「那你還不走?」
「……」葉臻磨了磨牙,「你有什麼事?前些天才得罪了那麼多人,你別是要出去跟人干架吧?」
葉空還沒回答,便有傭人進來報告,說溫先生來了。
「怎麼又跟他一起?」葉臻皺眉道,「他這是纏上你了?」
方思婉舉著剛烤好的黑松露吐司一溜煙跑過來,塞進葉空嘴巴里:「應該是帶你去溫家,溫榮提前跟你爸打了電話,你爸跟我說了。」
葉空啊嗚啊嗚地咬著吐司,聽方思婉絮絮叨叨:「去了溫家要有禮貌一點,人家可是傳承幾百年的老貴族了,你可不能在那兒砸人腦袋……」
葉空:……
你們到底對我有什麼誤會?我可不是那種一言不合就給人開瓢的暴力狂。
她半隻耳朵進半隻耳朵出的繼續聽。
「不過也不用太拘謹,溫家雖然的確很厲害,但我們也不需要屈膝做人,畢竟婚約這東西能行則成,不能行就算了,一切還是要看你的意願,溫璨嘛……」方思婉明顯有些猶豫,臉上也浮現出一點可惜的神色來,「他其實是個很好的孩子,但這次遭受的打擊太大了,原本不出這事兒的話,我是兩百個贊成你和他在一起的,甚至就算出了這事兒,所有人都說他性情大變,我也還是覺得,一個人的本性是不會被扭轉的,你爸爸心裡是不太願意,但是我……」
方思婉好似也還陷在思想鬥爭中,卻還是道:「但是我覺得,從個人角度來看,溫璨依舊是一個值得喜歡的人。」
「總之一切都看寶寶你啦。」
她最後以輕鬆飄忽的語氣做了結尾。
葉空:……
確定就要一直叫我寶寶了嗎?不變了嗎?是不是可以再商量一下呢?
她表情有點扭曲地接過方思婉遞來的牛奶,艱難地咽了一口。
這一口還沒吃完,剛剛才出去的傭人突然又匆匆跑進來:「小姐,還有一位客人……」
不用她說,葉空已經看到了。
是見過一面的林心舟。
她從門口探頭進來,對她揮了揮手,露出一個對那張書卷氣的面孔來說有些太過燦爛的笑容:「嗨,大神,我來找你玩了。」
葉空收回目光,風捲殘雲地結束了早餐,最後又往嘴裡扔了顆巧克力球。
一切結束後,她才慢慢往門外走去,在林心舟期盼的目光里淡淡甩下一句:「抱歉,今天沒空。」
林心舟在她身後石化了,然後一點點破碎。
葉臻從她身邊走過,哼笑一聲,拍了拍她的肩膀,也離開了。
·
今天溫少爺用的車是一輛黑色勞斯萊斯。
葉空鑽進車廂的時候,正好一陣風從對面的窗外吹來,她便看到男人在風中亂飛的短髮,以及短髮下依舊一動不動微微低垂的側臉。
正如天氣預報所說,今天是個大晴天。
但昨夜的暴雨持續太久,讓頭頂熱烈的陽光被濕潤的水汽中和了不少,它們斜斜跨進車窗,在溫璨的側臉輪廓上蒙上一層絨邊,叫人忍不住想起春天的山脊線,溫柔美麗到能讓最鐵石心腸的人都軟下來。
真是可怕的美貌值和可怕的氣質。
葉空頓了一下,才在他身旁坐下來。
車門合攏,勞斯萊斯無聲滑出去。
·
溫璨合起了正在看的書,微笑地看向葉空:「昨晚睡得好嗎,未婚妻?」
「很好。」
「看來你喜歡雨天,正好和我相反呢。」
葉空撐著下巴,任由風吹動自己的長髮,閒閒道:「暴雨天睡覺,你不覺得格外有安全感嗎?」
「我只覺得陰氣森森,而且我討厭濕漉漉黏糊糊的感覺。」
「關緊門窗就不會有這種感覺了,大不了再開個……除濕器?」
昨晚方思婉就給她開了一個,感覺還不賴。
沒有回答。
幾秒後她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