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沉沉的,空氣里瀰漫著泥土的味道,怎麼看都是要下雨的樣子。
保姆車停在一座體育館門外,葉空下車後直接被一張飛起來的海報糊了一臉。
她呸了兩聲,抓下海報一看——【少年棋神宣布參加本次聖手杯,發布會將在玉洲體育館舉行!快來搶票吧!】
海報的一角已經皺巴巴,應該已經在牆上貼了很久了,這會兒才被大風颳下來。
「哇這麼巧,是原野誒。」小藍興奮道,「聖手杯的發布會也剛好是今天!我待會兒沒準還能去要個簽名!」
葉臻從另一邊跳下車,瞥了海報一眼,從口罩下發出悶悶的聲音:「順便幫我也要一張。」
「是拿回去給葉總是吧?」
小黃呵呵道:「那我待會兒也去擠一擠好了,小藍一個人未必能搶到前排。」
「小空要去嗎?」小藍問。
在葉空的強勢命令下,小藍已經改掉了那個酸掉牙的三小姐稱呼。
葉空把手裡海報團吧團吧,塞進了路過的垃圾桶里,事不關己:「不去。」
·
綜藝名叫「花樣年華」。
主題是把明星們湊做一堆,去世界各地旅行,一邊展現不同國家不同城市的文化風貌,一邊在過程中展現各個明星的性格和習慣。
節目已經做到第二季了,第一季請的明星雖然不溫不火,但出了一對非常抓馬的cp,於是播放率在完結後反而蹭蹭上漲。
眼看有出名的機會,電視台立刻在第二季追加資金,請來了好幾位大咖。
今天是舉行開機儀式的日子,雖然不像電視劇電影開機那麼大排場,但因為有好幾個一線明星,來的媒體也不算少。
葉空戴著帽子混入其中,看著導演組將葉臻和童小雨的座位安排到最中間,嘴角翹起一個看好戲的笑來。
原本尚算安靜的閃光燈,在葉臻和童小雨現身後便開始閃爍不停,當兩人相挨著坐下時,現場的氛圍更是沸騰起來,無數問題被記者們高聲吼出來。
「請問葉先生,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才和前女友參加了同一檔綜藝節目呢?」
「你們是為了複合才加入花樣年華錄製的嗎?」
「請問是誰先簽的合同?後加入的人難道不知道有前任在嗎?」
「據說葉先生已經交往了新女友,這是五年來從未有過的事,這是否預示著你們真的徹底分手了?!」
……
葉空身邊就站著一個嗓門巨大的年輕記者,她被那動靜震得耳膜嗡嗡作響,不得不捂了捂耳朵,轉身去了後台。
發布會是很無聊的,葉空也懶得跟小藍小黃一起去擠隔壁的圍棋大賽發布會。
她在後台找了個角落窩著玩遊戲,直到小藍衝過來說已經結束了,才舒展快僵住的身軀,起身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還有三三兩兩的媒體不願意離開,為了躲開這些鏡頭和追問,葉臻沒有直接從大門走,而是讓小黃把車開到了背面的停車場等他們。
跨出體育館的時候,天上剛好開始落雨。
難得的一點涼風裹挾著草根的氣味撲面而來,雨滴在地上砸出無數個圓點,很快就將一切都變得濕漉漉黏答答。
葉空輕輕嘖了一聲。
她其實很喜歡下雨天,但僅限於在室內的時候。
小藍站在她身邊急得不行:「怎麼突然下這麼大雨!臻哥還在催呢!這邊路上有不少媒體車,小黃不敢把車開過來,只能我們自己去找……小空你先等等我,我去找人借傘。」
「我們離停車點很遠嗎?」葉空拉住她。
「不遠不近的。」
「那就跑吧。」葉空懶得麻煩人,話音落下就一步踏入雨中,雙手聊勝於無地遮在頭頂大步奔跑起來。
跑了兩步她又停下轉頭:「我不知道在哪啊,你跑前面。」
小藍吶吶的應了一聲。
一邊在前面領路一邊心想,這個新來的三小姐,倒是和之前那個趾高氣昂一身千金做派的葉寶珠很不一樣。
也不知道同一個葉家是怎麼養出來這麼不同的姐妹倆的。
·
雨越來越大。
短短几分鐘的路程,被巨大的雨幕拉得無限漫長。
葉空心裡的煩躁已經堆積到胸口,她埋著頭只盯著小藍的鞋底,跑得已經快要神遊天外。
就在前方出現一個巨大水坑的時候,繞開的小藍還不忘提醒她避開,葉空卻直愣愣地踩了過去。
鞋底濺起巨大水花,葉空臉上一派自暴自棄的冷靜,任由雨水浸入襪子和褲腿,隨後在小藍的尖叫聲中,她猛地撞上了一堵人牆。
黑色大傘被撞翻,隨著風雨掀出好幾米去。
眼前出現一隻白而骨節分明的手,保持著握住傘柄的姿勢,空蕩蕩地暴露在雨中。
水珠很快掛滿了那隻手。
而葉空坐在地上,整個人都陷入極端的頹廢和暴躁之中。
但她這個人一向越是心情不好表面就越冷靜。
表現出來就是撞到了人還一點不慌,從地上爬起來的動作也慢吞吞的,說對不起時也沒有抬頭。
倒是一旁的小藍更慌張一點。
對面的人身後也響起了憤怒的譴責:「我說你這人怎麼走路的?就不能看著點嗎?!我哥接下來可有重要比賽不能感冒的!」
慌忙道歉的小藍這才抬頭看了一眼,立即發出抽氣聲:「原野!」
她更加惶恐地連連彎腰:「對不起對不起,您要什麼賠償都可以,或者可以先去我們車上……」
遠處走來撐著傘下來找人的葉臻和小黃,小藍眼睛立刻一亮,眯著眼朝他們招了招手:「臻哥!這邊!」
葉臻跑了幾步,先把傘遮到葉空頭頂,沒好氣道:「就一會兒沒看著你就能給我闖禍,你也是夠厲害的!」
小藍趕緊扯扯他的衣服:「那邊,是原野誒。」
葉臻意外地挑了挑眉,瞧了對面的男人一眼。
他身邊大約是助理的人也已經將被掀飛的黑傘撿了回來,傘面壓得很低,遮住了男人的小半張臉。
黑傘下露出來的薄唇和下頜線都顯得利落而涼薄,有種很不好說話的壓迫感。
葉臻對這種人有種同性相斥的本能不喜,但想到他是葉海川喜歡的天才棋手,還是難得尊重地遞出了一張明白:「抱歉,是我妹妹冒犯了你,如果衣服鞋子需要賠償的話,你可以聯繫這個號碼,我們會給與足夠的歉意。」
那隻被雨水浸濕的手伸出來,接過了黑色的名片。
然後葉臻看到那把傘被揚起來,黑色傘面下,男人終於露出完整的臉。
他拿著那張名片,狹長的眼眸從名片上輕輕一掃,越過雨幕,落到了落湯雞般狼狽的葉空身上。
薄唇微微開合,吐出兩個疑問又滿是嘲弄的字眼:「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