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潛對王越說有人遞條子,讓王越火速回京,因為柯潛從景泰二年中了狀元到現在已經近十年的光景,和他讀書的時候的認知已經全然不同,柯潛讀書的時候,認為的天下莫非王土,皇帝聖旨莫敢不從。♪🐠 ❻➈ᔕ𝓗𝓾Ж.c𝕠爪 🏆😾
但是為官十載,柯潛看清楚了,哪有什麼莫敢不從,皇帝的旨意,但凡是傷害到了地方的利益,明槍暗箭,陽奉陰違,過度執行,比比皆是,為的就是保護自己的利益。
甘肅三司,原來名字叫陝西行都司,屬於邊方軍鎮,雖然是窮到了鳥不拉屎的地方,但行政上歸於陝西布政司和按察司,大明皇帝讓甘肅從行都司升格為了省道一級,傷害了陝西三司的利益。
而現在,大明在北伐之後,要設立西域行都司,也是傷害到了陝西勢要豪右的利益。養寇自重這種把戲,從來不稀奇。
「沒有反抗嗎?」朱祁鈺合上了盧忠的奏疏詢問道。
盧忠搖了搖頭說道:「沒有,緹騎一到便束手就擒了,臣帶了一千緹騎。」
一千緹騎有明光甲兩千副、戰馬三千匹、鳥銃兩千支、手銃兩千支、火藥五萬斤、一窩蜂一千把、子母炮一百門、黑龍炮一門,而這只是軍備,最為珍貴的是這一千緹騎本身,是大明從夜不收之中遴選出的銳卒。
這個火力,如果不求治不求占領,只求斬首速勝,在當下的南洋和西洋,完全可以發動一場滅國之戰。
最關鍵的是,這是皇帝派遣的緹騎,反抗的結果,就是謀反的大罪。「朕還以為他們會殊死反抗一番。」朱祁鈺略微有些可惜的說道。
從盧忠的奏聞來看,陝西地方官員從上到下,可謂是乾乾淨淨,這件案子從頭到尾這些官僚們就沒有參與其中,但處處有他們的影子。
陝西有回***泛濫,陝西三司看似約束,可是沒有他們的放任,可是這陝西地面的事務官,能皆被回***徒掌管?這商道上遍地的悍匪,三司看似每年都在剿匪,可是這匪越剿越多,商賈行走不便,百姓朝不保夕,流匪就多如密林;這提學看似在興文教,講的卻是沙利亞,甚至連儒學都靠邊站。
盧忠滿是笑意的說道:「瞧陛下說的,就是他們想造反,也沒那個實力不是?臣剛進入陝西地界,這陝西都司都指揮劉靖就直接尋到了臣,把事情撩的一乾二淨,爭取了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否則這趟差,決計不會如此的利索。」
「劉靖是清楚的,他就是讓邊軍造反,邊軍也只會剁了他的腦袋。」
朱祁鈺眼睛微眯的說道:「劉靖肯主動承認錯誤,朕很高興,但是他之前不奏不聞,朕很不高興,他求什麼?若是求保全家人,朕還可以寬宥一二,若是求保全性命,其罪,不容宥赦。」
盧忠趕忙俯首說道:「劉靖所求,只是不進解刳院。」
朱祁鈺斟酌了一二,點頭說道:「既然他給自己留了點體面,那便給他些體面。」
單純的在這個案子中,王越回明之事,並不是劉靖透露出去的,他還沒有這個資格從大明獲知此事,這件事壞在了康國,而不是大明。
王越從康國出發時候,就被人盯上了,消息是從康國泄露了出去,而散出去消息的人是左翼諸鄂拓克、康國平章、咨政大臣、康國大石弟,伯顏帖木兒。
伯顏帖木兒希望王越、王復妻阿史那儀、王復子王永貞,能夠死在大明女干人手中,逼迫王復與大明恩斷義絕,把康國公變成真正的康國公,削弱一些康國公和突厥諸部的緊密聯繫,進而更加倚重瓦剌人。
至於女人和公世子,伯顏帖木兒不止一次送王復七十二個美人,王復只要還能生,就不是問題。
而伯顏帖木兒泄露消息,甚至得到了阿史那儀父親阿史那合霍的默許,這是康國肉食者們的共同決定,
因為王復把妻子送回大明。
阿史那儀是康國的國公夫人,王永貞是康國的公世子。
所有的陰謀詭計進行的都極為順利,但是這個陰謀詭計,唯一的漏洞,就是劉氏,誰都沒想到,劉氏在哭訴之後,選擇了成全,這給了皇帝處置此事極大的騰挪空間,無論是進,還是退,劉氏在奉天殿上的和離二字一出,就把主動權還給了陛下。
