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統合罕,最近食宿可還好,驚厥之症,可有緩解?」也先樂呵呵的問道。→
德勝門外一戰,雖然朱祁鎮保住了性命,可是卻是嚇到了驚厥。
帶著朱祁鎮過來的是也先的另外一個弟弟,俘虜了的大明皇帝朱祁鎮的伯顏帖木兒。
也先非常不喜歡伯顏帖木兒,這個人和脫脫不花這些東蒙古高原的這群蒙兀人一個調性,都想要歸附大明。
最離譜的是,伯顏帖木兒給自己四個兒子,取了漢姓,分別是白、梅、安、梁。
這是也先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好在,這個弟弟還算聽話,雖然崇尚漢學,但是也只是自己喜歡,並沒有帶著自己的部族,投奔大明的打算。
「勞煩太師掛念,已然全部好了。」朱祁鎮不動聲色的說道。
他在禮儀上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來,從小就被當做皇帝培養的他,自然練了一身皇帝本事。
比如這等厚臉皮就是皇家水平,明明手還在抖,卻說已然大好。
也先點了點頭,他看向了伯顏帖木兒。
朱祁鎮坐在大攆上,被大明十三騎沖陣,還被射了鉛子,雖然沒有擊中,但亂糟糟的戰場,還是讓朱祁鎮嚇得不輕。
朱祁鎮到底是怎麼治好驚厥之症的?
是伯顏帖木兒的女兒,莫羅,衣不解帶的照料,朱祁鎮才頗有安慰。
朱祁鎮在瓦剌人的軍營中不但活得很好,還有人照顧,就是這個莫羅。→
也先命令人拿來了烤好的羊肉,親自持刀給朱祁鎮切了幾片羊肉,他頗為感慨的說道:「正統合罕,此次出征,我也都是為了合罕!」
「我就是看不慣新皇帝的小家子氣!這剛一登基,朝臣朝見都不朝見了。」
「正統合罕,你說這老小子,到底在防誰呢?」
朱祁鎮五味陳雜,他當然知道那個庶出子,到底在防誰,當然是在防他回去!
朱祁鎮拿起了桌上的酒盞一口飲盡,面色通紅,眼睛似乎是要冒出火來。
伯顏帖木兒連自己的女兒都送到了朱祁鎮的床上,伯顏帖木兒在入關大明的事上,也一直以再造竭忠,送還皇上為說辭,哄騙朱祁鎮。
朱祁鎮信不信,反正伯顏信了。
朱祁鎮相信不相信,他們的確是這麼做的,只不過送的方式,有點激烈了,沿途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朱祁鎮才不管百姓死活,他只想回去。
站在朱祁鎮的角度,他已經到了家門口,朱祁鈺帶著于謙,把他的家門給堵了,不讓他回去,他怎麼能不氣呢?
瓦剌人都把他送回來了,那個弟弟居然不讓他回家!
