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想得倒挺美,不管哪一個

  「這才到處編造我的謠言?這才演了一場戲讓所有人都以為她和溫璨關係匪淺,而我是個面目扭曲的第三者?」

  「……後面的傳言不是她主導的,只是她那些朋友。」

  葉空悶悶地笑了一聲,秦見白就立刻停住了話頭。

  「對不起。」他道,「我先替她跟你說一句對不起,不久之後,她會自己來說的——她自己其實已經開始後悔了,我姐姐其實不是那種容易衝動的人。」

  「還有,」秦見白又道,「很快就會結束了。」

  「在我家的賽馬宴上,溫榮會親自澄清謠言,而只要我姐姐和溫榮之間的事不成立,那麼有關你的一切流言自然也都是謠傳。」

  「到時候,一切都會隨著宴會結束,而結束的。」

  葉空吃了塊餅乾,轉頭看向亭外。

  天空很藍,流雲絲絲縷縷隨風緩慢移動著,藍天下風聲涌動,花海與綠色的草葉都在搖曳起舞。

  葉空不知道在看些什麼,嘴角一直掛著淡淡的笑。

  「知道了。」片刻輕鬆的沉默後,她這樣說,「可以理解。」

  秦見白整個人都僵住了,狐狸面具都仿佛在瘋狂透露不敢相信的情緒:「可以……理解?」

  「當然可以理解了。」葉空轉頭看他,「人在只想瘋狂自救的情緒之下,做出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的,其實我還覺得你姐姐挺厲害,能靠自己,用輿論,逼得你的父母,以及溫榮,都不得不出來澄清絕無此事——這樣一來,她就徹底不需要擔心溫榮還會打他的主意了。」

  葉空說:「你姐對溫榮的弱點好像利用得很好,現在看來,溫榮的確是個重視名聲大過一切的人。」

  「……」

  這一連串的誇獎已經讓秦見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他不由得仔細去辨別葉空的表情。

  但無論怎麼看,那雙眼睛,那張臉,都是在笑的。

  雖然笑意很淺,可的確沒有諷刺或者憎怨的成分。

  秦見白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理解?真的理解嗎?

  作為受害者,理解加害者?

  他原本都已經做好會被扇十個巴掌的準備了。

  秦見白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一通電話打斷了。

  最近他其實也很忙,因為海利那邊的人員都要由他親自去陪同,今天這點時間都是好不容易才擠出來的。

  於是接了電話後,他只好道:「無論如何,謝謝你的理解,之後有需要的話,你可以隨時找我,算我秦家欠你一個大人情。」

  無動於衷的看著秦見白對她鞠躬,無比正式地道了個歉。

  直到男人轉身離去之時,她才突然道:「你倒是挺愛你姐姐的。」

  男人停下腳步,轉頭用狐狸面具看了她一眼:「如果你也和我一樣,從小看著你姐姐被父母無視被父母打罵,而相應的你卻像個皇帝一樣被捧著護著,你也會像我一樣產生愧疚之心的——何況秦染秋是個很努力,也很優秀的姐姐。」

  他對葉空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望著他背影遠去,葉空嘴角保持的微微翹起的弧度,突然又加深了。

