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 黃袍加身,你情我願

  也先的喜怒無常越來越嚴重,兩名侍寢暖腳的胡姬被也先活生生掐死,給也先梳頭梳了十多年的忠僕,因為看到了也先的白頭髮被也先砸傷了腦袋。💢♣ ❻❾Ⓢᕼ𝐮𝔁.𝐂Ⓞ𝔪 🐺👍Google搜索閱讀

  阿失帖木兒,也先次子,在博羅死後,康國大石繼承人,康國太子,比之年老的也先更加過分。

  阿失台吉殺死了博羅的唯一子嗣,差點就強占了博羅的遺孀。

  若非王復來的快,阿失台吉就得手了,匆匆趕來的王復,看到了被怯薛軍控制依舊叫囂的阿失台吉、被打死的六歲孩童、蹲在牆角聳著肩膀哭泣的博羅遺孀。

  在草原,的確有遺孀父死子繼、兄終弟及的傳統,這種收繼婚制文化,在草原上頗為盛行。

  在草原上,女人也是財富的一種,父親或者長兄死後,妻妾會作為遺產的一部分被繼承。

  王昭君出塞,嫁給了呼韓邪單于,呼韓邪單于死後,王昭君上書大漢求歸,漢成帝下旨從胡禮,王昭君無奈,再嫁給了呼韓邪單于的長子復株累單于。

  建立了隋朝的隋文帝死後,隋煬帝立刻就收繼了庶母——宣華夫人。

  「放開我!王復!你好大的膽子,我才是康國的太子,你是要造反嗎?」阿失台吉憤怒的咆哮著,面目扭曲猙獰,眼中全是血絲,不停的掙扎著。

  阿失台吉想要殺死博羅唯一子嗣的原因很簡單,博羅的兒子也是繼承人選。

  大明太祖高皇帝將皇位傳給了自己的孫子朱允炆,帖木兒王國的建立者帖木兒將王位傳給了自己的孫子皮爾·馬黑麻。

  大明的皇位最後落到了高皇帝第四子明太宗皇帝朱棣手中。

  帖木兒王國的王位最後落到了帖木兒第四子沙哈魯手裡。

  阿失台吉殺死博羅的兒子,是為了爭奪康國的王位。

  但是阿失台吉親自動手,讓王復一陣扶額,這是愚蠢還是瘋子?

  王復瞥了一眼阿失台吉,對著萬戶和碩說道:「聒噪,把嘴堵上吧。」

  一個怯薛軍大漢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塊方巾,塞進了阿失台吉的嘴裡,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王復額頭的青筋抖動,草原的收繼婚制非常常見,但是作為大明冊封了三代的瓦剌王族,從未有收繼的先例,馬哈木、脫歡、也先,都未曾從胡禮收繼父妾和兄弟妻妾。

  畢竟是大明自永樂年間開始冊封,一直持續到了正統年間。

  「博羅的孩子,對外就說…暴疾夭折了吧。🐍🐝 ➅➈丂卄𝔲ⓧ.cσᗰ ♝☜」王復帶著幾分憐憫看著倒在血泊中,已經沒有了呼吸和信條的孩子,嘆息的說道。

  阿失台吉親手打死了這個孩子,但是對外只能說是夭折。

  和碩的拳頭,硬了!

  長生天下的勇士,就要在阿失台吉這樣的人手裡統領,這對和碩而言,是根本無法接受的。

  王復看著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博羅遺孀,示意僕從將遺孀請出去。

  「和碩!讓你看好阿失台吉!博羅遺孀和孩子是怎麼到這裡來的?!」伯顏帖木兒才匆匆趕來,看到了地上的孩子和被擒拿的阿失,大驚失色的問道。

  和碩覺得自己悶著一股氣在胸口,始終無法散去,面對責問,也只能低聲說道:「他是太子,他下了命令,班直只能依令行事。」

  「誰知道阿失台吉如此瘋魔?」

  伯顏帖木兒看著阿失台吉怒其不爭的喊道:「胡鬧!」

  弟弟見嫂子和侄子,這本不算什麼大事,怯薛軍遵從命令行事,並無不妥,誰能想到阿失台吉是個瘋子?

