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的南巡車駕終於從杭州出發,向著松江府而去。✊👊 ➅➈ŜĤǗˣ.ς𝓞𝓂 ♟🐳
而此時的松江巡撫李賓言,剛剛在新港下船,剛剛腳踏實地,他就聽聞了松江造船廠被民亂縱火事。
李賓言大驚,他連歇都沒歇,就急匆匆的跑去了造船廠查看損失。
曾經的日昇號大掌柜,現在的松江造船廠幫工指揮、總辦雷俊泰,嘆息的說道:「三艘在建的寶船一艘被燒毀,無法修復,桐油庫被燒毀大半,原定的陛下駐蹕巡檢大明水師事,只能不了了之。」
「剩下兩艘縱火之人被巡檢司發現緝拿歸案,這兩艘寶船倖免於難,但問題是沒有了桐油,這兩艘船不能如期下水了。」
雷俊泰一直在匯報著損失。
日昇號的東家李高全,因為涉及到了畸零女戶案被扔進了解刳院。
雷俊泰在李高全宴請江南名角黃艷娘唱曲的時候,選擇了跳車到了大明松江造船廠,擔任幫工指揮、總辦,總領松江府造船事。
時至今日,雷俊泰的桐油保管法、蒸房浸油法等桐油煉法是大明官辦船廠保管桐油最好的辦法,而且雷俊泰還在李賓言的請恩下,獲得了一塊奇功牌。
「只是因為桐油嗎?」李賓言聽聞雷俊泰的匯報眉頭緊蹙的問道。
雷俊泰不明所以,但還是說道:「只是因為桐油。」
李賓言面色如常,神情已經不再是冷若寒霜,他站在被燒的面目全非的寶船面前,平靜的問道:「甚好,說明我松江造船廠的船匠損失不大啊,說說其他損失。」
「其他沒什麼損失…」雷俊泰很確定的說道。
李賓言前往琉球那霸港耀武揚威之前,就已經反覆叮囑了、交待了護衛船廠安全,防止有所謂民亂襲擾之事,而且重點強調的不是船,而是保護人的安全。
「那就好。」李賓言點了點頭,一邊走一邊對雷俊泰說道:「雷總辦,燒一艘也就燒一艘吧,桐油沒了就沒了吧,只要人還在,咱們就還能繼續造。」
「這次被人抽了冷子,就長了教訓,下次就沒人能燒的了船了。」
李賓言一言不發的站在了被燒毀的船塘之前,這寶船被燒的面目全非,只能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還能聞到燒焦的味道,一些工匠在來回奔走試著取回仍然能用的物件。
「那陛下那裡?」雷俊泰還是頗為擔心的說道。
李賓言擺了擺手說道:「無礙,我去奏聞言事便是,桐油之事不必擔心,明日就有油了,耽誤幾日就耽誤幾日吧。」
雷俊泰以為李賓言剛剛下船還不知道什麼情況,急忙說道:「我在松江府四處找桐油,但是就是沒人肯賣於我們啊,得知我官辦船廠桐油失火,松江油貴,根本買不到。💔🐉 ➅❾ˢⓗⓤX.Ćσ𝐦 💔🍓」
「我都恨不得帶人去搶了!」
李賓言笑著說道:「按照日程,明日貴州桐油就到劉家港了,無須擔憂,松江府這集散之地沒人賣給咱們桐油,可是貴州有至少六成的桐油,都是襄王殿下在貴州官辦桐園所出。」
「不用擔心桐油,也不用擔心木材,澎湖巡撫陳鎰治下,雞籠島上,可是有不少人在伐木。」
「只要人還在,人心還在,船就還能造。」
人心散了,這船就真的造不下去了。
福建知府郭暄當年提領八府造船,費勁了力氣,才造出了一百二十艘海舶準備南下西洋,可是在李賓言看來,郭暄搭建的是一個空中樓閣。
產業工匠借調徵用、原材料被人掌控、造船廠里里外外都不是自己人,用盡了國帑內帑,最後造好了船,被人付諸一炬,便無力繼續。
當年太宗文皇帝是怎麼做的?
