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逼迫

  紫陽宗祖師殿中,十幾名結丹長老齊聚一堂,每一個都是神情凝重,目中透出慌亂,勉強維持著平靜。

  謝朝鴻端坐在主位之上,看著一名中年修士,面沉如水:「秦師兄能確定,是凌雲派來襲?」

  八天之前,度清、度坤的本命元燈突然熄滅,謝朝鴻心中大驚,立刻召集門中結丹長老,說出此事,並下令讓門中弟子嚴加戒備。

  紫陽宗上一次元嬰修士出現空當,還是四千多年前,他們已經習慣了元嬰修士的庇護。

  結丹長老都極為慌亂,有人提議立刻帶著部份修煉資源和菁英弟子,悄悄撤離宗門,以防萬一。

  也有人認為不能輕舉妄動,應該一切如常,否則才會招來其他宗門窺視。

  謝朝鴻也陷入猶豫之中,最後還是決定,全宗戒備。

  有紫虛劍為憑,待在山門才是上策。

  但沒想到的是,還不到半個月,凌雲派就欺上門來。

  謝朝鴻雖然不知魔域詳情,但也知道六宗掌門都去了魔宗,要完成一件大事。

  但度清度坤都已經身死,陳淵卻安然無恙,還率領凌雲派修士,舉宗來攻,著實出乎意料。

  那名中年修士神情凝重道:「錯不了,我親眼看到了那凌雲派的太上長老陳淵,還有諸葛啟、金落衡、吳澤賢、馮子玉……凌雲派傾巢而出,就在山門之外。」

  此人名為秦玄,度清道人的親傳弟子,結丹後期修為,但根基不牢,真元不夠精純,始終無法晉入假嬰境界,真元無望,在門中地位稍遜於謝朝鴻。

  除了他和謝朝鴻之外,殿中還有一名結丹後期修士,乃是度坤道人弟子,名為李昊陽。

  紫陽宗一共有六名結丹後期修士,冠絕齊國六派,另外三人分別鎮守玉陽山礦脈、紫陽坊市、靈石礦脈,不在宗門之中。

  戴傾面色一變:「凌雲派這是要挑起兩宗大戰?」

  謝朝鴻輕嘆一聲:「那陳淵應該已經知道,掌門真人和度坤師叔隕落的消息,本宗沒有元嬰修士坐鎮。」

  李昊陽越眾而出,厲聲道:「本宗還有紫虛劍,依託護宗大陣,定讓凌雲派修士有來無回!」

  「不錯,李師兄所言極是,凌雲派已經欺上門來,絕不能有絲毫退縮。」

  「呵呵,紫虛劍久未出鞘,齊國修士怕是已經忘了,頂階法寶的鋒芒,今天就拿凌雲派開刀,讓齊國修士知道,就算本宗沒有元嬰修士,也不是隨便可以欺辱的!」

  「依老夫看,此事還是要從長計議,紫虛劍威震齊國數千年,那陳淵區區一個元嬰初期修士,就敢來攻打本宗,其中定有蹊蹺,不可輕舉妄動……」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大殿中登時變得喧嚷起來。

  謝朝鴻眉頭一皺,戴傾察言觀色,高聲道:「諸位師兄且靜一靜,現在掌門真人、度坤師叔俱已身隕,宗門上下,都應該聽從謝師兄的吩咐,不可自亂陣腳!」

  「戴師弟說得對,謝師兄,太上長老臨行前,把掌門法印交給了你,你說吧,現在要怎麼辦?」」

  眾人慢慢安靜下來,謝朝鴻讚許地看了戴傾一眼,又沉吟片刻,方才看向秦玄,問道:「除了陳淵,秦師兄可曾見到玄元子?」

  秦玄搖頭道:「我只看到陳淵一人。」

  謝朝鴻微微頷首,緩緩道:「若凌雲派真的舉宗來攻,玄元子不可能置身事外,他既然沒有現身,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和掌門真人、度坤師叔一樣,也已經隕落。」

  「二是身受重傷,留在宗門中休養……」

  「謝師兄,那玄元子要麼已經死了,要麼凌雲派只是虛張聲勢,得知本宗掌門真人和度坤師叔的死訊,來訛詐本宗。」戴傾忽然說道。

  謝朝鴻眉頭一挑:「此言何解?」

  眾人也看了過來,目中透出疑惑之色。

  戴傾道:「若是玄元子身受重傷,凌雲派肯定是等他傷勢恢復,兩名元嬰修士齊出,攻伐本宗,而不是現在就打草驚蛇。」

  「就憑陳淵一個元嬰初期修士,根本不可能打破本宗的護宗大陣,凌雲派應該只是虛張聲勢,趁本宗六神無主之機,來訛詐一筆修煉資源。」

  「當然,我們也不能就此掉以輕心,畢竟那陳淵修煉時日尚短,也許他年輕氣盛,又沒有見識過紫虛劍的威能,真的覺得能打破本宗山門,才不顧玄元子身亡,興師而來。」

  謝朝鴻緩緩點頭:「不錯,戴師弟所言極是,不過是一個元嬰初期修士罷了,我們絕不能自亂陣腳,只要有紫虛劍在,本宗就永遠不會覆滅。」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紛紛出言贊同,臉上的慌亂消散了許多。