  王復冷冰冰的說道:「失察之罪,自領二十軍棍。」

  和碩有些不服,但還是咬著牙說道:「是。」

  「他是台吉,他是康國太子,他打不得,只能打你,記得自己挨的軍棍,看好他,別讓他再發瘋了。」王復如同看死人一樣看著阿失台吉,對著和碩說道。

  「是。」和碩梗著脖子,攥著拳頭,還是領了命令。

  王復揉了揉額頭,事發突然,他只能如此處置,這阿失台吉仗著自己是唯一的繼承人,如此狷囂,是王復始料未及的。

  誠如和碩所言,這個阿失台吉,怕不是瘋了。

  王復甩了甩袖子離開,回到咨政大院,拿出了太醫院送來的上好傷藥百寶丹,這是冉思娘以三七粉為主製作的苗藥,治療皮外傷的效果極好。

  他帶著傷藥親自監刑,和碩被打的皮開肉綻,王復將百寶丹遞給了和碩,讓他外敷內用。

  「心裡有怨氣?」王復看著趴在凳子上,因為敷藥齜牙咧嘴的和碩,頗為平靜的問道。

  和碩歪著頭說道:「不敢。」

  不敢,不是沒有。

  「賞罰分明,才能令行禁止。」王復看著有些鬧彆扭的和碩,還是開口解釋了一句,怯薛軍是班直戍衛,也是軍隊,而維繫軍紀的重要原則就是賞罰分明。☠👺 69𝕤Ĥ𝕌𝔁.Ⓒ𝓞Ⓜ 🎈🍮

  和碩犯了錯,就該打。

  和碩悶聲悶氣的說道:「不是生王咨政的氣,我也不知道生誰的氣。」

  阿失台吉是主子,也先是主子,和碩不能跟他們生氣,但是和碩就是覺得胸悶氣短,一股鬱氣堵得他難受。

  和碩有點迷惑,仿若是走入了一條死胡同里。

  「我和博羅是安答,我們自幼一起長大,他送了我一枚箭,我送了他一件石青貂裘,我先學會了騎馬,還嘲笑他不敢騎馬。」

  「我們是好兄弟。」和碩喃喃的說道:「王咨政教導博羅,讓博羅越來越像一個王,我和博羅喝酒的時候,他時常跟我說,王咨政是海東青,是王咨政教會了他如何飛翔。」

  海東青,是一種名貴的獵鷹,是天空的王。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和碩之所以幫王復隱瞞阿史那儀的去處,聽從王復的命令,是因為博羅是他的安答,義結金蘭的兄弟。

  王復對博羅是傾囊相授,毫無保留,而博羅也從中人之姿,越來越像一個王,所有的瓦剌人都感謝王復的教授,那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相信,瓦剌在博羅的帶領下,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可是博羅死在了內訌之中。

  「原來萬戶和博羅還是安答,我並不知道。」王復並不清楚他們的私人關係,博羅有點懼怕王復,以師禮待之。

  和碩依舊別著頭不看王復,或許是因為背上塗藥的刺激,他聲音裡帶著幾分哭腔,低聲說道:「博羅死了。」

  王復再無多言,轉身離開。

  是我、有我、無我,人生三境,有些問題,只能自己想明白。

  王復去了蘭宮寢宮,請求覲見也先,他想和也先聊一下今天阿失台吉殺死博羅兒子的事兒,這件事不是小事,博羅死之前,在十二團營的威望並不低,但也先稱病推脫,不接見王復。

  王復討了個沒趣,只能搖了搖頭,策馬出了蘭宮,奔著城外大營而去,他需要將博羅子嗣夭折的消息告訴瓦剌大營的萬戶們。

  王復面無表情的宣布了夭折的消息,萬戶們面無表情的聽著,誰都沒問,那個孩子到底生了什麼病。

  和碩是知情人,這些萬戶多少都得到了消息。

  王復舉起手,最終無力的揮了揮,說道:「節哀吧。」

  「王咨政!」一個萬戶突然向前了幾步,抓住了王復的臂膊,憤怒的問道:「就這麼,白死了嗎!」

  王復用力的一推這名萬戶,將他推出了三步遠,比他更憤怒說道:「你說怎麼辦!你告訴我!」

  「我要見大石!」被推開萬戶,十分激動,臉紅脖子粗的大聲的喊著,若非幾個萬戶攔著,這人就沖了出去。

  王復近乎於咆哮的大聲喊道:「我也想見大石!他不見我!」

  大帳瞬間安靜了下來,萬戶們多少都和蘭宮的怯薛軍有溝通,王復去沒去,一打聽就知道了,沒必要撒謊。

  鬧著要見大石的萬戶,變得頹然,爭吵就這樣戛然而止。

  「我想要給你們一個交待,可是我給不了。人死不能復生,就這樣吧。」王復低聲說道。

  無聲的憤怒在大帳之中醞釀。

  王復沒辦法安撫這種憤怒,再多蒼白的語言,在事實面前都變得無力起來。

  王復出了大營,策馬就向著咨政大院而去,他還得去處理政務,他一邊走一邊思考一個問題。

  權臣的誕生。

  權臣的誕生到底是個人的野心,還是時勢弄人的大勢所趨?

