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隨著狂風停歇,陰霧漸漸消散,一道人影伴著金光從空中顯現,對著眾人微微點頭。
王玄抬眼一瞧,只見此人生就奇相,皮膚靛藍,絡腮紅須,頭頂還有一對尖角,若非眼神清冷平靜,簡直如妖魔降世。
「見過道友。」
對方態度不錯,王玄等人自然紛紛回禮。
這地龍子乃邪物成道,不僅面生奇相,就連道行也很是驚人,剛出世便令眾人隱隱感覺到危險。
見王玄等人戒備,地龍子手中掐著法印點頭道:「幾位道友無需防備,在下千年來每日遭雷霆洗鍊,若非你們幫忙兵解,不出兩年便會煙消雲散,五年號令,轉眼即逝,因果兩消。」
「此事隨後再說。」
王玄面不改色,沉聲道:「道友身著皇袍,又於皇陵中成道,不知與大楚有何關係?」
這是在打探根腳,有些事總要弄清楚。
地龍子眼神平靜搖頭道:「此事倒也無需隱瞞,在下前身,乃是大楚帝皇劉坤,生前坐鎮神道,死後屍身化僵,僥倖收攏殘魂,又被這天都山雷霆洗去香火之毒,方有如今機緣。」
此話一出,眾人恍然大悟。
原來是一古神道帝王死後化僵。
地龍子望著天都山幽幽嘆了口氣,「前塵往事,如夢似幻,在下沉蒙數千載,也不知如今人族是何朝代?」
說著,看了一眼遠處巡天寶船,「吾觀巡天軍尚在,看來大劫尚未降臨。」
此話一出,王玄等人頓時面面相覷。
玄元教主皺眉道:「道友知道此事?」
地龍子見眾人目光,頓時若有所思道:「看來此事終究還是被人發現。」
「先祖謫仙劉長安一統中土時,曾有驚人發現,有一個神秘勢力正在覬覦此界,還曾派人偷襲,但卻被先祖盡數誅殺。」
說著,指向天都仙城。
「那股勢力不在此界,卻與這上古?朝關係莫測,先祖曾說過,雷雲消,仙城現,便是大劫降臨之時。」
此話一出,王玄頓時眼睛微眯。
他很快便想通了其中關竅。
謫仙劉長安一統中土,當時留下的線索肯定遠比現在多,既知?朝之名,其中內情定已知曉,說不定還曾上過仙城,看到星官仙符。
留下警言,估計沒想到自己能打開仙城。
想到這兒,王玄沉聲道:「前輩,傳聞謫仙遠赴海外尋仙,是否為了此事?」
地龍子沉默了一下,微微點頭道:「先祖曾言,中土洞天皆勾連大凶之地,海外或許有機會,出海尋安全洞天,可惜一去不復返。」
「大楚皇族,每代都在暗中尋找先祖,但一無所獲…」
聽著地龍子訴說古老往事,眾人皆是沉默。
大周隕滅後,經歷千年黑暗亂世,謫仙劉長安所創立大楚,算是中土人族又一盛世,但即便如此,也對暗中覬覦的九幽鬼國忌憚不已。
地龍子雖為邪物成道,但或許是前世原因,言語間自有一番皇者氣度,與眾人相互印證數千年風雲變幻,各有所得。
王玄也因此曉得不少事。
比如坎元山洞天,大楚皇族早知道此地,應該是後代多年苦尋無果,加上王朝實力日漸衰退,絕望之下才派兵攻打洞天,招至巡天軍劫難…
比如那雲州浮空山,乃是謫仙劉長安首先發現,並且得了完整混元一炁帝君傳承,後來才成為巡天軍軍堡。
據謫仙劉長安推測,這浮空山並非此界之物,或許可與巡天寶船一般巡遊天下,可惜完整的三奇六儀盤也無法驅使…
就在眾人閒談間,天都仙城開發也在進行。
巡天軍將士們震驚於仙城宏偉,也不敢胡亂破壞,在一眾匠門及地元門高手指揮下,小心進行搬遷。
首先便是那些寶船殘骸。
還好巡天軍已初具規模,幾艘寶船同時垂下鋼索,將一艘艘殘骸拉起,拖往永安進行重造。
王玄此時也懶得隱瞞,打開仙城一事,很快便傳遍四方,各個世家法脈皆派人趕往龍首原。
動作最快的,赫然是山海書院。
山海書院一眾夫子在張夫子帶領下,滿眼狂熱鑽入仙城廢墟。
仙城中還保留許多古蹟,大周故意抹去的雲篆仙文重新現世,更重要是藏經閣,能彌補人族那段失去的歷史。
當然,四海門重建後的永安軍機營也參與其中,仔細分辨情報輕重,找到的上古傳承也盡數歸檔。
這是一場盛宴。
匠門從仙城構造上,可推演出上古秘法…
太一教查看人皇陵及神道布置,已有了重建神道初步想法…
找到的奇珍異寶,天地靈材不計其數…
不少世家法脈都找到了傳承源頭…
九幽鬼國降臨,如同一座大山壓在了所有人心頭,但在這嚴寒冬日,仙城開啟的消息,卻讓所有高層心中振奮。
或許,可有一拼之力……
…………
天空陰沉,漫天風雪飄飛。