朱祁鈺站起身來,看著風塵僕僕的盧忠,拍了拍他的臂膊說道:「奔波日久,暫且休息。」「陛下,臣得跟著陛下去北土城,等大閱之後,再休沐不遲。」盧忠卻非常堅持的說道,三尺之外,陛下無敵天下,三尺之內盧忠就是朱祁鈺最堅實的那面盾牌,盧忠要履行好自己的職責,大閱是陛下公開行程,需要他這面盾牌。
「既然不放心,那就一道前往便是。」朱祁鈺知道這是盧忠的忠心,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朱祁鈺一邊走,一邊好奇的問道:「盧忠,你和袁彬孰強?」
盧忠聞言也是一愣,俯首說道:「武怕少壯,臣比袁公方年輕十歲,單論武技,臣強一些,若是生死搏殺,不相伯仲。上次袁公方到松江府覲見陛下時,臣就和袁公方切磋了一番,臣贏了。」
朱祁鈺素知盧忠武力強橫,這還是第一次知道盧忠和袁彬切磋都能贏,袁彬已經過了巔峰期,要不然朱祁鈺也不會賜下青兕刻金長短銃讓袁彬防身,為這事,唐興還嘮叨了好多次。→
朱祁鈺有些試探性的低聲問道:「朕這樣的,能打多少個?」
盧忠呆愣住了,他這忙的腳打後腦勺,被這問題繞的有些迷糊,他總不能實話實說,說能打一百個,陛下的拳腳功夫在京營中是個合格的軍卒,卻完全達不到銳卒的標準,盧忠思考再三才慎重的說道:「陛下手銃之精準,天下無敵。」
這是實話,盧忠沒有欺君,大明內外無論是誰,把槍對準陛下都要手抖,陛下卻不會手抖。
「嘿哈哈。」朱祁鈺搖頭笑了笑,上了大駕玉輅,大明高皇帝是神武,大明文皇帝是英武,朱祁鈺在武這方面,多少有些執念。
盧忠並沒有把這句玩笑話放在心上,因為陛下對所有外臣都稱職務,單單叫他名字。
春秋大閱,是天明節固定的儀禮,朱祁鈺的大駕玉輅來到北土城的時候,典禮已經萬事俱備只欠皇帝這個東風。
禮部尚書姚夔雖然在灑水洗地之事上不及胡濙,但是在處理禮部諸事上,綽綽有餘,而這次操演,是英國公張懋、成國公朱儀二人負責操演。
這次大閱,除了原來的武備,又展示了一些花里胡哨的新式裝備,和于謙當年說的一樣,火器花樣繁多,唯獨這子母炮有用,這些花里胡哨的裝備,唬人是夠用了,但也就是唬人,並沒有形成戰鬥力。
禮炮按照大明皇帝定下的規矩,只有一十六響。讓朱祁鈺極其意外的是,這次居然出現了女兵。
她們是醫護兵,專門負責處理軍隊駐紮之後的防疫與傷病等事,極其專業,朱祁鈺之前就一直想把女兵納入大閱的序列,奈何之前女兵是否適合出現在戰場,一直沒有經過實戰的檢驗,而這次北伐醫護兵的表現贏得了大明軍卒的一致肯定。
胡濙雖然已經不在禮部,但是這禮法豈是不便之物的傳統,還是留了下來。
「很好,很好。」朱祁鈺看著這些醫護兵走過了北土城前對著于謙頗有感觸的說道,巾幗不讓鬚眉。
這些女兵出現之後,觀禮台上出現了一片議論之聲,一些個謀求著興文匽武的臣子面色都不好看,這興文匽武還是鏡花水月之事,這女兵們的出現,簡直是在這些翰林、御史、給事中們的臉上,狠狠的扯了一巴掌。
而後便是爭奪冠軍旗的操演,朱祁鈺本來以為是演練性
質,看了片刻,才察覺到了事情不大對勁兒。
朱祁鈺看著石亨有些奇怪的問道:「英國公和成國公是有什麼私怨嗎?」
「並無私怨。」石亨非常確信的搖了搖頭說道:「年輕人都氣盛,為了冠軍旗別著一股勁兒。」
這兩陣操演,顯而易見的打出了真火,這兵刃並未開刃,但仍然是多人負傷,兩軍如此兇悍的對壘,看的朝士們心驚膽戰。
張懋到底是年輕,經驗不足,逐漸陷入了劣勢之中,正當所有人以為張懋必敗無疑的時候,張懋帶了一隊精騎,從一個詭異的角度衝殺到了朱儀的中軍大帳,而後就是慘烈的拼殺。
張懋來的突然,朱儀應對的有條不紊,兩方拼殺了半柱香的功夫,俱被打下了馬,即便如此,兩人仍在地面打的不可開交。
朱儀瞅准了張懋奔襲力衰,找到了破綻,將手中鉤鐮槍架在了張懋的脖子上,雖然並非開刃,可這一下要是打實了,張懋非死即傷,至少要躺三個月。
「服不服?」朱儀眼睛通紅,氣喘如牛的問道,而他手中的鉤鐮槍卻是穩穩的架著,不給張懋掙扎的機會。
張懋知道自己輸了,他已經盡力了,他的呼吸如同風箱一樣呼呼作響,卻仍然大喊道:「不服!」