  戴傾又提議道:「謝師兄,凌雲派並未立刻展開攻勢,說明還有談判的餘地,當務之急,是先弄清那陳淵的想法,是戰是和,再做計較。」

  謝朝鴻目中精芒一閃,站起身來,轉身走向祖師殿深處:「我這就請出紫虛劍,去會一會那陳淵!」

  ……

  紫陽宗山門之外,兩百餘名修士懸在天空之中,看著前方,神情冷峻。

  陳淵居中,負手而立,他身旁是諸葛啟、金落衡等十五名結丹長老,兩側是凌雲派築基修士,仿佛雁形陣一般,往後延伸而去,簇擁著最前方的陳淵。

  在眾人身前百丈處,是一層淡紫色的陣幕,光芒閃爍。

  紫陽宗的護宗大陣已經全部激發,在陣幕後方,是兩名結丹長老和三百多名築基修士。

  兩名結丹長老神情勉強維持著平靜,但目中是抑制不住的慌亂。

  而那些築基修士臉上滿是憤怒,看向凌雲派修士的目光中,是掩飾不住的恨意。

  他們還不知道度清、度坤身死的消息,凌雲派平日裡打壓也就罷了,現在竟然直接欺上山門,是可忍孰不可忍!

  兩人結丹長老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深吸一口氣,抱拳一拜,高聲道:「陳前輩,敢問貴派這是何意?」

  陳淵一言不發,諸葛啟上前一步,冷冷道:「讓謝朝鴻出來說話。」

  「我已通知謝師兄,還請稍候片刻……」

  他話音剛落,十幾道遁光便從山門深處飛來,停在陣幕之後,現出謝朝鴻、戴傾等結丹長老的身影。

  謝朝鴻雙手托著一個暗黃色劍匣,長約三尺,紋路有些粗糙,透出一股滄桑之意。

  兩名結丹長老看著這個木盒,瞳孔一縮,隨即鬆了一口氣,退到一旁。

  謝朝鴻目光從凌雲派一眾長老身上掃過,最後停在陳淵身上,問道:「陳前輩率門中長老一齊至此,不知有何要事?」

  陳淵淡淡道:「貴宗橫行霸道,屢屢欺壓各派修士,引起各宗義憤,陳某也曾被貴宗結丹修士祁遠山襲殺,結下血海深仇,今日特率門中修士,討還公道。」

  謝朝鴻微笑道:「陳前輩此言差矣,本宗執齊國修仙界之牛耳數千年,一向處事公道,與人為善,何來欺壓一說?」

  「陳前輩與祁師兄的恩怨,也早已了結,前輩身為元嬰修士,今日卻貿然啟釁,就不怕兩敗俱傷,讓他人漁翁得利嗎?」

  陳淵淡淡道:「陳某親眼見到,度清、度坤兩位道友身首異處,死無全屍,紫陽宗已經沒有元嬰修士坐鎮,想要和陳某兩敗俱傷,你們還不夠看。」

  他的聲音不高,但卻清晰傳入每一名紫陽宗修士耳中。

  結丹長老神情更加陰沉,那些築基修士卻是面色大變,失聲驚呼:「掌門真人和太上長老都已經亡故?」

  「不可能!掌門真人乃是齊國第一修士,大修士不出,絕無敵手,怎麼可能隕落!」

  「這幾天全宗戒嚴,會不會與此事有關?」

  嘈雜之聲四起,陳淵所言太過震撼,讓他們都忘記了這是在結丹長老面前。

  謝朝鴻臉上一沉,但他還未開口,戴傾就出言斥道:「住口!長老當面,不可放肆!」

  一眾築基修士這才反應過來,立刻閉上了嘴,噤若寒蟬,但臉上的驚懼之色,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住。