  王復是康國地地道道的權臣,軍政財三權,兩權在握,即便是在軍權之事上,王復有將近兩千人的庶弁將和掌令官的基層將領,包括五位以上十二團營萬戶的支持。

  王復有自己的野心,他是墩台遠侯,跑到和林就是解救被俘虜的夜不收和探查和林敵情,隨後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他當然有自己的野心。

  可是只有他自己的野心和能力就足以當這個權臣?

  那些支持他的萬戶、支持的他的特勤、支持他的台吉、支持他的百姓、支持他的咨政大臣,為何會支持他而不是支持也先和阿失台吉呢?

  阿史那儀出現在王復身邊常伴左右,是突厥諸部對阿失台吉這個繼承人的不滿。

  和碩這個怯薛軍萬戶聽王復的命令,甚至被打二十軍棍對王復依舊沒什麼怨氣,是和碩和那些支持王復的十二團營萬戶們,對也先、阿失的不滿,對瓦剌人的前程擔憂。

  當年的陳橋驛兵變,那些給趙匡胤黃袍加身的將官和趙匡胤本人,大約就是你情我願。

  權臣的誕生,是個人,也是時勢。

  王復在班直戍衛的注目禮下,大步走進了咨政大院的穹頂禮堂之內,本來竊竊私語的眾多咨政大臣,立刻噤聲,大禮堂立刻安靜了下來。

  四個小廝抬著很重的座椅放在了正中的位置,這叫升坐,散會後,這個座椅會被抬下去。

  兩隊怯薛軍班直戍衛散開,手中的長戟用力在地上砸了一下,一塊肅靜,一塊警蹕立牌被掛在了門廷之前,地磚上的小坑,是班直戍衛手中長戟反覆砸出來的。

  班直戍衛在咨政大院裡,負責糾儀,在咨政大院的大禮堂失儀者會被班直戍衛剝去衣物,丟到天井裡只給水不給食關上三日,若是再犯,則會面臨罰俸、罷黜、流放、斬首等諸多刑罰。

  咨政院往日裡吵不過就動手,打的鞋子滿天飛的日子,自從有了班直戍衛的糾儀官之後,便一去不復返。

  至少現在能夠安安靜靜的坐下來吵架,而不是將整個咨政院弄的一團亂麻。

  王復撩開了下擺,如同雄獅一樣環視了一圈,二十五為咨政大臣站起身來行禮齊聲說道:「參見咨政大夫。」

  王復開口說道:「議政吧。」

  兩種堆肥,在春耕之前會全數布置,春耕治蝗也是咨政院裡的日程,碎葉城和撒馬爾罕的大學城多了一批漢學西席先生,還有一批太醫院的醫倌,在撒馬爾罕建立了醫院。

  咨政大臣們明顯感覺到了王復渾身瀰漫的煞氣,往日裡憋足了勁兒吵架,今日顯得非常安靜。

  咨政院的穹頂禮堂結束了每日的廷議,王復沒有起身,而是看著伯顏帖木兒,平靜的問道:「當初博羅的死,是不是阿失台吉做的?」

  伯顏看著一臉冰冷的王復,搖頭說道:「和碩抓著這件事查了很久,死於亂陣之中,並非阿失台吉做的,那個時候,就是阿失台吉想做,他也沒那個本事。」

  「那就是你?」王復的手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突然問道。

  伯顏帖木兒瞬間打了個冷戰,連連擺手說道:「王咨政,你是知道我的,我沒那個膽子!」

  伯顏冷汗都流了下來,要是王復懷疑到他頭上,他的日子就到頭了,王復動不了也先,還動不了他伯顏帖木兒嗎?

  王復當初的確想過對博羅動手,但是還沒動手,博羅就死了,和碩調查了這麼久,應當是死在軍陣之中。

  王復手一頓,開口說道:「你待會兒去見大石,阿失台吉失手殺人的事兒,就是夭折,也只能是夭折,若是阿失台吉被處罰了,就會有人把博羅的死,扣在阿失台吉的頭上,你知道後果。」

  「阿失台吉一定看好了,他再犯錯,只能給所有人一個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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