  「一看就沒學過心理學,甚至連常識都沒有。」她自言自語道,「男的活在極度重男輕女的家庭,百分之九十九都只會產生高高在上的皇帝之心。」

  「怪神奇的。」葉空收回視線,又撿了塊餅乾丟嘴裡,起身換做一旁的藤椅躺下。

  風自花田裡吹來,帶著沁人心脾的香氣。

  葉空隨著這風在藤椅上搖搖晃晃,好不愜意。

  「真是可惜了,時間太短,都來不及讓他聽我說完。」

  「我說的理解,只是大腦的理解,能理解她是因為我聰明,可不是因為我善良。」

  少女嘴角翹著,靠著藤椅閉上眼:「一切都會隨著宴會的結束而結束?」

  她語氣終於帶上了冰冷的諷刺:「想得到挺美……」

  風裡傳來細微的腳步聲,聽起來正在小心翼翼朝這邊靠近。

  葉空嘴角笑意更深了:「……不管是這一個,還是那一個。」

  「空空?」

  女人的聲音在亭子外響起。

  葉空睜開眼,轉頭看她。

  方思婉站在花田裡,一身準備出門的打扮,對她有些小心地道:「我要去一趟機場,你待會兒自己先吃好不好?」

  「行啊。」葉空答得乾脆。

  方思婉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後卻住嘴了,只笑眯眯地朝她揮手:「那先拜拜了,媽媽不在家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哦。」

  葉空便也笑了。

  她嘴唇和眼睛都彎彎的,也對方思婉揮了揮手:「媽媽拜拜。」

  女人轉身出去了。

  是她親自開車。

  聽著汽車引擎聲遠去,葉空臉上的笑突然全都毫無預兆的消失了。

  她彎腰隨手撿了顆地上的石子,靠在藤椅上望著天,思緒發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阿姨出來問她什麼時候吃飯,她才回過神來。

  回神時低頭看見自己用手指摩挲那顆石子的動作,少女臉上的表情突然微微變了變。

  像是嫌惡,又像是複雜。

  她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的手看了好一會兒,然後丟掉了石子,起身向里走去。

  花田隨風起伏,在她腿邊發出海浪般嘩啦啦的聲音。

  她的心情卻糟糕透頂。

  事實證明,有些習慣是沒辦法徹底改掉的。

  即便她不再下棋了,可是本能還在。

  石子拿在手上,她會不由自主如摩挲棋子一般把玩。

  而當「敵人」一個接一個的進入視野,她的腦海里就會自動的將四周環境變作一盤隱形的棋局。

  她不是在思考怎樣除掉「敵人」,而是在思考如何才能獲得最完美最漂亮最值得稱道的勝利。

  不巧,在圍棋方面,從脫離初學者身份後,她就未嘗敗績。

  贏是她的本能。

  算也是她的本能。

  ——而這樣的思考方式,無論她戒掉圍棋多少年,也依舊無法修正。

  以前沒發現只是因為,她已經過了很多年沒人敢惹的生活。

  既然如此,那就不改了。

  葉空心情糟糕地跨進房子,對正要做飯的阿姨說:「今晚不吃了,別管我。」

  她說完就上了樓,又悶頭扎進畫室,開始畫一些亂七八糟的抽象畫。

  直到天色擦黑,樓下才傳來車的聲音。

  不久後,有人輕輕敲開畫室的門,探頭進來:「寶寶,我聽說你還沒吃飯?怎麼……」

  話沒說完就被卡在了喉嚨里。

  站在門口的方思婉對上的是一雙漆黑如深淵的眼睛。

  「出去。」

  少女攥著畫筆,漂亮至極的臉上沾著點綠色的顏料,眼神和表情里都有種看陌生人般的冷漠和厭煩:「你打擾到我了。」

  方思婉霎時瞪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

  可這一夜風平浪靜。

  葉空如無事發生——對她來說也是真的無事發生,她本來就控制不了自己全情投入時對外界的任何反應。

  而方思婉則是靠自我安慰度過了這一晚。

  只是隨著時間過去,整個玉洲,都像是陷入了某種古怪又緊張的氛圍里。

  越來越多的豪門子弟回到玉洲,於是周頌他們參加的聚會也越來越多,幾乎是半天一小開,一天一大開。

  四人組連來咖啡店的時間都沒有了。

  就在這樣的氛圍里,秦家的賽馬宴,終於到來了。

  同一天,一架私人飛機自南港抵達玉洲。

  至此,這座已經在葉十一大腦里化作棋盤的偌大城市,落下了第一顆她意料之外的暗棋。

  而距離棋局正式開始,只剩不到十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