朱儀逐漸冷靜了下來,呼吸平穩之後,才伸出手來將張懋拉了起來,笑著說道:「不服憋著。」
張懋抓著朱儀的手站了起來,依舊是不服氣的說道:「下次我一定贏回來。」朱儀將籠手摘下,翻身上馬半抬著頭說道:「這次是我贏了,下次還是我贏!」
朱儀打馬上前,他要到北土城泰安門前領受冠軍旗去,今年冠軍旗還在四武團營。
朱祁鈺看著朱儀打馬歸來的身影,只能感慨,軍事天賦這東西,真的不講任何一點道理,不是張懋不夠努力,不夠強,大家相同的情況下,張懋怕是要被朱儀壓一輩子,萬年老二這種事,確實是憨屈。
朱儀翻身下馬,行半禮,鏗鏘有力的大聲喊道:「陛下威武!四武團營武奮營指揮使朱儀,前來復命,末將擒四威團營威揚營指揮使張懋,請陛下聖裁!」
「我大明,後繼有人啊,忠國公,授旗吧。」朱祁鈺對著石亨笑著說道。
石亨的臉都笑出了褶子,看著昌平侯楊俊,一臉的得意洋洋,石亨是京師總兵官,但也是四武團營的都督,朱儀是石亨的嫡系,而四威團營的都督是昌平侯楊俊。
聽到皇帝裁定,石亨立刻站起來說道:「臣領旨!」
石亨從興安手中接過了冠軍旗,一步步的走下了五鳳樓來到了朱儀的面前,將手中的冠軍旗遞給了朱儀,用力的錘了一下朱儀的肩膀,大聲的說道:「陛下敕諭:我大明,後繼有人!」
朱儀、張懋,是大明武勛衙內的遮羞布,大明衙內成千上萬,能有膽量上戰場的本就沒多少,吃得下苦的更少,絕對數量的衙內都是勛軍之列,都是大明米缸里的米蟲。
可是看到朱儀和張懋如此風采,這些米蟲可以自豪的說一聲:我和英國公、成國公都是武勛之後!
「謝陛下!「朱儀抓穩了手中的冠軍旗,轉過身來,高高舉起冠軍旗,幾乎於咆哮般的喊道:「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固!陛下威武!」
參加大閱的大明京營的銳卒們,不停的頓著手中鉤鐮槍,眼神堅毅、面色凝重,用力的嘶吼著:「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固!陛下威武!」
山呼海喝之聲,直衝雲霄,似是要將這天空撕裂一般。
朱祁鈺站起身來,走到了五鳳樓的憑欄前,看著大明京營的軍士們,兩手虛伸,往下壓了幾下,山呼海喝之聲漸止,五鳳樓上的龍旗大纛在風中獵獵作響,朱祁鈺昂首挺胸,朗聲
喊道:「大明軍,威武!」
小黃門將陛下的天語綸音傳到了城門之下,而錦衣衛的大漢將軍,齊聲吶喊。「陛下威武!陛下威武!陛下威武!」山呼海喝之聲再次傳來。
現如今,大明北衙的京官們,是有那麼一些恭順之心的,陛下說不能碰的底線,京官不會喪心病狂的試探,因為他們能夠親眼看到、感受得到陛下的十二團營。
每次春秋大閱之時,心裡有鬼的朝士,總覺得這北土城前的軍士們,下一刻就要把鉤鐮槍捅進他們的心窩。
在大閱之後,朱祁鈺還專門把英國公張懋叫到了御前,做了做思想工作,打不過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若是因此失了勇氣,或者自暴自棄,才是懦夫。
朱祁鈺這思想工作完全白費心思,張懋並不是懦夫。
大明京師的大閱結束之時,遠在陝西的緹騎們,在不停的查補,陝西道的官員落馬,只是一個開始,盧忠回京復命,也只是帶走了官身案犯,留下了八百緹騎繼續查補。
官員身後的龐大利益集體,也是緹騎們要勦捕的對象,討伐抓捕之事,有條不紊的進行之中。
主持勦捕的是一名天子緹騎,身著飛魚服,腰配繡春刀和兵仗局御製手銃,臉上依舊扣著面甲,此緹騎放下了手中的文牘,站起身來,拿出了自己天子緹騎的火牌和一封聖旨說道:「陛下有明旨,陝西道各關隘已經鎖關,我們有十五日的時間來勦捕凶逆賊人。」
「陛下有旨:膽敢抵抗者,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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