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殿下的御下術大成

  第289章 殿下的御下術大成

  徐階拿著手裡的詔書,皺著眉頭,默然不語。

  戚繼光和徐渭主持察哈爾戰事。

  胡宗憲出鎮廣州,總領南海戰事。

  曹邦輔調任兵部尚書,入戎政督理處協理戎政。

  太子這葫蘆里賣得什麼藥啊!

  「老爺,張閣老來了。」

  徐階連忙放下詔書,揚聲道:「快請!」

  張居正走進來,拱手道:「恩師。」

  「叔大,快請坐。來人,上茶,上新送來的秋茶。」

  「是。」

  張居正在旁邊坐下,瞥了一眼徐階放在書案上的詔書,「恩師接到了內廷傳出來的明詔?」

  「接到了,有些疑惑。來,叔大,請用茶。這可是福鼎那邊的白茶,好茶啊。嘗一嘗。」

  「謝恩師。」

  張居正端起茶杯,呼呼地喝了兩口,點點頭,「好茶。」

  「好茶,卻喝之乏味啊。」

  「恩師心裡有事。」

  「昨晚太極殿議事,高新鄭大出風頭,對你我可不是什麼好事。」

  「高新鄭銳意進取,倒也合太子的心思。」

  徐階看了一眼張居正,渾濁的眼睛裡閃出少許不解。

  自己的得意門生,越來越看不懂了,莫非他跟隨太子時日久了,被同化了?

  徐階不動聲色地說道:「高新鄭入了太子法眼,合了太子心意,想必不久即可入閣。」

  張居正聽出老師話里的意思,神情如常地說道:「嗯,南北同時開戰,戶部的壓力就大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啊。」

  原來如此!

  高拱昨晚在太極殿如此慷慨激昂,原來也是有一番私心在裡面。大明賦稅經過太子暗中整飭,已經大好。

  高拱推動田地清丈,初見成效,這幾年的田賦也能增加不少。兜里有糧有錢,你高大鬍子心裡不慌,調門自然就敢唱高。

  換在在先帝嘉靖朝時,戶部國庫窮得連耗子都恨不得要搬家,老夫看你還敢這麼高調門嗎!

  只是張居正現在對高拱入閣,居然不排斥,為什麼?

  難道他跟西苑達成了什麼默契?

  唉,自己跟西苑逐行逐遠,上意越來越難揣摩通透了。

  「叔大,伱這幾日在忙什麼?不會是遼王的事吧。」

  張居正身子一正,答道:「回恩師的話,太子令旨,錦衣衛鎮撫司派緹騎捕拿遼王回京,由大理寺鄒正卿和都察院趙中丞會審。

  門生避嫌,不摻和此事。」

  避嫌?

  避個毛的嫌!

  不過徐階明顯感覺到,得意弟子張居正在迅速成長。對政事、黨爭的拿捏,越來越穩妥,把自己的不動聲色學到了幾分。

  對啊,現在新政有高拱在前面衝鋒陷陣,張居正不必要鋒芒畢露。他現在在觀察,在總結高拱行新政的得失利弊,在蓄勢,在等待時機。

  真是老夫的得意門生啊。

  「叔大啊,你上疏彈劾遼王,確實幫為師從蔡春台的風波中,脫離出來了。」

  張居正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道:「恩師,宗室耗費無度,卻與國無民毫無益處。先皇一脈下來,只有皇上。太子又只有三皇子一個親弟弟。

  其餘的宗室,離得太遠了。」

  是啊,離得太遠。

  遠親不如近鄰,對於太子來說,這些宗室遠親,還不如信任可用的近臣們呢!

  「西苑的意思,要整飭宗室?」

  「恩師,南京的勛貴整飭一番,清白守法的,都被召集回京城,賜宅留用。宗室延綿一兩百年,一直孤懸地方,也該整飭一番了。」

  是啊,很多宗室跟皇上和太子的關係,都出五服了。要不是頂著個太祖子孫的招牌,屁都不是。

  一年要上百萬兩銀子養著他們,養一群豬,養肥了都能殺了過年。這些宗室除了浪費糧食,有什麼用?

  先皇嘉靖帝曾經整飭過宗室,圈禁、除爵好幾位。但後來心氣沒了,徹底躺平後也就不再繼續了。

  現在他的好聖孫接手,手段更加狠辣。

  不過整飭宗室,對於地方官紳和世家而言,多少有些好處。在地方上有位宗室,他是理所當然的老大,官紳和世家們都被他壓著,很多事情施展不開啊!