「我看吶,是在放著防著合罕回去後,再登皇位呢。」伯顏帖木兒舉杯憤憤不平的說道:「小家子氣。」
「小家子氣!」
也先頗為欣慰的看了一眼伯顏帖木兒,自己這個弟弟平日裡和自己政見不合,但是大事上,卻從不違反他的想法。
「正統合罕,瓦剌大軍駐紮西直門外,大明新皇帝,不想讓合罕進城,這樣吧,北京不讓進,咱們就去南京。」也先喝了口酒,低聲說道。
朱祁鎮有些呆滯的問道:「去南京?怎麼去?」
也先哈哈大笑,而朱祁鎮旁邊的袁彬面如土色。
袁彬是一名普通的錦衣衛,他的父親袁忠是朱祁鎮尚在潛邸時的校尉,他也做了校尉,土木堡之戰中,他的戰友或死或逃,只剩下了他和一名韃靼人護衛在朱祁鎮的左右。
袁彬沒讀過多少書,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皇上,不應該被人當做馬前卒做驅使。
他剛要說話,卻被喜寧狠狠的瞪了一眼。
也先拍了拍手,兩名瓦剌人抬出了一副堪輿圖,他十分興奮的說道:「于謙用兵如神,我遠不如也,打不過他,北京城,合罕是回不去了。」
也先話頭一轉,高聲說道:「但是南京城,卻是回得去啊!」
「于謙調集了大量的明軍雲集京師,二十萬的備操軍入京,整個京畿、河南、山東等地防備極其空虛,從固安、霸州可至保定府。」
「我的探馬已經回報,保定府守軍不足三萬。」
「從保定到河間只需三日,從順德到東昌只需兩日,日夜行軍,至順德,乘舟南下,半月余,可至南京!」
「南京城可沒什麼于謙和新皇帝,攔著合罕重掌大局!」
朱祁鎮呆滯著看著堪輿圖上的內容,面色頗為古怪的說道:「那…那…」
喜寧立刻附和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上重登大寶之位有望,神器再握,定可還大明以朗朗乾坤!」
伯顏帖木兒看著火候差不多了,笑著說道:「合罕勿慮,小女仰慕合罕之英朗,誓要追隨合罕南遷。」
「合罕有所不知,小女已經有了身孕,必常伴左右,與君同生共戚。」
這就是也先的第二個目標,讓朱祁鎮娶了莫羅,這把姑娘的肚子搞大了,哪有不娶的道理?
「這…這…」朱祁鎮一時間有些茫然,他看著地圖上的南京地理位置,眼神中終於變得越來越炙熱。
他認真的思考了許久才說道:「但憑太師主張了。」
「好!好!好呀!」也先一拍桌子,拿起了酒杯,大聲說道:「正統合罕,來,我們共飲此杯!為大計賀!」
也先為什麼堅持走紫荊關而不是走北古口,除了擔心被北元汗廷的元裔們背刺以外,他更想要的是重鑄大元帝國之榮光。
正統十四年,十月十五日,風裡帶著塞外的寒冷,吹到了大明京師。
已經進入了寒冬的日子,護城河上的水面,開始慢慢結冰,前幾日,大冬天的風雨大作,電閃雷鳴,的確如同徐有貞所言,天象有異。
大明出了朱祁鎮這麼個皇帝,沒有異象才是怪事咧。
朱祁鈺起了個大早,開始巡視城防,按照于謙的估計,瓦剌撤兵就在這幾日。
瓦剌人的士氣已經不足以他們發動對大明京師的任何攻勢了。
脫脫不花緊趕慢趕的脫離戰場,但還是碰到了楊洪帶領的五萬勤王軍,而都督孫鏜帶領兩萬人接應,正好和脫脫不花撞到了一起。
脫脫不花是連夜跑路的,楊洪軍隊是日夜行軍,奔赴京師,陛下要求他們儘快前往固安、霸州一線,防止瓦剌人狗急跳牆。
于謙防備的是瓦剌人南下仿照成吉思汗鐵木真之舊事。
成吉思汗當年打金國,就是攻不下京師,就大肆劫掠,搞得民不聊生。
但是于謙怎麼都不可能想得到,朱祁鎮正準備南下去南京!
脫脫不花跟大明軍隊大眼瞪小眼,他老遠就看到了楊洪的牙旗,立刻派出了探馬,帶著來自朱祁鈺的敕喻,差點打起來的軍隊,終於停了對峙。
阿噶多爾濟的想法是對的,從北古口撤退,如果被大明軍知道,攔腰打斷,那只有潰敗。
但是阿噶多爾濟不知道,脫脫不花請來了朱祁鈺的敕喻。
楊洪看到了敕喻,臉上數度變色,最終下令放行。
脫脫不花知道之後,連密雲都沒去,直接奔著北古口而去,本來要三天的路,他一天一夜就趕完了!
直到從北古口出,看到了茫茫草原之後,脫脫不花長長的吐了口氣,劫後餘生。
也先的情況就大大的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