  謝朝鴻淡淡道:「爾等不必驚慌,掌門真人和度坤師叔的本命元燈完好如初,不日就會回歸宗門。」

  眾人這才平靜下來,陳淵也不繼續爭辯,淡淡道:「度清度坤是否身隕,你們自己清楚,不必多言,給你們一夜時間考慮,明日本派便會發動總攻。」

  「棄暗投明者,可免於一死,死不悔改、負隅頑抗者,破陣之後,立斬不赦!」

  這番話殺氣十足,但謝朝鴻反而心中一松,抬手掀起劍匣。

  一柄青色飛劍躺在匣中,晶瑩剔透,陽光透過淡紫色的陣幕,照在飛劍上,閃爍著紫色的光輝。

  謝朝鴻神情鄭重,從劍匣中取出飛劍,左手並成劍指,在劍身上徐徐拂過。

  飛劍輕輕顫動,發出一聲聲清鳴,一道道鋒銳劍氣射向四方,紫陽宗修士連忙散開。

  謝朝鴻凝重道:「陳前輩神威蓋世,晚輩自愧不如,但若是前輩一意孤行,晚輩只能獻祭神魂肉身,持這柄紫虛劍,請前輩賜教。」

  戴傾死死盯著陳淵,冷聲道:「謝師兄莫急,戴某先來!先師與前輩當年不過是一場誤會,而且人死帳消,先師已經坐化,百年過去,前輩卻如此斤斤計較,真是丟了元嬰修士的臉面,讓人不齒。」

  陳淵沒有什麼反應,幾位結丹長老卻是勃然大怒,吳澤賢斥道:「戴傾,用不著太上長老出手,吳某來領教你的高招!」

  「你是什麼東西,度坤老道都要向太上長老求饒,就憑你,也敢挑釁太上長老!」

  陳淵豎起右手,眾人立刻閉嘴,但依舊怒視戴傾。

  戴傾毫不退縮,冷笑不已,儼然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

  紫陽宗築基修士士氣大振,但一眾結丹長老,卻是閉口不言,神情凝重。

  戴傾年輕氣盛,性情悍勇,但他們還沒有活夠,可不想獻祭自己的神魂肉身,只為揮出幾劍,守衛宗門。

  陳淵目光落在那一柄紫虛劍上,微微頷首,讚許道:「不愧是紫陽宗的鎮宗之寶,但只憑此劍,還不足以讓陳某退去,明日此時,陳某自會領教紫虛劍之威。」

  說罷,他袍袖一拂,轉身離去,凌雲派修士連忙跟上。

  謝朝鴻眉頭一皺,手指停在紫虛劍的劍柄處,望著陳淵遠去的背影,目光越發沉凝。

  他本以為陳淵是漫天要價,以言語相威脅,接下來就該是坐地還錢,然後就是討價還價,此事也就了結了。

  當初齊國各派聯手攻伐紫陽宗,也是先開出條件,雙方沒有談攏,才大打出手。

  紫陽宗三名結丹後期長老獻祭神魂肉身,力敵五名元嬰修士,重創兩人,令各派元嬰修士心生顧忌,紫陽宗又獻出了一筆修煉資源,各派修士這才退去。

  但陳淵的態度卻讓人捉摸不透,似乎絲毫不把紫虛劍放在眼裡,一點也沒有討價還價的意思。

  若是他願意開出價碼,只要別太過分,謝朝鴻都會答應。

  當初是各派聯手圍攻紫陽宗,獅子大開口,紫陽宗若是答應下來,就和滅宗無異,才沒有談妥。

  而現在,只有陳淵一個元嬰初期修士,胃口肯定無法與當年相比。

  但陳淵連談都不談,就只能動手,必須死上幾名長老,才能再坐下來談判。

  謝朝鴻執掌掌門法印,自然不能退縮。

  但他不想死。

  度坤道人已經給他留下了結嬰靈物,若不是局勢所迫,他早已閉關衝擊元嬰,接任紫陽宗掌門之位。

  他還想衝擊元嬰中期,甚至元嬰後期,完成度清道人未竟的遺志,一統齊國修仙界,占據洞虛山靈脈,讓紫陽宗成為東華洲第十大宗門。

  他還有雄心壯志,他還有長遠道途,他怎麼能死?

  但陳淵沒有給他第二個選擇,他深吸一口氣,肅聲道:「紫陽宗修士聽令,按照此前規定,小心巡視山門,不得有誤,結丹中期以上長老,養精蓄銳,以備明日大戰!」

  「是!」眾人轟然應下,四散開來。

  謝朝鴻轉頭看向戴傾、秦玄和李昊陽,沉聲道:「秦師兄、戴師弟、李師弟,陳淵咄咄逼人,此戰已無法避免,還需仔細商議一番,請隨我來。」

  三人點了點頭,飛向山門深處。

  謝朝鴻轉身時,抬手看了一眼天邊,殘陽如血,給紫陽山脈披上了一層黯淡的血色,黑夜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