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響起一陣噼里啪啦的動靜,還有一聲悶響。
塗晚眉頭一皺:「你摔倒了?」
沒等到回應,她已經大步邁過教學樓,轉過院子便看到了一扇猛然打開的房門。
葉空正披著衣服從裡面走出來,沒兩步踩掉了一隻鞋,她又單腳跳回去穿好,塗晚走過去時正好扶住她的手臂免去了她的又一次摔跤。
「在三樓。」葉空反手按住她的手,「我房間的正上方,你跑得快你先去看看。」
塗晚點點頭轉頭就沖了上去,葉空這才「嘶」的一聲彎腰搓了搓自己的膝蓋,又一瘸一拐地挪到了樓梯旁等著。
塗大小姐不愧是二代里運動能力數一數二的,葉空感覺沒到一分鐘她就下來了。
「房門開著,床上沒人。」
塗晚眉頭皺得死緊。
葉空的臉色和表情都徹底冷下來。
下一秒她果斷地掏出手機撥打了110.
「這裡是花之盒孤兒院,有人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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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很快給孫院長打電話進行確認,隨後整個孤兒院都醒了過來。
荒野里只有這一座建築突然變得燈火通明。
兩輛停在門前的超跑很快便亮著大燈兵分兩路地駛了出去,院裡的孩子們都嘰嘰喳喳忙忙慌慌地聚在一起說著話。
「因為十一不同意,所以小草偷偷和她爸媽跑掉了嗎?」
「不可能,小草才不會偷跑。」
「那可不一定,小草不是一直都想要個爸爸媽媽嗎?」
「可十一都說了不許了,她居然還……」
「你們別胡說八道。」小志在人群里小大人一樣的坐著,臉色陰沉得不像他這個年紀的小孩,「她絕對不是自願的,是那對夫妻把她偷走了。」
「十一能把小草找回來嗎?」
「肯定能!」
「可如果他們是坐車走的,坐飛機走的呢?」
「如果他們已經離開花盒,甚至離開高譚市了呢?就像泥牛入海一樣……」
「學了個成語就亂用!應該是像水滴入海……」
·
孩子們亂七八糟的吵鬧聲傳不到葉空耳邊。
她坐在布加迪的副駕上,撐著臉靜靜看著窗外寂靜無人的夜色。
駕駛座上的塗晚也保持著沉默,只無聲的一再加大油門,讓本就性能無敵的布加迪發揮了最大作用,在盤山路上如殘影般飛馳著。
大約十分鐘後,葉空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她低頭一看,是院長發來的監控視頻。
花之盒外表雖破,但安保工作卻做得很到位,從裡到外,除了孩子們的宿舍與洗手間內部,就連教室里也裝滿了攝像頭。
在飛速行駛的跑車上,葉空忍著頭暈將老頭髮來的兩個視頻都看了。
第一個是小草所在樓層的走廊攝像頭。
最近幾天她生母為了和女兒搞好關係,經過小草本人同意後,她一直都在小草的房間裡打地鋪。
右上角時間顯示晚上十一點,正好是阿姨查房後一個小時。
女人用毯子裹著孩子,從房間裡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
兩人小心翼翼掩上房門,似乎本想把門徹底關上,可那房門老舊,要關緊的話鎖扣會發出很清脆的響聲,於是關了一半他們就放棄了,抱著小孩佝僂著身子悄無聲息地走進了樓梯間。
第二個視頻,是孤兒院大門口。
由上往下的視角,一盞暗燈照亮男人小心翼翼緩慢無比用鑰匙開鎖的動作,一聲悠長得如同風吹的吱嘎聲後,男人先跨出了大門,接著女人也抱著孩子跨了出去。
接著很快,他們就走出了攝像頭的拍攝範圍。
路燈照亮鐵門前空落落的地面。
葉空無聲地咬了下牙,關掉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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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塗晚突然說。
葉空看也沒看她,語氣不含任何情緒:「你抱什麼歉?」
「我聽到了他們開門的聲音,但卻沒當一回事。」塗晚說,「如果當時我及時下樓查看,應該可以當場把他們逮住。」
「是花之盒太沒有警惕心了。」葉空淡淡道,「要怪也該怪老頭子粗心,和你這個客人沒關係,別往自己身上攬責任。」
塗晚便不再說了。
夜色很藍。
長路的一邊是幽綠的懸崖。
看不到盡頭的路面上只有燈光傾灑,人影卻是半個都看不到。
開了大約半個小時後,塗晚問:「如果找不到了怎麼辦?」
她語氣很鎮定的說:「如果他們走出一截路,就坐車離開了花盒——花盒不大,兩個小時完全足夠他們出縣城了。」
「那就去市里找。」
「可高潭很大。」塗晚說,「像花盒這樣的小縣城,對高潭來說甚至構不成一個小塊拼圖,如果他們不回家,而是隨便換個地方隱姓埋名的生活,怎麼辦?」
「……」
「雖然現在科技已經高度發達了,但不出市,不使用大型交通工具,就不需要用到身份證,何況那夫妻倆看起來就不像是會上網的人,攢了兩萬塊錢還要用現金的方式給你——如果他們有心要躲避追查,找個小地方藏起來,你要怎麼辦?」
「……」葉空無動於衷地撐著下巴看著窗外,沒有回頭,卻問她,「你是在給我做心理預設嗎?」
「……算是吧。」
「不需要的。」葉空面無表情,「我其實沒有太大的感覺,就算找不回來,那也算她自己倒霉——也或許不是倒霉,畢竟誰都不能斷定另一條沒走的路是幸還是不幸。」
「……」
「但,」葉空又說,「我會一直找下去的。」
她說:「反正我有的是錢。」
她又說:「還有,我不覺得那對傻逼夫妻能躲得過警察的追捕——現在他們可不是來找女兒的苦情父母,而是未經允許未辦手續就偷走小孩的拐賣犯。」
布加迪在路上一掠而過,昏黃路燈照進車窗,映亮少女一瞬間彎起來的,凜凜如刀鋒的冷笑。
·
一語成讖。
警方最後在高譚市火車站抓住了正要買票離開的夫妻二人。
塗晚真的是太高估他們了,這兩人根本完全沒想到要隱藏蹤跡,直接拿著身份證光明正大的去買了火車票打算離開高潭,再一路北上去首都。
接到電話的時候葉空她們正好已經抵達高潭市區,當即就直奔火車站,正好目睹了警察衝上前把人按倒的場景。
凌晨的候車大廳依舊有很多人。
大多數等著夜車的乘客都縮在椅子上睡覺,或戴著耳機玩手機,這會兒看到這麼大動靜,立刻就開始舉起手機錄起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