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逃脫
白猿一路趕來,驚起無數飛鳥,盤旋在山林上方,發出慌亂的啼鳴。
白猿仰起頭大吼一聲,這些飛鳥如同被弩箭射中,紛紛掉落下去,山林重新恢復了寂靜。
白猿重重呼出一口氣,微張著嘴,四支暴突在外的獠牙如同四支鋒利的短匕,在微弱的陽光照射下,閃爍著陣陣寒光。
它渾身被鮮血染紅,目中也泛著淡淡的血色,四下掃視了一遍,但卻沒有發現陳淵的任何氣機。
白猿怒吼一聲,忽然抬起右腳,重重一跺,腳掌下方出現數道裂紋,迅速往周圍蔓延。
地面劇烈晃動,身周數十丈範圍內的樹木,似是被無形的巨斧砍斷,紛紛在接近地面的位置斷折,橫七豎八地倒了下來。
有一棵樹朝白猿倒了過來,它抬起左手撐住樹幹,往旁邊用力一甩,這棵樹橫著飛出百丈,撞斷十幾棵粗若半丈的大樹,方才停下。
它這是在發泄心中怒火,也是在藉機尋找那名修士的蹤跡。
白猿身具真靈血脈,感知極為敏銳,能隱隱感受到一股似有若無的氣機,知道那個讓它顏面大失的修士就在附近,但卻無法準確察知他的位置,只能用這種方式逼迫此人現身。
在山林中一片大亂時,白猿一雙眼睛如鷹隼般銳利,密切注視著四周的動靜,只要那名修士現身,它就會立刻撲上去,再不會有半分留手,直接將此人活活撕碎!
但直到林中恢復平靜,那名修士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那股似有若無的氣機,也變得微弱了不少。
白猿心中大怒,又是一腳重重跺在地上,震倒幾十棵大樹,林中一片大亂,但還是無法讓那名修士現身,就好像真的憑空消失了一般。
白猿發泄了好一陣,方圓一百多丈之內的林木全都斷折開來,從空中往下望去,在一片濃密齊整的綠色中,出現了一個巨大而又醜陋的傷口。
但即使白猿摧毀了這一片山林,還是無法找到那個讓它受傷的修士,那股似有若無的氣機,此時已經變得極為微弱。
過了一會兒,這股氣機完全消失不見,白猿仰天長嘯一陣,聲傳數里,往遠處掠去。
它身上的傷勢看似恐怖,但只是皮肉之傷,就連受傷最為嚴重的右手,也沒有傷到筋骨。
而它現在一腔怒火無處發泄,唯有虐殺幾頭妖獸,才能冷靜下來。
它終究是一頭妖獸,還是一頭身負真靈血脈的妖獸。
血脈深處自遠古洪荒傳承下來的兇殘本性,最終還是壓倒了白猿殘存的理智。
……
衣衫襤褸的陳淵披著羅煙紗,緩慢行走在一片密林之中。
他的面色慘白如紙,努力睜大的雙目中布滿血絲,黯淡無光,每走一步,身體都要顫動兩下,似是餓了三天三夜的凡間災民一般,沒有一絲築基後期修士的風采。
半個時辰之前,他披上羅煙紗,掩去身形氣機,險之又險地擺脫了白猿的追趕。
陳淵運氣很好,白猿毀去山林發泄時,有兩棵樹就倒在他身前,僅差幾寸,就會砸到他身上,被迫顯露身形。
避開這兩棵樹後,他藉助羅煙紗的遮掩,小心躲開地上的裂縫,以及倒在地上的樹木,一步步走向遠處,最終離開了那片山林。
但他還是不敢顯露身形,幻月山脈深處不乏三級妖獸、四級妖獸,而他雙臂斷折,神魂之力枯竭,一身實力已去大半,神識僅能覆蓋身周不到三十丈,不敢再冒險飛遁。
他就這麼步履蹣跚地往前走去,艱難翻過兩座千丈高峰,用了五天時間,方才走出幻月山脈深處。
此時陳淵體內真元已經耗去了七八成,羅煙紗畢竟是一件上品靈器,雖然消耗真元不多,但五天下來,也讓他難以承受這種消耗。
他一咬牙,撤去羅煙紗,駕起遁光,搖搖晃晃地往外飛去。
他已經沒有多餘的神識來駕馭渡雲舟了,只能慢慢往外飛去。
貼著樹梢飛遁的陳淵,很快就引來了一頭蟒妖的注意。
