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秦見白的腳步半秒都沒停。
他困惑地看向葉空:「這和我姐姐有什麼關係?我姐姐有什麼毛病?」
葉空貼近著他的身體,遠遠看去,就像是整個人都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般繾綣。
可只有當事人知道,他們的身體始終保持著距離。
而葉空依舊遠遠看著那個角落,嘴角勾著點似有若無的笑:「秦先生你知道嗎?你姐姐她已經盯著我,看了很久了。」
「……」
秦見白臉上的笑頓了半秒。
下一刻他便微微用力,一個旋身,讓兩人調換了位置,也讓葉空再也瞧不見處於她背後的秦染秋。
「葉三小姐,」秦見白緩緩道,「我聽說前不久在滑雪場,你才說出了一個很驚人的判斷。」
「你說杜若微喜歡溫璨,而之後杜若微的反應也好像證明了你的正確。」
他語氣裡帶著輕鬆調侃的笑意:「怎麼?葉三小姐是上癮了?覺得玉洲每個女人都喜歡你的未婚夫?」
「你想說你姐姐對溫璨並不稀罕。」
「那不然呢?」秦見白笑起來,顯而易見的輕蔑,「你不會以為,你那個已經殘廢的未婚夫,還跟以前一樣,是個人人都想要的香餑餑吧?」
「既然如此,就讓你姐姐不要再盯著我看了。」
葉空背對著秦染秋所在的角落。
她肢體非常放鬆,還是老愛踩人的腳,眼睛也只看著秦見白,說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淡:「我這個人呢,自己沒什麼感情,但對別人的目光非常敏感,尤其是帶有負面情緒的目光。」
「什麼人討厭我,什麼人嫉妒我,什麼人怨恨我……我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了。」
「你猜,」葉空說,「你姐姐對我,是哪一種討厭?」
「……」秦見白眼瞳微微發顫了一秒。
他抬眸,視線越過葉空,看向了那個角落。
正如葉空所說,秦染秋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
可葉空……根本沒有回頭,便已經如此篤定,甚至一點都不怕自己說錯了。
秦見白緩緩收回目光。
那雙桃花眼裡的笑意全都沉澱下去了,他第一次如此認真而冷淡地看著面前的人。
片刻後,他微微笑了笑:「葉三小姐,既然如此聰明敏感,不如來猜一下,我此刻對你的興趣,是因為什麼?」
「我不感興趣。」
葉空沒有一秒猶豫的回答他:「我只需要你們離我遠一點,在任何時候都不要來惹我。」
「如果我做不到呢?」
秦見白笑道,「葉三小姐要像對待杜若微一樣對我嗎?」
「那對你來說也太輕鬆了,像你這樣的長相,可能會被捅上幾刀也說不定。」
「這麼輕易就把殺人放在嘴邊,葉三小姐簡直就像個沒長大所以不知輕重的小孩呢。」秦見白語氣輕飄,卻有綿密的針尖藏在話里,「但如果把我和杜家那些人放在同一個位置,那就說明你對玉洲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會說出這種話,是因為你對我的了解太少了。」
葉空的笑漸漸消失了。
她冷冷盯著秦見白,眼瞳如沉澱著兩彎尖銳的冷月。
第二首舞曲已經進入了尾聲,兩人的旋轉加快。
葉空微微皺起了眉。
卻在轉身瞥見近處的另一對舞伴時陡然一挑眉——
·
「算了吧是什麼意思?」
杜若微不可置信地看著李因。
李因卻只是沉默,避開了她的視線。
她嘴唇顫抖幾番,最後嗓音也發顫道:「她當眾打了我十幾個耳光,又當眾把我媽媽的手……戳穿了一個洞,你……你居然叫我算了?你叫我算了?!!!」
最後一個字的音量不可遏制的拔高,尖銳得引來了好幾個人的側目。
「李因,」女人的臉色蒼白,眼眶卻通紅,「我們從出生就認識了,這麼多年來,無論鬧了多大的矛盾,吵了多少次架,真正有事的時候你從來都是站在我這邊的,為什麼?你到底是怎麼了?你落在她手上的把柄到底有多大?你就不能告訴我,我們一起解決嗎?」
「解決不了。」李因終於開口。
他回視杜若微,一字一句道:「就算解決了,你想幹什麼呢?你想讓我幫你一起對付她?你想做到什麼程度?」
「什麼程度?你還不知道嗎?我當然要讓她也受一次我受過的苦!」杜若微咬緊牙關,「我杜若微出生至今,從沒丟過這麼大的臉!連我媽媽都沒打過我一次!她一個賤人居然敢當眾扇我巴掌,還傷害我媽媽?!」
她說著說著,臉都漲紅了,眼神也狂亂起來:「我要把她按在學校里,按在大街上,按在所有玉洲上流都在場的宴會裡,我要在人更多的場合把她的臉扇爛扇腫!她用那隻手傷得我媽媽,我就要把她那隻手戳出幾十上百個洞來!我要徹底毀了她!」
正好到了激昂處的音樂,仿佛就是在迎合她暴怒的情緒。
李因同時隨旋律加快舞步,眼神卻半點波動都沒有。
等杜若微稍微平復了,他才問:「那我呢?我在其中又要扮演什麼角色?」
「……李因?你在說什麼?」杜若微又瞪大了雙眼,就像看著一個突然失憶的病人一樣看著他,「你到底是怎麼了?你今天特地喬裝打扮來見我,難道就是為了給我找不痛快的嗎?」
「我要做你的騎士啊。」李因就像根本沒聽到她的話一樣,兀自說道,「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樣,無論你想幹什麼,我都應該在你面前衝鋒陷陣,做你最忠誠的——舔狗?」
他甚至笑了一下:「其實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吧?我就是你的舔狗。」
「……李因,你不會真的把那個賤人的話聽進去了吧?我們之間的感情……」
「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感情呢?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李因垂眸看她,「可從我高中第一次向你告白開始,你都拒絕我三十九次了。」
「可……」杜若微嘴唇動了動,「我們,是髮小啊。」
「是啊,我們是髮小,也只是髮小。」李因說,「既然只是髮小,那你也幫幫我吧。」
他很厭倦的踩著音樂,聲音很輕:「葉空的確握著我很大的把柄,所以我希望你能把這件事徹底放下,從此和葉空井水不犯河水,你能做到嗎?」
他掀起眼皮,注視著面前一臉呆滯的女人:「就像我以前,也曾無數次為你妥協一樣。」
「……」
杜若微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李因的虎口。
她的舞步都驟然停下了,李因也只能隨之停下,與她相對而立。
他們就像兩枚錯亂的音符,突兀的佇立在舞裙翻飛的禮堂里。
隨後,杜若微突然高高揚起手,紅著眼眶狠狠扇在了李因臉上。
而在他們身後,葉空正踩著秦見白的腳經過。
·
隨著音樂轉身,正巧和兩人擦肩而過的葉空,陡然溢出了一聲歡笑短促的嗤笑。
「哈哈~」
音樂恰好走到最末。
陡然靜默的禮堂里,這聲耳光的餘韻還未散盡,葉空已經丟開秦見白的手,行雲流水般轉身大步朝那相對而立的兩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