大肆興建官辦船廠,培養匠戶、種植桐園、鑿山伐石,僅僅能建造大明最大號寶船的造船廠,就有三處。
想要阻止大明官辦海貿的人,即便是擔著族誅的風險,燒毀了一艘兩艘,太宗文皇帝也能造出來。
這就是差距。
時至今日,陛下閉口不言下西洋之事,只是在默默的擴充大明水師的實力,這也是陛下和稽戾王做事的區別。
李賓言眉頭緊鎖的說道:「查到了什麼有用的消息嗎?」
雷俊泰頗為無奈的說道:「沒有,抓到的幾個縱火之人,都是臨時請的游墮之民,孤家寡人,有人給了五十銀幣,讓他們從西門狗洞爬進船廠。」
李賓言暗道果然如此,他繼續問道:「敵人的目標僅僅是造船廠的船嗎?」
「李巡撫的意思是?」雷俊泰猛地打了個哆嗦,顫巍巍的問道。
李賓言目光看向了遼闊的海面說道:「目標是是陛下啊。」
朱祁鈺的大駕玉輅,經過五日,終於走到了松江府。
李賓言帶領松江府文武官員,趕到了松江府東水馬驛外三十里接駕。
這次接駕並沒有太大的陣仗,朱祁鈺也是簡單的問候了一下,便開始進松江府城。
「真是讓朕失望啊,刺王殺駕,拼的就是勇氣,不夠悍勇,如何殺得了朕呢?」朱祁鈺坐在極為寬敞的大駕玉輅上,看著松江府的城門,一臉失望的說道。
他的車駕已經從鄉野走過了城池城門外的民宅。
鄉野官道是最好的襲擊位置,如果有人要襲擊,鄉野官道是最好的選擇,因為這樣可以擺開兵力硬攻。💎✌ 69SнǗx.Č𝓞爪 🐍🐠
朱祁鈺從杭州武林水馬驛行至嘉興水馬驛,再從嘉興水馬驛趕至松江府東水馬驛,一路上風平浪靜。
再其次就是在民宅設伏,入城的民宅道路七拐八繞,如果在民宅行刺,即便是無法功成,也可身退,但是朱祁鈺已經快要進城了,還是沒什麼動靜。
實在是讓朱祁鈺失望至極。
李賓言擦了擦額頭的汗,若是在松江府的地界上,發生了行刺案,他這個巡撫直接抹脖子好了。
之前是他不在松江府,才發生了造船廠縱火案,他現在回來了,自然不會讓這些事情發生。
李賓言俯首說道:「嘉興中左千戶所、松江守御千戶所、蘇州衛、鎮海衛、太倉衛,松江府市舶司巡檢司京軍昨日就清道了。」
「通州、崇明、瀏河堡、寶山、吳淞江、南匯嘴、青村、臨山、觀海巡檢司已經在海上游弋巡安。」
「松江府及各州縣張貼黃榜,宣陛下大駕將至,若有賊影,上報五十銀幣重賞。」
陸上有衛所千戶所負責,海上由巡檢司負責,務必保證大明皇帝的安全。
朱祁鈺這才瞭然的點了點頭,不是敵人不夠勇,是即便足夠勇敢,實力不夠,也無法靠近大駕玉輅。
朱祁鈺一層層的護城河,最外面一層是大明的百姓,李賓言回到松江府後就積極調動百姓,群查群訪,詢問坊間鄉野是否有可疑人士出沒,一旦核准消息,立刻獎勵銀幣十到五十。
第二層護城河則是地方巡檢司衛所,在松江府展開了地毯式搜索,近三十多個頑固的流匪山寨被清繳,十多個城中幫會被頂點清除,近七千餘游墮的社會閒散人員被收納安置。
一時間整個松江府都有了煥然一新的感覺。
李賓言到底是為了皇帝安危展開的掃黑除惡,還是借著皇帝的威風在蕩滌黑惡,那只有李賓言心裡清楚了。
第三層護城河是南衙駐紮的京軍,他們隨時機動,在巡檢司力有未逮的時候,重拳出擊,比如盤踞杭州多年興海幫,京軍就需要重拳出擊,維持穩定。
第四層護城河則是大明錦衣衛緹騎,三千精銳緹騎,即便是三萬精銳京營,都不見得是緹騎的對手,緹騎的軍備實在是太精良了,武裝到了牙齒的緹騎,想要殲滅,至少以十倍,二十倍圍困,才有可能。
第五層護城河則是興安帶領的東廠番子,東廠番子配腰劍,也被稱為內操軍,不過內操的身手和戰力,都是不能和緹騎相提並論的,但是這幫番子,在玩弄人心這一層,卻讓人膽戰心驚。
正面對敵,需要突破這一層層的護城河,才有可能成功,否則就是送死。
顯然,這一次的敵人,並沒有蠢到這個地步。
「相比較之前,想要顛覆朝綱,鬧騰要造反不同,這些人終於學聰明了,不再造反,而是把主意打到了朕的頭上,還是有進步的。」朱祁鈺誇讚了一下這次南巡之中,勢要豪右們反抗的手段。
顛覆大明的難度太大,物理上殺死朱祁鈺這個皇帝,就相對簡單多了。
朱祁鈺看著李賓言略微有些富態的模樣,笑著說道:「李巡撫啊,這一別經年,唐國丈跟朕說你長胖了,朕還不信,這果然是胖了啊。」
李賓言露出了兩分輕鬆笑著說道:「心寬體胖,琉球事少,臣自然就胖了。」
相比較簡單的琉球諸事,松江府諸事,實在是千頭萬緒,牽一髮而動全身,去琉球這趟耀武揚威,李賓言也算是休了幾個月的假。
李賓言面色沉重的說道:「陛下,造船廠之事,是臣失察,還請陛下責罰。」
「無礙,沒死人,就燒了艘船和幾庫的油而已。」朱祁鈺擺了擺手說道:「你也不在松江府,怪不得你。」
朱祁鈺不打算處罰李賓言,主要原因就是沒死人,李賓言去琉球,留下的決策是保人大於保船,船和人之間,選擇保人,僅此一點,朱祁鈺就不會責罰李賓言。
一艘船、幾庫油而已,燒就燒了,不就是錢嗎?