由於神魂受創極重,他散發出的氣機非常微弱,連築基前期修士都不如,僅比鍊氣十層修士稍強一些。
這頭二級蟒妖看到這名弱小的修士,膽敢闖入自己的領地,勃然大怒,盤在樹上的身軀一彈,蟒首猛然探出,咬向陳淵。
陳淵布滿血絲的雙眼中閃過一絲殺機,一撫儲物袋,祭出靈竹劍。
一片竹林幻化而出,竹葉紛飛,將蟒妖圍在中間,形成一陣竹葉風暴,與靈竹劍一起,將巨蟒亂刃分屍。
即使虎落平陽,也非惡犬可欺。
陳淵看也不看落在地上的蟒妖殘屍,收起靈竹劍,繼續往前飛去。
……
兩日之後,陳淵終於飛出了幻月山脈。
他此時已經接近極限,頭顱中的劇痛如潮水一般湧來,永不停歇,雙目竭力睜大,也只能眯成一條線,眼前景象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黑色,出現了許多殘影,雙臂軟綿綿的垂下,扭曲成一種奇怪的姿勢。
他又咬牙飛遁了十幾里,在一處荒原中降下遁光,布下一套匿形陣法,盤腿坐下。
陳淵坐下之後,之前逃命時提著的一口氣就此泄去,眼前忽然一黑,差點就要昏迷過去。
但他知道,現在絕不能昏睡過去,用力一咬舌尖,一陣不亞於神魂重創的劇痛襲來,讓他猛地清醒過來。
他吐出一口舌尖血,大口喘息了幾下,一撫儲物袋,拿出僅餘寸許的養魂木,努力靜心凝神。
但斷臂之痛與神魂劇痛持續不斷地湧來,在這種痛苦之下,陳淵心中極為煩躁,難以入定。
忽然,陳淵想起一物,連忙催動體內所剩不多的真元,注入腰間的螭龍佩內。
這件下品靈器吸納天地靈氣的效果有限,在陳淵突破後期瓶頸後,就變成了雞肋,被他遺忘在了腦後。
但今天,它卻派上了至關重要的用場。
陳淵注入真元後,玉佩亮起淡淡光芒,其上的螭龍搖頭擺尾,似是活了過來。
一股冰冷之感湧入陳淵體內,他就像是坐在一塊亘古不化的寒冰上,所有痛苦與煩躁都被凍結起來,心神慢慢變得平和下來,終於入定成功。
陳淵緩緩運轉《真靈九轉》功法,養魂木粗糙乾枯的表皮上,慢慢浮現出一個個灰色光點,凝成一條灰色絲線,延伸到陳淵身上。
養魂木的靈性進入陳淵的神魂空間後,緩緩融入他的神魂之中,劇痛稍稍減輕,陳淵的心態愈發平和。
但他的神魂受創太過嚴重,吸納養魂木靈性的速度極慢。
一個時辰後,這塊寸許長的養魂木終於化作碎屑,陳淵緩緩睜開雙眼,鬆了一口氣。
他頭顱中的劇痛減輕了許多,在自爆靈器符寶後,變得虛幻如煙的神魂,也重新凝實起來,雖然還不及原來的一半,但卻不用再擔心昏迷過去。
他緩緩散開神識,身周兩百丈之內的一舉一動,盡皆掌控於心。
陳淵徹底放下心來,一撫儲物袋,拿出一個玉瓶,倒出一顆延生丹,吞服入肚,重新閉目打坐。
……
三日之後,凌雲山脈。
一名白髮老者在凌雲派山門外緩緩飛遁,散開神識,仔細查探著周圍的一切,防備有魔修窺探凌雲派山門。
魔修功法詭異,若只是布下陣法,很難查探魔修蹤跡。
而且這一年來,隨著盪魔沙漠的形勢越發緊張,齊國各地的魔修越來越猖獗,時常有修仙家族被屠滅,甚至還有幾座靈石礦被魔修攻破,只是各宗有意封鎖消息,外宗修士不知內情。
還有魔修潛入到凌雲派山門附近,窺探凌雲派情形,雖然數量不多,但也讓凌雲派極為重視,派出數十名執事弟子,日夜在山門附近巡視。
有兩名執事弟子一時鬆懈,沒有發現潛入到山門附近的魔修蹤跡,遭到宗門重懲,讓領取這項任務的執事弟子不敢再有絲毫懈怠,都極為小心。
白髮老者飛遁了好一陣,終於將自己負責的區域粗略巡視了一遍,調轉方向往回飛去,開始第二遍巡查。
就在這時,一架青色飛舟從遠處飛來,遁速極快。
白髮老者心中一緊,祭出一件中品靈器,迎了上去,高聲道:「來者何人?」