北疆冰雪長城上,朱雀軍團主帥陳火舞一身火紅鎧甲,披風獵獵飛舞,眼神平靜望著北方。
在更遠的黑淵冰原方向,此時已一片漆黑,風雪呼嘯,裹著刀片般的冰凌,噼里啪啦擊打在冰原之上,雪霧升騰,模糊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她看向一旁,拱手沉聲道:「前輩,你也看到了,黑淵冰原正是永夜之時,這種天氣,便是冰原蠻族也不敢出來,都躲在冰層之下。」
「您要入冰原,最好在立夏之時。」
在她前方,赫然是白衣狐裘的三絕公主李千秋,女相男裝,俊美之中又顯英氣絕倫。
陳火舞言語間面色如常,心中卻頗為好奇。
這位成就屍解仙的前朝公主,忽然遞上摺子,表示將放開臥龍野地脈,並且附贈一處大魏密窟,宣告前朝遺老效忠大燕。
唯一的要求,是要前往北疆冰原。
燕皇獨孤熙欣然應允,命陳火舞配合招待。
當然,也要暗中監視。
畢竟一名前朝公主蹲守神都三百年,如今卻突然前往北疆,任誰都要懷疑。
旁邊,盜門魁首閻孤鴻也拱手勸道:「師尊,陳元帥說得對,我們還是等到來年再說。」
李千秋沉默不語,忽然沉聲道:「陳元帥,燕皇陛下,想必下了暗詔吧?」
陳火舞也不否認,平靜道:「大劫當前,公主也是我人族柱樑,此時前來…在下確實很好奇。」
李千秋緩緩從懷中掏出水晶頭骨。
霎時間,頭骨劇烈震盪,淒婉如天籟的歌聲響起,即便陳火舞眼中也幻象紛呈。
轟!
冰雪長城上方,朱雀法相轟然而起,火光映照蒼穹,清脆鳴叫聲響徹四方。
崗樓上,原本被歌聲迷惑的軍士們瞬間清醒,嘎吱吱拉緊弓弦,瞄著三絕公主李千秋,滿臉殺氣。
嗖嗖!
兩道身影忽然出現,一個金甲紅袍面容俊朗,一個黑甲藍袍,身旁隱有密密麻麻影子。
正是神威大元帥霍鈺,神宣大元帥衛無忌。
畢竟是屍解仙,雖說由陳火舞接待,但他們也在時刻注意。
陳火舞眼中火光一閃,「公主這是何意?」
面對周圍恐怖軍陣煞炁,李千秋如視無睹,只是看著手中頭骨,眼神有些黯然:「這是百花皇后遺蛻…」
她也不隱瞞,將事情講述了一遍。
幾名元帥聽罷,皆沉默不語。
白虎兵聖李援,乃是兵家聖人,他們自小聽其傳說長大,心懷憧憬,卻不想其中有這麼多曲折。
兵聖李援,竟是因入魔斬殺十大元帥,又率軍殺入黑淵冰原,以殘軀護佑人族,任誰也要豎起拇指,贊一聲英雄了得。
神威大元帥霍鈺微微搖頭,「百花夫人與兵聖之情千百年傳頌,世人只知其美好,卻不想背後竟有如此傷心事。」
「照公主所言,百花夫人遺蛻異動,與兵聖李援有關?」
陳火舞則眉頭緊蹙,「非在下懷疑,兵聖入雪原,至今已過三千年,地仙也不過五百年光景,多半另有他故。」
就在這時,幾人忽然扭頭望向冰原。
只見遮蔽了半邊天的無盡黑暗中,一道銀光忽然從天而落,似乎流星刺破黑暗。
轟!
即便相距如此遙遠,也能聽到一聲轟鳴。
陳火舞贊道:「黑淵冰原,常有天星墜落,中土罕見的隕鐵靈物,在此地卻稀鬆平常,可惜太過遙遠,無法去取。」
話音剛落,蒼穹便又有一道道銀光劃破黑暗,如星雨墜落,轟鳴聲不斷。
幾名元帥,全都皺起了眉頭。
任誰都察覺不對勁。
三絕公主李千秋則若有所思道:「本宮曾看過先祖手跡,他提過,冰原蠻族乃上古遺族,先祖攻破一處部落時,曾在洞穴壁畫上看到,他們有祭星之法,可召九天星辰垂落。」
「先祖心嚮往之,率軍連破數隻部落,但發現蠻族早已斷了此傳承,才鬱郁而歸。」
神威大元帥霍鈺皺眉道:「公主的意思是,蠻族又找回了傳承?」
衛無忌則眼神冰冷,「哼,當年隕星墜落,砸毀冰雪長城,便有諸多蹊蹺,這些蠻族早與魏幽帝有所勾結。」
「百花夫人遺蛻異象、流星若雨,冰原上必有蹊蹺,鬼獠被巡天軍王元帥打殘,他們怕是與蠻族有了動作…」
三絕公主李千秋看了看手中瘋狂顫動的頭骨,「我欲前往冰原,正好一探。」
閻孤鴻拱手道:「師尊,徒兒請求隨行。」
神威大元帥霍鈺也拱手道:「在下常年在冰原遊蕩刺探,願隨行為公主引路。」
三絕公主李千秋沉聲道:「也罷,多謝諸位。」
就在這時,衛無忌微微搖頭,「公主,非是本帥多嘴,兵聖老夫也極為敬佩,但數千載時光,若還存在,怕是…」
三絕公主面色平靜望著冰原。
「先祖威名…不容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