  西苑願意把宗室挪開,地方的官紳和豪右們巴不得,熱烈歡迎!

  只是太子這種走一步看十步的主,會輕易留下這麼明顯的空隙給地方的官紳和豪右們?

  拭目以待吧。

  徐階突然又想起一件要緊的事來,「叔大,胡汝貞是太子的肱股心腹,怎麼被突然外派了?」

  張居正微微一愣,伸手捋起鬍鬚,心裡在盤算開來。

  想了十幾息,決定跟恩師分享一些信息。

  「恩師,門生也覺得有些意外。太子對胡汝貞的器重,是眾所周知的。此次出鎮兩廣,主持南海戰事,劉帶川、曹東村都可勝任。偏偏把胡汝貞派了出去,門生也有些想不通。

  昨晚左思右想,會不會是蔡春台之事的影響?」

  「蔡春台之事?」徐階眼睛眨了眨,「你是說蔡春台背後之人是胡汝貞?」

  「倒也不是說胡汝貞是主謀。門生只是覺得胡汝貞等東南一系,王一鶚、曹邦輔、楊金水,在這件事上脫不了干係。

  推波助瀾肯定是有做的。」

  推波助瀾很正常啊!

  你要是跟高拱鬥起來,老夫不僅會推波助瀾,落井下石也能做得出。

  怎麼到了太子那裡就不行了?

  徐階很是疑惑,「推波助瀾,不是什麼大事吧。」

  「東南一系,最喜歡在堂中懸掛一幅畫,恩師可知嗎?」

  「什麼畫?」

  「獨釣寒江雪!據說嘉靖四十三年倒嚴之初,胡汝貞在京中等待先皇召見,惶惶不可終日時,太子殿下送來一幅《獨釣寒江雪》給他。」

  當初朱翊鈞只是傳了一句話,不是送了一幅畫。可世上的事就是以訛傳訛,從一句話傳成了一幅畫。

  獨釣寒江雪!

  還他娘的獨釣!

  徐階明白了。

  胡宗憲、楊金水為首的東南一系,是太子的嫡繫心腹,分掌兵權和財權。

  非常器重,也多加提拔。

  楊金水是朝天觀的瘋子,現在身為內廷四大巨頭之一。

  徐渭一介布衣,現在是兵部侍郎。

  戚繼光現在封伯爵,為一方主帥。

  胡宗憲要不是因為嚴黨烙印太深,容易引起非議,早就入閣了。可是他以兵部尚書、入戎政督理處協理戎政,實際上執掌大明水陸兵馬的大權。

  太子對嫡繫心腹,信任器重,但要求也嚴。

  獨釣寒江雪!

  意思是你們用心辦差,不要摻和朝堂黨爭。東南一系,暗地裡的實力嚇死人,一旦涉及到朝堂黨爭,會嚴重破壞朝局的平衡。

  東南一系在蔡國熙一事上推波助瀾,就是犯了太子的忌諱,在他看來,東南一系有摻和朝斗黨爭的跡象,立即出手敲打。

  找到機會把胡宗憲外派!

  誰叫他是東南一系的領袖,東南一系有時候被人叫成胡黨。

  敲打胡宗憲,就是給東南一系的警告!

  以後克慎守己,不要再犯!

  而敲打胡黨,對於同屬太子一黨,但分屬不同派系的張居正而言,確實樂意見到的。

  徐階又悟到,太子一黨,隱隱被太子殿下分成了三個派系,胡黨一系,張居正楚黨一系,還有一個老奸巨猾、隱在都察院不顯山露水的趙貞吉一系。

  至於李春芳,他即為閣老,又身兼天官,權柄太重,很謹慎地沒有結成一系,這才安穩到現在。

  現在胡黨主力悉數出征南北,張居正和趙貞吉兩系就可以趁機壯大。

  過得一兩年,胡黨主力大勝還朝,盛勢之下張黨和趙黨只能避其鋒芒,太子一黨內部就可以制衡穩定了。

  果然是好聖孫,這御下的帝王之術,玩得比先皇還要嫻熟高明啊。

  「太子執意南北出征,清流非議可能很大,你和大洲可要勇於任事,挑起這副擔子啊。」

  徐階勉勵了一句,張居正心領神會,拱手道:「謝恩師指點,門生銘記在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