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誅殺國賊!

  第661章 誅殺國賊!

  柳成龍站在漢城南門城樓上,眺望著遠方。

  這裡依然還能看到炮擊火燒的痕跡,不少磚石木料,都是後來補修上去的,站在旁邊,似乎還能聞到火燒硝煙味道。

  遠處的漢江奔流不息,向著大海一往直前。

  藍天如洗,白雲似錦,陽光穿過厚厚的雲朵投射下來,無數的金光,灑向北漢山和漢江之間的大地。

  「我佇立在無垠的蒼穹下,遙望大海,我心隨著漢江流往海的深處,消失在天地的盡頭。」

  柳成龍輕輕地唱著,旁邊的尹恩順轉頭看著他。

  「柳兄,你還有心思唱歌?」

  他是柳成龍的同窗好友,出身寒門,不被朝堂上出身名門的官員們看重,現在是司諫院正言。

  「宋人的《昭德新編》有雲,『水靜極則形象明,心靜極則智慧生。』馬上有大事發生,我需要靜一靜。唱唱民謠,可以讓我靜下心來。」

  尹恩順問道:「如此孤注一擲,柳兄,你不怕嗎?」

  「做大事不是大成就是大敗,永遠沒有折中的路可走。戊辰之變,讓朝獻元氣大傷,奄奄一息,現在是最虛弱的時候。

  明國人在門外垂涎三尺,日夜窺視,準備趁虛而入。朝獻到了最危急的時刻,如果我們再不奮起,就會成為歷史的罪人。」

  「大成大敗?柳兄,我們為什麼不先好好總結戊辰之變的根源,再從長計議?」

  「戊辰之變,無非就是內有吏治腐敗,豪強兼併;外有明國商人打開國門,無數貨品洶湧而至,財富悉數流出,國庫雪上加霜,國疲民窮。

  且奸邪學說隨著明國的貨品流入,蠱惑人心,敗壞綱常,才使得狡猾刁民趁隙作亂。我們只需先屏外敵,再徐徐除內患。整飭吏治,抑制兼併,廣修德治,重造綱常,朝獻定可再次興起。」

  柳成龍指著遠處觀朝獻國政使司和督軍使司駐地,慷慨地說道:「朝獻的命運,就該由我們自己來掌握,輪不到明國人對我們指手畫腳。

  今日我殫精竭力,設下此計,蒼天定會佑我朝獻,一舉成功。而後我等臥薪嘗膽,十年生聚,十年教訓,定能化繭成蝶,中興大同。」

  尹恩順神情複雜地看著柳成龍,忍不住說道:「全成煥靠得住嗎?

  柳兄的計策關鍵就在他身上,如果不能切斷明軍入城的通路,把他們擋住一段時間,我們就會功虧一簣。」

  柳成龍毫不遲疑地答道:「我相信全九。他是我家的家生子,七歲時做了我的書童,跟著我一起長大,讀了些書。

  雖然兇狠好鬥,但重情重義。戊辰之變,逃出漢城時我腳受傷,要不是他背著我一路逃到江華島,我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後來我托沈義謙的門路,把他送進明國組織的朝獻義勇隊,想不到這小子混出頭了。」

  尹恩順點點頭:「明國人把最精銳的朝獻第一特戰團交給他統領,確實讓人意想不到。朝獻新軍以鴛鴦陣訓練為主,只裝備三分之一的鳥銃。

  特戰團卻跟明軍一樣,悉數裝備了滑膛槍,可謂朝獻戰力第一軍。正是如此,在下才如此擔憂。

  明國人不是傻子,會輕易地把這樣一支有生力量,交給他們不信任的人統領。

  柳兄,要三思啊。」

  「我多施恩於全九。他是重情重義、知恩圖報之人,定不敢負我。明國人能把特戰團交給全九,全在他不僅驍勇善戰,還粗通文墨,識得不少漢字,在武夫中實屬難得。

  為人又十分機靈,能討得督軍使高策歡心,才有此機遇

  此機遇也是我朝獻的機會。由他指揮精銳之師,擋住明軍入城,只需延緩半個時辰,金誠一和李載義把吳兌等人都抓住,大事可成!」

  尹恩順繼續苦口婆心地勸道:「施恩若大,無以承重,或成災禍。」

  柳成龍有些不悅,「我多施恩於全九,為何還成了災禍?」

  「受恩太重,報之不易,長此以往,恩漸斷,仇漸生。柳兄,恩與仇,不過一念之間。」

  柳成龍越發不悅,冷笑幾聲,「呵呵,全九與我一起長大,他的脾性我深知之。他決不會做出人神共憤的背信棄義之事。」

  看到柳成龍有些惱怒,尹恩順也不好再勸。

  此時南門外大路上揚起塵土,一支軍隊向這邊急速而來。

  柳成龍臉色一變,出了什麼變數?

