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思考她的話一樣,老者歪著頭想了想,然後點點頭,「乖徒兒,你說的對。」
聽到這一聲「乖徒兒」,雲染初不知道為什麼會有種想哭的衝動。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淚意,「那師父,咱們是不是,應該先洗漱一番?您這樣又髒又臭的,徒兒在您身邊也坐不住啊。」
聽到雲染初嫌棄他了,老者眉頭一皺,「你這女娃娃,怎麼這麼麻煩!」
「師父,你就答應我嘛!」雲染初嘗試著撒嬌,看看這人能不能同意洗漱。
好半天,才聽到老者嘆了口氣,「行吧行吧,女娃娃就是嬌氣!」
見他同意了,雲染初這才打開門,讓雲謙忠去安排人過來給這老者清洗。
這事情雲謙忠也沒打算假手於人,自己換了一身衣服,就走了進來。
看到是他,老者又一次的皺起眉頭來,「怎麼又是你!」
雲染初眼神一轉,輕聲笑道,「師父,他是我雇來給你搓澡的。」說完,還從兜里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了雲謙忠。
雲謙忠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要被雲染初「僱傭」來給人洗澡,想想就覺得,有幾分荒唐。
可更荒唐的事情還在後面呢。
雲謙忠還沒拿到那塊碎銀子,就被一個黑黝黝的手一把搶走,那人皺著眉頭看著雲謙忠,「你個黑心鬼!洗個澡罷了,竟然要這麼多銀子?給你幾個銅板都是多的了!」
被劈頭蓋臉的一頓好罵,雲謙忠都懵了。
想他堂堂大將軍,屈尊降貴給人搓澡也就算了,如今還要被罵黑心鬼?
「爹,他腦子不好,你別跟他計較。」雲染初在一旁勸著。
她是真怕雲謙忠一生氣,抬手一掌,就把人送上西天了。
無奈的嘆了口氣,雲謙忠道,「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肚量還沒有這么小。」
等到把人放進浴桶里,雲染初才看到他身上遍布的傷疤,其他的倒是還好,左右兩邊琵琶骨的位置,兩個明顯的傷洞就這麼大剌剌的暴露在外面。
「這是?」雲染初皺著眉頭,看著那在滲著膿水的傷口。
雲謙忠嘆了口氣,「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兩邊的琵琶骨都被鎖鏈穿透,整個人就被釘在那面牆上,活動的範圍只有兩三丈而已。」
「這傷,也是取下鎖鏈時候,造成的外傷。」雲謙忠聲音低沉,顯然情緒不佳。
雲染初也沒有說話,拿起一旁乾淨的帕子,沾了水,然後一點一點的,擦乾淨了那人的臉。
等到一張乾淨的,爬滿皺紋的,蒼老的臉出現在面前,雲染初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淚水,任由它們模糊視線,噴涌而出。
還在幫老者擦背的雲謙忠也是一怔,因為他聽到了雲染初的心聲。
【真的是他!】
雲謙忠繞到前面來,看著老者被擦乾淨的那張臉,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他不認識這個人,說明雲染初認識他應該是在回到將軍府之前。
那就是在鄉下認識的?
雲謙忠略微思索一下,這才看向雲染初,「他真是你師父?」
「嘿!你這人怎麼回事!想要離間我的乖徒兒嗎!」老者瞪起眼睛看著雲謙忠,「讓你洗澡你就好好洗澡,我們可是付了銅錢給你的!」
得得得,在這老頭眼裡,他雲謙忠就是個洗澡工。
垂下眼眸,雲謙忠擰了一下手裡的帕子,又回到後面,繼續給老者擦背。
「乖徒兒不哭,師父剛罵了這不長眼的東西!」老者看著雲染初,抬手去給她擦眼淚。
雲染初破涕為笑,看著老者道,「師父,你怎麼在這裡啊,這些年,你都怎麼過的?」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他為什麼會被鎖在三皇子府的密室里,還有那製造暴兵的藥,是不是出自他的手?
「嘿,乖徒兒你想套師父的話是不是?」老者笑著眨眨眼,「師父才不會告訴你呢!」
【師父這是真瘋了?】
【可他怎麼會瘋呢?】
【景鴻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啊!】
……
聽著雲染初心裡的吶喊,雲謙忠一言不發,只默默地幫老者清洗了身子。
接連換了三桶水,這才終於清洗乾淨。
幫他穿上褻褲,雲染初這才過來給他查看身上的傷勢。
看得出來他沒少遭罪,身上鞭傷有,燙傷也有,還有大大小小的割傷……
「這些皮外傷倒是還好,嚴重的是琵琶骨這兩處傷,我得先查看琵琶骨有沒有事,然後正骨,固定,再撒上金瘡藥,加速傷口癒合。」雲染初將治療步驟說了一遍,跟在旁邊的翠墨就去準備東西了。
跟著雲染初久了,哪怕她不懂醫術,也知道雲染初說哪些話是要哪些東西了。
左等右等都沒有等來雲染初的景郁,這會兒也疑惑著尋了過來。
見到翠墨,便問起雲染初的情況,翠墨神情複雜,「雲國公從三皇子府救了一個瘋子回來,看樣子似乎是夫人的師父。」
「師父?」景郁也愣了,「她學醫的師父嗎?」
「大概是的。」翠墨回道。
景郁又皺了眉頭,「大概?」
「具體的情況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從隻言片語里猜測來的,殿下不如等會兒自己問夫人。」
說完,翠墨朝著景郁略微點點頭,然後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在外面等了許久,才等到雲染初出來。
「殿下?您怎麼在這兒?」雲染初開口問道。
景郁彎了彎嘴角,「聽說岳父從三皇子府帶回來一個人,似乎與你還是舊識,我便過來瞧瞧,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
雲染初輕笑了一聲,「我爹在幫忙,倒是用不上勞煩殿下了。」
說罷,她轉頭看了一眼房間裡面,眼神里是掩蓋不住的憂傷,「這人,的確是我的師父。」
「學醫的師父?」景郁問了一句。
雲染初點點頭,「對,當初我尚未得知自己的身世,還在鄉下的時候,偶然見遇見了師父,他見我採摘草藥換錢,便覺得我有天分,收下我當徒弟。」
「那尊師名諱是?」景郁看向雲染初,似乎是在期盼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