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聽雨落閒子,無聲顯驚雷

  「什麼?不行!」

  劉家兄弟一聽,當即反對。

  劉宣臉色陰沉道:「有些東西可以爭、可以搶,都是我和大哥的事,若要自家妹子犧牲色相,還不如去死,此事休要再提。」

  「就是!」

  劉大麻子也急切道:「別看那王玄小白臉長得俊,絕不是啥好東西,你可千萬別糊塗,我可不想…」

  說到一半,見劉宣臉色難看,連忙閉嘴。

  劉菡秀眉一簇,搖頭微笑道:「二位兄長是關心則亂,有些話你們不好說,但我可以。」

  「況且只是言語試探,若其也看不透其中迷霧,便無需再多理會…」

  劉宣一愣,隨即冷靜下來,「小妹說得對,或許王愣子只是誤打誤撞,試探一番也好。」

  ……

  今晚對於渠城百姓來說,註定是個不眠夜。

  窗外細雨淅瀝,火光閃爍不定,街道不時有血浮屠大軍轟隆而過,沒一會兒便有破門聲與厲喝聲響起。

  百姓自是待在家中瑟瑟發抖。

  江湖人士與城狐社鼠更不好過,被一一揪出嚴加排查,稍有反抗便是一頓胖揍。

  府衙偏院中,卻是一片雅靜。

  藥罐咕嘟咕嘟作響,更有檀香淼淼。

  「放心,諸位並無大礙。」

  劉菡給眾人把脈後,點頭微笑道:「血衣盜以菜油為媒傳播瘋太歲,毒性積累後方可生出血肉瘤胎,服用藥湯便可祛除。」

  郭鹿泉扣著喉嚨吐了半天,臉色難看道:「這些妖人真是瘋子,瘋太歲遺毒無窮,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根除。」