  他連忙叫人出城去打聽。

  焦急地等待了二十多分鐘後,心腹火速來報。

  「都承旨,特戰團團長全成煥帶著一營兵馬,奔南門來了。」

  柳成龍下意識地看了尹恩順一眼,「全九帶兵來了,出了什麼事?」

  「小的問過,全團長說要見到都承旨才肯說。」

  「那我下去迎迎他。」柳成龍掀起衣襟,沿著台階下了城樓,尹恩順緊跟其後。

  兩人來到南門門洞前,等了十幾分鐘,看到全成煥騎著一匹高大的青海馬,帶著十餘位騎馬的警衛走在最前面,後面是扛著滑膛槍,列隊整齊的特戰團。

  他們的軍服跟明軍海軍陸戰隊極為相似,深藍色半長棉大衣,立領束腰,穿著灰褐色馬褲,打著綁腿,蹬著布鞋。

  戴著圓檐氈帽,背著行李,扛著滑膛槍,氣勢軒昂地走在路上。

  柳成龍眺望了一眼,真是虎狼之師,想到這支軍隊不久後要成為朝獻的柱石,心裡更熱了。

  全成煥策馬到了前面十多米遠,翻身下馬,把韁繩甩給警衛,快步走了過來。

  他穿著海軍陸戰隊軍官服裝,圓檐氈帽,深藍色羊毛呢絨大衣,紅色大翻領,紅色肩章上掛著兩槓三星。

  紅邊灰褐色馬褲,下半截扎在牛皮馬靴里。

  皮革腰帶上左邊配著指揮刀,右邊配著短銃,插在皮套里。

  「公子。」全成煥拱手熱情地叫道。

  柳成龍問道:「全九,出了什麼事?你怎麼提前到了?」

  「公子,是好事。」全成煥把柳成龍拉到一邊,輕聲說道,「接到王大妃和李領政聯袂邀請,吳正使、梁副使和葉長史大為震驚,決定一起前來參加議事。

  高督軍叫小的帶著特戰團一營兵馬先進城裡警戒,接應他們進城。」

  「吳兌、梁夢龍和葉夢熊都要來?」柳成龍驚喜地問道。

  「是的。金孝元等人列出李昖十大罪過,強烈要求改立良君,與反對的沈忠謙等人鬧得不可開交,吵了十幾天,在朝堂上都打了幾回架,王大妃和李領政全然彈壓不住,必須國政使出面。

  廢立國主,關乎重大,觀國政使司不能坐視不管。那邊商議了一下,就著王大妃和李領政的懇請,他們就聯袂來了。」

  「好事!大事可成!」柳成龍欣喜地說道。

  那群蟲豸的演技不錯,總算發揮了作用,為朝獻復興做出了貢獻。

  尹恩順目光在全成煥身上打量著,突然問道:「高策居然如此信任你,叫你入城來警戒,替他們打前站?」

  全成煥哈哈一笑,「那是自然的。在下在高督軍的眼裡,還算得上是一號人物。公子,我們閒話少說了,趕緊準備。」

  「好,怎麼準備?」

  「後面隊伍里有督軍使司的兩位參謀官,待會我帶著他們裝模作樣地到處巡查一番,然後再叫他們回去報信,把吳兌他們誑進城裡來,屆時大事可成了,公子。」

  「好,今日北城的警戒正好由金誠一和李載義負責,我會跟金誠一和李載義打好招呼,叫他們陪你好好演一齣戲。」

  「好,公子,我們要馬上動起來,不能讓那兩位參謀官生疑。」

  「知道了,我和尹老弟先走,去找金誠一和李載義準備,順便通知王大妃、李領政和眾同僚,在朝堂集合,準備迎接吳兌他們。」

  柳成龍和尹恩順帶著隨從匆匆離去。

  全成煥看著兩人的背影,一直目送到背影消失,揮揮手道:「留下一個連,看住南門和南門大街十字路口。」

  「是!」

  「繼續前進」

  特戰團第一營士兵們四人一排,列隊邁著整齊的步伐,走進了漢城南門,沿著南門大街向北城的朝堂走去。

  朝堂位置就是以前的景福宮,因為地處北城,故而被稱為北闕,戊辰之變被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明軍收復漢城後,把廢墟清理乾淨,緊急修建了一座堂殿,給朝獻君臣商議國事用,稱其為朝堂。

