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朗聲大笑

  一場足以令整座城市震動的風波,好似終於要到了收尾階段。

  李家完了。

  所有人都知道。

  即便他們的確有優秀的法務部,有很多厲害的律師。

  可對於企業來講,徹底失去民心,代表的便是家世的倒塌。

  當年強大如江氏集團,只是一個遠房親戚牽涉其中,都嚴重到險些讓整個公司完蛋,更不必說遠不如江氏集團的李家。

  空氣里仿佛還殘留著震顫的餘韻。

  雨水的濕氣未散,卻好似已經被眾人灼熱沸騰的情緒給蒸發了。

  豪門眾人以及湊熱鬧吃大瓜的明星網紅們,都開始三三倆倆的準備散去,秦染秋早就不知去了哪裡,秦家人也姍姍來遲地準備要為今天這場可怕的宴會收尾。

  就在這個時刻,葉空突然被人拽住了手。

  「你不能走!」

  葉空本來就沒想走。

  她轉頭看向死抓著她不放,仿佛已經徹底陷入魔怔的杜若微:「你剛才說的一切,都證明了你的確是當年案件的當事人!我說的沒錯吧?」

  這一聲大叫讓不少人再次駐足。

  正要出聲委婉驅趕客人的秦夫人,也突然住了嘴。

  她眼中閃過一絲幸災樂禍與怨恨混雜的情緒,再一次隱沒在了人群里,打算繼續看葉家的熱鬧。

  而葉空原本正被方思婉拉著另一隻手準備離去,這會兒突然被杜若微拽住,葉空還沒說什麼,方思婉先大怒地發出一聲暴喝:「杜小姐!你是不是失心瘋了!我女兒所在的那家孤兒院根本就不是事發的福利院!」

  「那誰知道呢?!」

  杜若微高聲壓下她的怒吼,以更大的音量道:「她都能記住張智成的臉了,豈不是說明她當年就在案發現場!而一個十幾歲的女孩會因為什麼原因出現在案發現場?」

  那雙因激動而布滿血絲,眼眶也微微發紅的眼,以仿佛要爆炸的亮度轉頭盯住葉空,噬人一般地向她進一步逼近:「說啊,葉空,你為什麼會在案發現場?」

  她說著竟還笑了起來,滿臉都是濃郁的惡意:「該不會,你當年見的人不僅有張智成,還有李雪來吧?李雪來去花盒,是不是就是悄悄去見你……」

  話音未落,她被方思婉猛地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你給我閉嘴!!!」女人渾身發抖地看著地上的杜若微。

  而葉空卻反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原本正彈起來要繼續跟方思婉對線的杜若微,聽到這一聲笑,立刻受了巨大刺激般的看向葉空:「你笑什麼?」

  「我笑你啊,笑你不知道在想什麼,笑你不知道想做什麼?」

  葉空掙開方思婉緊抓著她的手,一步步向杜若微走去。

  「你想說什麼?你想說我也被侵犯過?你想證明我是當年那些的孩子之一?」

  她停在已經站起來的杜若微面前,對她微笑著歪頭:「就算真的是那樣,那又如何?」

  「……」幾秒鐘震驚到無法動彈後,杜若微眼中湧出狂喜之色,「你承認了?!」

  「就算我承認了,那又如何?」

  女人發出幾聲大笑,指著葉空樂不可支:「你居然承認了!你這樣的人,居然還想悄無聲息的混入我們的圈子,居然還想風風光光的嫁進溫家嫁給溫璨?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葉空也笑了。

  比杜若微笑得更恣意,在很多人古怪而複雜的眼神中,她甚至笑彎了腰,甚至不由自主地拍了幾下手掌。

  清脆的掌聲里,杜若微眼神逐漸變得奇怪而怨懟:「你怎麼還敢這麼理直氣壯?」

  「哈哈哈哈哈哈!」葉空把手掌拍得更響亮了。

  她擦掉眼角的淚,含著抑制不住的笑直起身,對著杜若微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你們,你們真的太好笑了!」

  她轉頭環視四周。

  對上許多人閃動的眼神。

  或憐憫的,或高高在上的,或被同情遮掩,卻依舊不難看出其中鄙夷和排斥的,以及正大光明對她感到不解和嫌棄的……

  大部分都是異樣的眼神。

  這讓葉空笑得更歡快了。

  「你,你們,為什麼一副抓到我把柄的樣子?」

  葉空笑著說:「誰能來解答一下嗎?就算我真的被侵犯過,就算我就是那些孩子之一,為什麼我不能理直氣壯?為什麼……」

  她肆意的掃視周圍,神態相當傲慢:「你們要對我露出這樣的眼神?」

  杜若微嘴唇動了一下。

  就像被一盆涼水潑到頭上,她轉頭警覺的看了眼藏在人群里還在繼續直播的網紅,突然道:「我的意思是,你們家……」

  「在你們看來!」葉空果斷壓下了她的辯解,「被侵犯過的人應該要怎樣活著?」

  她開始圍著杜若微轉圈,腳步緩慢悠然,唇角淺笑瀰漫。

  「應該像老鼠一樣不敢冒頭?應該像蟑螂一樣不敢見光?在人群里理直氣壯的大笑更是不應該?縮著尾巴藏著秘密一輩子活得畏畏縮縮才是正常的?」

  她停住腳步,不再去看杜若微,而是仰頭望著虛空,自言自語一般道:「真是奇怪了。」

  她說:「在這座城市裡,在這座莊園裡,和那件事有關的企業,和那些犯罪者有關的人,都還如此衣冠楚楚,一邊受眾人追捧,一邊在錦玉堆里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活得好不快活——我為什麼不能理直氣壯?受害者為什麼不能理直氣壯?」

  她猛地轉頭看向杜若微,盯著她的眼睛道:「我告訴你,如果是我,我不但不會低著頭躲躲藏藏的活,我還要把犯罪者的名字、地址、家族,甚至照片,全部都刻在我的衣服上,我要見到一個人,就告訴ta我遭遇過什麼,而害過我的罪犯又是誰,今天在哪裡做什麼,家裡有些什麼人,家人在哪裡工作——我會把它的名字昭告天下,我會把它犯罪時的醜惡嘴臉畫下來,貼滿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她越逼越近,眼神聚焦如針尖,帶著嗜血的殺氣和非人的殘忍,聲音卻反而越來越輕:「我會讓它,像老鼠一樣的不敢冒頭,像蟑螂一樣的不敢見光,直到他受盡折磨,再在垃圾堆里痛苦死去。」

  「而即便如此,他的名字也依舊會永遠在世人的記憶里腐爛發臭,死也不得解脫。」

  杜若微的指尖在不受控制的輕震。

  嘴唇也顫抖著發白。

  直到腳下不由自主地向後踉蹌半步,她才陡然在巨大的懊悔中驚醒。

  可葉空一步踏上前,堵住了她最後的呼吸空間。

  「杜小姐,請你告訴我,我敢讓所有人知道我被侵犯過,可這裡,在場的你的同類們,有人敢出來說,他們與此事有關嗎?」

  她抬起手,五指攤開向上,向遠處示意。

  人們朝那邊望去。

  所有目光聚焦於網紅手裡那隻小小的手機。

  手機殼上,那個不起眼的攝像頭,正在明亮的路燈下反射著幽冷寂靜的光澤。

  「誰敢?」

  葉空做出邀請的手勢,微笑得彬彬有禮。

  一字輕如羽毛,卻重若泰山壓頂:「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