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他是誰?

  一個重重的耳光甩在他臉上,接著是毫不留情的一通怒吼:「用得著你來勸我?你算什麼東西?剛才你大哥摔倒你為什麼不第一時間扶人!你在幹什麼?你在看什麼?你在想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腦子裡一天天在想什麼!我告訴你!我認你你才是我溫家的養子!我不認你你什麼都不是!溫璨才是我溫榮唯一的永遠的兒子!他就算不是老爺子的繼承人也是我的繼承人!將來我死了溫家還是他的!你少因為今天的事就給我妄想一些你不該想的東西!」

  溫蓮被這一巴掌打得頭暈目眩,目瞪口呆。

  而溫榮卻似乎還不解氣。

  他胸口急速起伏著,如一頭暴怒的獅子,視線在眾人臉上不斷掃視,好似要將在場所有看到溫璨窘態的人臉全都記在心裡,然後再一一清算似的。

  在場的傭人全都恨不得把頭埋到胸口。

  屋子裡正偷窺著這邊的旁支們也趕緊縮回腦袋,卻還是被溫榮看在了眼裡。

  「你們最好管好自己的嘴。」

  中年男人渾身發抖得發出陰惻惻的聲音:「今天的事要是讓我在外面聽到了半個字,我自然會找到你們所有人,一個一個的問。」

  他警告完了,才低頭看向溫璨。

  男人面無表情,就仿佛剛才摔倒在地動彈不得的人不是自己。

  溫榮默默看著他,眼眶突然就泛了紅。

  可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彎下腰蹲在溫璨面前,輕輕拍掉了他膝蓋上的灰塵和草屑,又把掉在地上的薄毯抖了抖灰,覆在他的膝蓋上。

  「阿璨,無論你做什麼決定,無論你將要如何生活,我永遠都是你父親。」

  他抬頭看著男人,一字一句的說:「我答應過你媽媽會好好照顧你,讓你變成今天這樣已經是我毀諾了。」

  「你不要讓我死後都不敢去見你媽媽。」

  這棟年代久遠底蘊深厚的房子前,溫璨背對著路燈,面無表情地俯視著蹲在身前的父親。

  燈光自他身後的高處射下來,將他的輪廓投入中年男人泛紅的,無比動情的眼睛裡。

  而他卻只在其中,看到自己如屍體般白而僵冷的臉。

  ·

  二樓書房。

  窗簾落下來,將樓下的場景全都遮擋。

  老人在窗前緩緩轉身,蒼老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嘴唇也繃得很緊。

  那邊,已經整理好資料的律師抬起頭來:「老先生,今晚十二點後,我就會將這些資料發到集團所有董事的郵箱——您真的已經決定了嗎?」

  「當然。」老人一動不動,聲音冷冷的,「他已經完全辜負了我的期待,我沒有必要再在他身上耗費精力了。」

  律師無言,卻往下掃了一眼:「可您的肢體語言,卻好像並沒有這麼堅決呢。」

  老人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到了自己在身前握得死緊死緊的手。

  他微微一怔,立刻鬆開了,又很不耐煩地皺著眉看了律師一眼:「你到底是學法的還是學心理學的?讓你做就做!」

  「是。」

  律師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大少爺真是太可惜了——我真的從未見過比他更加完美的繼承人。」