  王玄看了看眼前清麗女子。

  剛才這劉家兄弟妹子突然到來,主動為眾人施脈診治,和風細雨,態度好得很。

  他有阿福監聽,當然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

  劉家兄弟拉不下臉,妹子主動前來試探。

  面子啊…有時候真是誤事。

  不過事情緊急,王玄也顧不上廢話,直接問道:「劉姑娘,如今是個什麼情況?」

  劉菡眼神一動,正好接過話茬說道:「我大哥已令血浮屠封鎖整座渠城,老妖袁不空逃走,剩下宵小之輩以不足為慮。還要多謝王大人警示。」

  王玄面色微沉,「劉姑娘無需試探,此事疑點重重,若不坦誠相待,恐延誤戰機!」

  劉菡眼睛一亮,隨即扭頭,看到房內一幅棋盤,當即取了過來,一邊擺下棋子,一邊微笑道:「王大人精通兵法,定是對弈高手,小妹斗膽請教,就是不知您想要什麼彩頭?」

  搞什麼玩意兒…

  王玄心中惱火,但看到棋盤上白子形勢,頓時眼睛微眯。

  棋盤上,白子擺出了渠城地圖,三枚黑子有近有遠,分明就是府衙、糧油店和城隍廟的位置。

  王玄看著對方,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這小丫頭還挺會耍心眼…

  明明是在問計,卻以對弈為戲,照顧自己兄長顏面的同時,又擺出利益交換的架勢。

  若自己破不了局,彩頭也別想。

  想到這兒,王玄拿起一枚黑子,沉聲道:「聽聞劉姑娘是道醫門高徒,不知可否為我軍中引薦一名醫官?」

  劉菡微楞,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敬重,「在下胡鬧之舉,多謝大人體諒。」

  說著,看向棋盤,沉聲道:「血衣盜暗中下毒,前幾日卻引發騷亂,種種作為,令人困惑,王大人不知有何見教?」

  王玄沉思道:「或許是障眼法,或許是有人從中作梗,無需理會,只需弄清楚對方目的便可。」

  「袁不空掌控城隍廟,無非是為糧油店掩護,那麼瘋太歲菜油便是計劃關鍵一環,為何要如此費盡周折?」

  劉菡眉頭微皺,「是為讓府軍喪失戰力?」

  「府軍並非主要目標。」

  王玄搖頭道:「山陰陷落,是血衣盜要補充妖軍,渠城情況完全不同,瘋太歲發作,六親不認根本無法掌控,他們是想引發混亂,糧油店的菜油都銷往何處?」

  劉菡臉色微紅,「大人稍等,我去去便來。」

  說罷,轉身離去。

  郭鹿泉在旁撲哧一聲笑道:「這小姑娘倒有些機靈勁,但終歸經驗淺薄,大人何須跟她廢話?」

  王玄淡然一笑,「這樣也好,我若明火執仗,雙方都膈應,渠城是并州西北水陸碼頭,且與永安唇亡齒寒,出了事咱們也不好受。」

  說著,看向床上昏迷的郭守清,搖頭道:「我曾說過,血衣盜已被逼到角落,行事會越加瘋狂,永安現在要的是穩定,這件事我不能冒頭。」

  郭鹿泉點頭道:「大人說的也是。」

  很快,劉菡便回到房內,柔聲道:「已查過糧油店帳目,皆是銷往城內,其他糧油店也已徹查完畢,僅此一家。」

  「僅此一家?」

  王玄微微點頭,「那他們便是要在渠城引發混亂。劉姑娘也是用毒高手,可否能猜到袁不空為何要用菜油?」

  劉菡若有所思道:「用菜油,一可隱藏毒性,二可控制發作時間…我明白了,血衣盜想在某一時間使渠城大亂。我已測過毒性,若每日食用,大概會在三日後發作?」

  「三日後?!」

  郭鹿泉不知想到了什麼,目露震驚。

  劉菡眼中好奇,「三日後會有何大事?」

  王玄微微一笑,「沒什麼,只是太子前來巡視而已。」

  咣噹噹…

  院牆外響起花盆摔碎的聲音。

  卻是劉家兄弟在外偷聽,以他們的功力,王玄又沒掩飾,當然聽得一清二楚。

  劉大麻子震驚之下撞翻了旁邊花盆。

  劉宣臉色陰沉,再也顧不上其他,闊步而入進入廂房,恭敬拱手道:「多謝王大人提點,我兄弟險些喪命,前番多有得罪,必然給個交代。」

  說罷,轉身就要離開。

  王玄眉頭微皺,「急什麼,你若亂來,咱們都要死!」

  劉宣一愣,轉身拱手道:「王大人請指教。」

  王玄拿起手中黑子,啪得一聲落在棋盤之外,「渠城亂象,皆為太子準備,敢問劉先生,太子身邊都有什麼人?」

  劉宣沉聲道:「有五百皇族近衛守護,還有蕭家與并州王派出的高手,聽說那位季禮公子也隨身作陪,必然有蕭家供奉暗中保護。」

  「那就對了。」

  王玄搖頭道:「以這股力量,渠城即便滿城瘋子,能攔得住麼?」

  「揮手之間便可毀滅…」

  劉宣臉色變得慘白,「血衣盜十八洞主不止來了一個!」

  王玄嘆道:「從袁不空主動退出渠城,我就感覺不對,他們這幫瘋子,連太一教都敢硬碰,你個血浮屠算什麼。」

  說著,看向依舊黑暗的雨夜,「這渠城已成虎穴,稍有風吹草動,咱們都有性命之憂,若非如此,王某何至於待在院中不敢出門。」

  劉大麻子眼神驚恐,「那…那該如何是好,不行,二弟三妹,你們立刻離開,我拼死也要護你們出城。」

  劉宣深深吸了口氣,「大哥勿要驚慌,王大人氣定神閒,定是有破局良策。」

  看著屋內一雙雙眼睛,王玄眼神越發冷靜,「血衣盜平白無故攔太子做什麼?王某倒是有個猜測…」

  說著,又拿起一枚黑子,啪得一聲落在棋盤之外更遠的地方。

  劉宣眼中若有所思,「王兄可說得是蒼嵐山,那邊血衣盜與太一教、皇族、蕭家三股勢力糾纏,已落入下風。」

  「若太子被劫,必然會引發軒然大波,眾多勢力不得不來營救,難不成…是黃家秘藏有了線索?!」

  「一切只是猜測。」

  王玄點頭道:「但若我判斷是真,這盤棋咱們只是微不足道的棋子,未見分曉前,暫時安全,而破局之策,就在棋局之外。」

  說著,拿起代表太子那枚黑棋,「太子身旁高手眾多,若是能提前知曉,暗中潛入渠城,說不定一網就能撈起數條大魚。」

  劉大麻子臉色尷尬,「王大人盡會開玩笑,咱們哪能跟太子說得上話?」

  「正月十五,燕皇於神都太極殿大宴群臣,宴席上數名皇子斗寶獻瑞,遭燕皇怒斥奢靡,唯有太子、三皇子與六皇子獻上親手所作書畫…此事劉先生應該也知道吧。」

  「太子巡使各地,看似風光,實則是苦差事,若是能於途中斬殺血衣盜…」

  王玄笑得有些玩味,「劉大麻子,這潑天的富貴,就看你敢不敢接了,至於如何傳遞消息,府軍長史自有辦法。」

  待王玄說完,整個房間一片寂靜。

  劉大麻子臉色赤紅,眼中卻隱有一絲恐懼。

  劉宣則臉色陰晴不定,死死盯著王玄,半晌忽然沉聲道:「王兄之才,劉某佩服,敢問這富貴,你為何不接?」

  王玄啞然失笑,「永安挺好,王某不想依附任何人。」

  劉宣深深吸了口氣,揪著劉大麻子深深彎腰拱手:「王兄救命之恩,若我兄弟能夠挺過此劫,必有厚報!」

  說罷,看向劉菡,面色鄭重道:「小妹,你先跟著王兄,待一切落定後再說。」

  劉菡早已腦子一片空白,顫聲道:「二哥,這太冒險了。」

  劉宣慘笑道,「三妹你有所不知,我們兄弟看似風光,實則夾在屠蘇家與蕭家之間,每日小心謹慎,稍有差池便是殺身之禍。」

  「此番若弄出亂子,蕭家立刻便會動手,王兄之策,便是我等脫身之機,事到如今,只能賭一把!」

  王玄心中一動,提醒道:「血衣盜擅於畫皮之術,排教刺客門不得不防,二位還需謹慎行事。還有,高手廝殺,莫要摻和,血浮屠是咱們護身保障,不可有失。」

  劉宣恭敬拱手,「多謝!」

  說罷,帶著劉大麻子轉身離去。

  屋內再次恢復寂靜。

  劉菡死死盯著王玄,半晌不說話。

  王玄眉頭一皺:「你看我做什麼?」

  劉菡眼中有些複雜,「身居險境,卻能抽絲剝繭翻手為雲,甚至連素未謀面的太子都能借力,我那兩個兄長更是甘為棋子,你讓我有些害怕。」

  王玄啞然失笑,隨即看向窗外。

  「你想多了,只是小局而已,厲害的棋手多的是,王某暫時,還沒這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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