錢沒了可以再賺,人沒了,才是真的什麼都沒了。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這個道理李賓言不僅懂,而且做的很好。
「謝陛下隆恩。」李賓言趕忙行禮謝恩。
朱祁鈺躍躍欲試的問道:「松江府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朕可是聽聞過松江府舊院書寓的大名啊。」
此時大駕玉輅上的諸多朝臣,都是一臉的平靜。
舊院書寓是娼妓之地,陛下要逛青樓這件事,按理說,朝臣們應該直言上諫,這已經不是有失體統的問題了,被朝中的清流御史們得知,不得罵幾句亡國之君?
沒能阻攔陛下尋花問柳的松江府上下官員,都會被彈劾。
但所有人都默不作聲。
陛下南下,說是要解決冬序,其實就是南下來募集善款來了。
有了錢糧,就可以保證以工代賑的順利進行,就可以保證大明順利度過冬序。
陛下那是要去逛青樓?
陛下那分明是要去找探查魚情,尋找願意納善款的大善人去了。
舊院書寓可是松江府最大的銷金窟,只要能摸准這個這個魚窩,何愁沒有魚?
李賓言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說道:「舊院上個月被查封了,主要是這書寓之中的娼妓過半都是過去的畸零女戶,而且舊院書寓私窯甚多,疫病頻發,鬥毆尋釁,實乃非良善之地。」
「這舊院之內,競奢鬥富蔚然成風,物慾橫流唯利是圖,導致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查封舊院是上次南鎮撫司指揮使楊翰抓人之後,李賓言下定了決心。
這娼妓聚集之地,惡性案件頻發,而且鬥富演變成械鬥屢禁不絕,各種城中幫派在此地火併。
李賓言不在松江府,更是各種牛鬼蛇神群魔亂舞,最後緹騎督辦,把整個舊院給查抄了,所有娼妓都要看病,看完之後,歸到了松江府、南衙等織造局謀生。
「啊,已經查封了嗎?」朱祁鈺發現自己的魚窩被人給炸了,倒也不是很在意,李賓言不查封,朱祁鈺去過了自然也要查封的。
「徐有貞已經到松江府了嗎?朕聽聞他親自押解了一批桐油從荊州府南下至松江府考察水文,整理疏浚之事。」朱祁鈺問起了徐有貞的動向。
徐有貞的女婿祝瓛、蔣廷貴、朱琇、王瑮等人惹得禍,並沒有牽扯到徐有貞身上,徐有貞也沒有上書陳情,意思也很明確,陛下依法辦事便是。
這次松江府造船廠因為縱火案導致了松江油貴,兩艘在建的寶船無法如期下水,徐有貞押解的這批桐油,質量上乘,剛好解了燃眉之急。
李賓言據實已報,趕忙說道:「徐巡撫人在崇明島測定水文,驗證枯水豐水期限,明日才會趕回松江府。」
徐有貞也是膽子大,陛下今日到松江府,他人就在松江府,卻在崇明島上測定水文,不來面聖。
朱祁鈺倒是無所謂,他和徐有貞是兩看相厭,徐有貞好好幹活便是。
相比較徐有貞的行蹤,朱祁鈺更關心兩艘寶船,他頗為認真的問道:「那就是說桐油已然無礙,剩下兩艘寶船,何時能夠下水?」
雷俊泰作為松江造船廠幫工指揮,趕忙說道:「十五日即可。」
朱祁鈺確切的說道:「那就二十日之後下水,朕還未見過寶船下水,到時候朕去看看稀罕。」
他多給了幾天,在向上負責的帝制之下,為了不讓皇帝久等,雷俊泰所言,肯定是說了個最低時限,朱祁鈺多給了幾天。
「這兩艘寶船和過往寶船,有何不同?」朱祁鈺問起了寶船形制,雖然奏疏圖紙都很詳細,但是他還沒見到實物。
說到了寶船,雷俊泰的眼睛裡如同放著光的說道:「陛下,等到下水之時,陛下就知道了,這可是匠城傑作,與以往寶船,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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