  「再完美,廢了就是廢了。」

  老人不為所動,轉了轉手指上的扳指,疲憊地走向了沙發。

  而在他身後,窗下。

  溫璨沒有回應溫榮的剖白。

  他自己操縱著輪椅,面無表情地從溫榮身邊駛過去了。

  溫榮站起身,沉默的轉頭,注視他的背影。

  而從始至終站在草坪上沒動的葉空,似乎直到此時才回過神來。

  溫璨正在朝她的方向前進。

  而在溫璨身後,除了注視著他背影的溫榮,以及一眾還沉默著不敢說話的看客之外,還有一個秦見白,正無人在意的跟眾人道別。

  剛闖了禍的他只剩下老管家敢理會,他也十分識趣,揮揮手示意管家不用送。

  「今天實在是抱歉,是我太莽撞了。」

  他在溫榮面前彎腰。

  屈身的弧度很淺,只有聲音是真誠的。

  溫榮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也不再執著,又說了兩句場面話,便轉身朝這邊走來。

  輕輕一聲悶響。

  葉空低下頭,看到溫璨已經停在她面前了。

  男人抬眼看著她,表情和眼神都無波無瀾,聲音很輕:「走吧。」

  腳步聲靠近。

  皮鞋踩過柔軟乾淨的草坪,又踩過一小截石子路,到他們身旁的時候微微一停。

  「溫少爺,我真的很抱歉,請你相信我不是有意的。」

  他又在誠意十足地對溫璨道歉。

  溫璨不回頭,只看著葉空,眼神動了動,還挑了下眉,似乎在問「怎麼了?」

  依舊無人理會的秦見白便又自顧自說了聲「下次再見」。

  他從他們身邊走過去。

  沿著路往外走。

  葉空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

  並不急促,也不緊張,只是沉,又沉又悶。

  那是她的身體所表現出來的,本能的抗拒和厭惡。

  直到秦見白已經走出十幾米後,葉空突然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

  「站住。」

  聲音迸出喉嚨的同時,她人也已經轉身朝秦見白走去了。

  聽到命令的秦見白下意識頓住,還反應了兩秒才轉過身來,又對著葉空大步走來的身影指了指自己。

  「我嗎?」

  葉空沒有回應他。

  只是越來越大步流星的朝他走去。

  就這樣在秦見白愣怔的視線里,站定在他面前。

  「怎,怎麼了?」

  秦見白下意識後退了半步,甚至說起了爛話,「你未婚夫還在這兒呢……」

  後面的溫璨面無表情。

  而葉空此時已經一言不發抬手要去揭他的面具。

  秦見白一個後仰躲開了,同時按住了自己的面具:「你幹嘛?不是說不想看到我的臉嗎?」

  葉空滿臉厭惡地揪住他的衣領,將人朝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拉,接著毫不猶豫地將兩隻手指伸入面具的眼睛裡。

  秦見白被嚇得趕緊閉眼——

  下一秒,帶子在他腦後生生崩斷。

  燈光落上男人的面孔。

  面具被取下了,他的眉眼嘴唇,整張臉都暴露在葉空的視野里。

  ——

  秦見白無聲地翹起嘴角,然後睜開了一隻眼。

  他用這隻眼睛睨著葉空,嗓音似笑非笑地問她:「葉小姐,還滿意你看到的嗎?」

  葉空:……

  她鬆開了男人的衣領,拿著面具往後退了兩步。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桃花眼,風流面,笑容微微,在微寒的風裡也如春日的流雲,帶點陽光的璀璨刺眼,招搖得像一面浪蕩的旗。

  ——的確就是秦見白本人。

  他見葉空後退,還挑了挑眉上前一步。

  「葉小姐,你這是願意看我的臉了?」

  他俯身問她,眼神亮晶晶的:「那我以後,是不是可以不用在你面前戴面具了?」

  葉空:……

  她面無表情地把面具狠狠扣回到他臉上。

  「還是戴著吧。」

  她說:「一段時間不見臉,你長得更丑了。」

  秦見白:……

  少女抬腳就往外走,顯而易見的低氣壓,連身後的溫璨都忘在了原地。

  溫璨:……

  ·

  等葉空想起來還有個人的時候,轉頭正看到溫璨被秦見白從莊園裡推出來。

  他們各自的車都在路邊停著。

  眼看溫璨的司機正在朝這邊走來,秦見白停下腳步,手指在輪椅上敲了敲,視線若有所思的在旁邊的葉空身上一掃,又往下落到溫璨身上。

  「話說,」

  他突然道:「溫少爺,你在溫家情況變得這麼糟糕,也沒想過去想辦法把腿治好嗎?」

  陡然降臨的寂靜中,他繼續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剛才在裡面,您摔倒的時候,我好像看到——」

  他頓了頓,才悠悠的繼續說:「您的腿,動彈了一下?」

  葉空驟然抬眸。

  與此同時,在秦見白的耳朵里,微型監聽器的另一頭,男人於黑暗的車廂里齜牙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