青色飛舟遁速緩緩降低,在白髮老者身前十丈外停下,現出一名年輕修士。
此人一身青衫,看上去只有二十歲左右,身形頎長,臉色蒼白,目中隱現血絲,似乎非常疲憊。
但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機來看,卻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築基後期修士。
白髮老者心中一驚,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青衫修士一撫儲物袋,拿出一塊玉牌,抬手一甩,玉牌緩緩飛了過來。
白髮老者接過玉牌,仔細檢查過後,又送了回去,笑道:「原來是陳師兄,在下職責所在,並非有意得罪,師兄請便。」
修仙界不看長幼,達者為先,他年紀雖大,卻只是一名築基前期修士,只能以師弟自居。
青衫修士接過玉牌,微微頷首,駕舟飛入雲牆。
白髮老者看著陳淵的背影,目中露出一絲羨慕之色,輕嘆一聲,繼續巡視起來。
……
青衫修士正是從幻月山脈歸來的陳淵,他不敢在外耽擱太長時間,等到延生丹生效,雙臂恢復如初後,就立刻離開肅州,飛回凌雲派山門。
這一路上,陳淵頭顱中依舊不時傳來陣陣抽痛,但養魂木已經用盡,神魂傷勢只能慢慢恢復,急切不得。
他緩緩駕舟穿過萬丈雲牆,回到雲隱峰洞府,打坐修煉。
在神識恢復之前,煉丹成功率極低,他只能一點一滴地吸納天地靈氣,提升修為。
兩個月後,經過六次星光灌體,陳淵的神魂傷勢終於完全恢復,神識重新覆蓋身周六百餘丈範圍。
這兩個月中,他除了打坐修煉、引星光灌體外,一直在思索如何滅殺白猿,奪取它的真靈血脈。
白猿不愧是真靈後裔,只是四級妖獸,但實力卻完全碾壓陳淵,逼得他連續自爆靈器符寶,還被奪走兩件極品靈器,雙臂斷折,才勉強逃出生天。
陳淵毫不懷疑,就是結丹前期修士,也不是白猿對手。
白猿肉身太過強悍,陳淵施展巨靈身秘術後,肉身已經可以媲美一些五級妖獸,但在近身肉搏中,根本不是白猿對手。
他的力氣可能只是比白猿差了一籌,但肉身強度遠遠不如白猿。
鋒銳無匹的銀罡劍斬在白猿身上,只能留下一道寸許深淺的傷口,同為極品靈器的藍色飛劍,甚至連皮毛都無法斬破。
陳淵猜測,白猿的肉身至少堪比六級妖獸,才能絲毫不懼極品靈器的攻擊。
也就是銀罡劍完全由銀罡石煉成,極為鋒銳,才能在白猿身上留下傷口。
驚天神力、堪比六級妖獸的肉身、能夠灼燒神識的白色火焰……
白猿除了不能飛遁之外,沒有任何弱點。
陳淵第一次產生了深深的無力感。
他築基之前神識過人,築基之後法體雙修,築基中期就與築基巔峰的柳凡勢均力敵,同階修士中,更是從未遇到對手。
但在白猿面前,他卻如稚童一般脆弱,用盡所有手段,搏命之下,才僥倖逃出生天,還丟下了兩件極品靈器。
他最大的底牌巨靈身秘術,對上白猿也是毫無用處。
憑藉一己之力,他不可能滅殺白猿,必須依靠外物。
陳淵心中計定,起身走出洞府,祭出渡雲舟,往山門外飛去。
兩個月過去,凌雲派留守宗門的修士又少了一些,山門外巡查的執事弟子,也變得唏噓了許多。
陳淵穿過萬丈雲牆,渡雲舟遁速驟然提升,一路飛遁到凌雲坊市。
這裡依舊是一片蕭條,有更多店鋪關門,但有修仙家族和凌雲派作為主顧的寶光閣,仍在開門迎客。
陳淵在一名鍊氣女修的帶領下,來到二樓,見到了聶如悅。
兩人分賓主落座,聶如悅親手奉上靈茶,笑意盈盈地看著陳淵:「陳道友可是來取那雙手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