  當然了,他們也沒有什麼國事好討論,朝獻百官們更多的是在這座朝堂里吵架。

  今日,大明觀國政使司的高官們要來,李山海帶著三百多位朝獻朝臣們,早早就等在朝堂前的空地上。

  過了南門大街十字路口,進入到北城,全成煥與金誠一和李載義會合,三人很有默契地點點頭,互相寒噓了幾句,然後一起向朝堂走去。

  朝堂宮門很簡陋,正門兩面是各一百多米長兩米高的磚牆,外延的宮牆就是木柵欄圍起來的。

  兩扇宮門被刷成紅色,除了油漆味,還有淡淡的新木料氣味。

  走進宮門,裡面空蕩蕩的,正前面一座朝堂,後面是後殿,其實就就是南北兩進的院子,分別給王大妃和李昖住,都是這幾月緊急搶修出來的。

  現在天寒地凍,民夫們早就解散回家。

  李山海等人穿著紅色、青色和雜色官袍,腰挎革帶,頭戴烏紗帽,器宇軒昂地站著空地上。

  看到全成煥三人走過來,最前面的李山海仰著頭,居高臨下地問道:「上使們來了嗎?」

  「李領政,諸位上官,上使馬上就來,先叫末將前來巡查警戒。」

  「嗯,那你去辦事吧。」李山海鼻子一哼,冷然道。

  其餘的文官都是昂著頭,帶著俯視的神情看著全成煥、金誠一和李載義。

  粗鄙武夫,用不著太客氣。

  全成煥三人恭敬地拱手作揖,轉身離開。

  三人裝模作樣在北闕各處轉了轉。

  「金兄,你的人馬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我的第二營老兄弟,負責整個北闕的警戒,警衛連負責朝堂警戒。李兄弟的那個營在外面接應。

  其餘的人馬,被我們安排在北門城樓,以及北門大街,和東門警戒。」

  「好,很妥當。待會我會調我的一個營,守住宮門,以及在朝堂前面警戒。」全成煥給金誠一和李載義眨了眨眼睛。

  兩人馬上秒懂。

  大家一起做做樣子,好安明國人的心,讓他們主動入瓮。

  三人轉了一圈,回到朝堂前空地上,全成煥的一個營已經守住了宮門,並在周圍布好了崗哨。

  全成煥又陪著兩位參謀官轉了一圈,他們滿意地點點頭,帶著一個班的警衛,騎馬離開。

  全成煥走到金誠一和李載義跟前,低聲道:「妥了,他們回去通報,不用半個小時,吳兌他們就會坐著馬車趕到。」

  金誠一和李載義臉上滿是驚喜,轉過頭來,向混在百官人群中的柳成龍遞了眼色,三人相視一笑。

  過了十來分鐘,風更大。

  軍官和士兵們穿著棉軍衣,戴著氈帽,倒也受得住。

  李山海等百官們穿著體面的官服,就顯得有些單薄了。寒風凜冽下,不少官員凍得臉色發白。

  但是沒人敢提出來進朝堂里去避避風雪。

  躲在室內等候上使,一點誠意都沒有。

  也沒人敢悄悄溜走。

  不知道上使什麼時候來,他們一來,你在他們可能不會注意到。你不在,被某些小人稟告,那你就前途黯淡了。

  這些朝獻官員,包括李山海、金孝元、沈忠謙等高官在內,縮著頭,跺著腳,像一群寒風中的鵪鶉一樣等待著。

  突然一位新軍上尉不知從哪裡鑽出來,走到金孝元跟前,喊了一聲:「金孝元!」

  眾人聞聲轉過去,齊刷刷地看著兩人。

  金孝元滿臉慍色。

  一介武夫,居然當面直呼老夫的名諱,是可忍孰不可忍!

  上尉繼續大聲說道:「你這個亂臣賊子,居然以下犯上,妄論廢君!罪該萬死!」

  說完他掏出短銃,對著金孝元砰的就是一槍。

  鉛彈正中金孝元的正臉,打得血肉橫飛、面目全非。

  同時從旁邊衝出一隊新軍士兵,大約三十餘人,列隊舉著鳥銃,對著主張廢李昖的崔慶元等人。

  一位少尉大喊道:「誅殺國賊!」

  砰砰!

  槍聲震響,鉛彈齊飛,崔慶元等人應聲倒在血泊中,朝堂前空地上的朝獻百官們,嚇得四處逃散,現場一片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