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王復點檢軍馬,大石天山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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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復走過了長長的穹頂連廊,這些廊道都變了樣子,變得方方正正,所有的房間都加了一些窗欄,更加明亮了一些。

  王復終於走進了咨政院內。

  咨政院是一個很好的調節各族、各階級矛盾的地方。

  在這裡吵架,總比在外面打架要強許多,李賢搞出來的這一套咨政院的模式,非常適合撒馬爾罕這樣複雜的地方。

  至少有個說話的地方,有個主事的人,可以站在某種價值觀上,對事情做出些許的評判,如果真的無法調和,那出了門,再打的你死我活便是。

  咨政院從來都是吵吵鬧鬧,王復剛走進咨政院,立刻變得安靜了起來。

  王復站定,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從蘭宮出來的時候,王復的心情是十分灰暗的。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先就會安耐不住要真的痛下殺手,為了防止也先的忌憚,他從來沒有招攬過那些悍勇的瓦剌人。

  他不希望發生動手的事兒,大明正在逐步的蠶食著哈密國,一旦打通了天山山脈的礙口,大明和撒馬爾罕就會直接打通。

  他不希望大明失去撒馬爾罕,這裡將是大明扎在西域的橋頭堡,對大明而言極為重要。

  王復站定看著咨政院,這些年來,他在這裡耕耘,在這裡努力,看著撒馬爾罕變得越來越好,這顆明珠越來越璀璨,他不希望在收穫之前,就死在也先的手中。

  王復站在門前不進門,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王復,幾個人交頭接耳小聲的議論著。

  「咱們是不是吵得太厲害了,王咨政的臉色太差勁了。」

  「大概是,以後咱們各家裡的雞毛蒜皮的小事,自己解決就是了,非要拿到這種場合來,王咨政每天那麼忙,還要處理這些事,肯定是心有不滿。」

  「確實是,王咨政那麼辛苦,咱們還是不要太麻煩他的好。王咨政那可是大老爺!咱們整日裡把丟了雞這種事麻煩王咨政,的確不像話。」

  「就是就是,萬一王資政惱了,偏向旁人,我們豈不是倒霉?」

  「是不是和瓦剌的大石吵架了?吵輸了,才面色那麼難堪?」

  「王咨政和瓦剌的大石吵架什麼時候輸過?就大石那個水平,跟王咨政吵架,是自取其辱。」

  「不會是打起來吧…」

  「可別亂說話!」

  ……

  王復耳目靈敏,他自然聽到了這些對話,他走過了橢圓形的位置,來到了正中間的圓台上站定,他拿著一個沙漏放在了桌上說道:「我說幾句。ღ(¯`◕‿◕´¯) ♫ ♪ ♫ ❻❾𝓈𝒽𝐔Ж.ςσ𝔪 ♫ ♪ ♫ (¯`◕‿◕´¯)ღ」

  「首先,任何一個小的矛盾,都可以找我,無論是只雞還是一個碗,我雖然忙,但是處理各族事物是我的首要職責,大家安心來找我就是,我不會厭煩。」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不希望任何部族之間因為一隻雞,一個碗,殺的血流成河。」

  「太不值當了。」

  王復對於處理各族之間的小事,是十分慎重的,到了這裡他才知道,這天底下還有為了一隻雞,死幾萬人的部族仇殺。

  本來是小矛盾,結果吵了兩句就開始動手,輸了的人滿心怨氣要找回場子,伺機報復。

  贏了的人,趾高氣昂,繼續追打。

  尤其是找場子的時候,會越鬧越大,是不可控的。

  在王復還沒有到撒馬爾罕的時候,這裡的仇殺,真的會因為一個水池、一個鍋,一片草場,殺的屍山血海。

  按照他的牛馬論而言,牧民這種事,自然不能讓各種各樣的牛馬,整天打打殺殺,安心放牧,貢獻自己的勞動價值才是牛馬該做的事。

  王復繼續說道:「第二點,各部族之間,如果沒有經過咨政院的決議,就私自械鬥,就不要來找我了,私自械鬥按謀反連坐法論,這是我反覆強調了數百次的事兒,每一次咨政院議事,我都要說。」

  私鬥以謀反罪論,連坐法夷三族。

  這是一個極為恐怖的政令。

  是寫在當初《撒馬爾罕大憲章》里的六十四條之一,任何人一旦違反,所有人共擊之。

  私自械鬥,是各部族殺來殺去的主要原因,這種共擊之的合法搶劫,讓各族無論什麼事,都會到咨政院說一說,輕易不會動武。

  王復,比法家還法家。

  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秩序的建立,隨著共識的確定,各部族之間的雞毛蒜皮的小事越來越少。

  「第三點,我和瓦剌大石是兄弟之情,我們因為一些事發生了爭吵,不過是小事罷了。」

  「好了,議政吧。」王復打開了自己的備忘錄,看了許久說道:「第一件事,建大學堂。」

  「我們要在撒馬爾罕和碎葉城建兩座大學堂,這兩座學堂對各族開放,建立需要不少的錢糧,蘭宮會出八成,剩餘的兩成,一成出自烏茲別克的碎葉城,另外一成需要各族均攤。」

  「有沒有異議?」

  烏茲別克的咨政大臣立刻站了起來說道:「我們碎葉城的學堂,我們可由我們碎葉城自己負擔!不需要蘭宮的資助。」

  「王咨政,咱們有錢!」

  建學堂可以,瓦剌人出錢不行。

  這個咨政大臣的提議很有趣,烏茲別克的人很富有,光牧羊就有三十萬隻,有一座百萬牧馬場,如果不那麼苛刻能湊出十萬匹戰馬來,大約能組建八萬軍,有大約一百餘萬人,是整個撒馬爾罕除了瓦剌人之外,最大的勢力。

  他們不願意讓瓦剌人的手伸的太長,管的太寬。

  「這件事我私下和你溝通。」王復笑著說道:「誰還有別的想法嗎?」

  突厥人的咨政大臣站了起來,高聲問道:「建學堂之後學什麼?神學院嗎?」

  「目前有漢學、算學。」王復想了想說道:「你們想學神學嗎?如果要的話,也不是不行,可以加一科,得加錢。」

  「那算了。」這個突厥人想了想坐了下去。

  這一個大學堂就得二十多萬銀幣,加一科最少得十多萬銀幣,他加不起。

  讓王復極為意外的是,漢學這件事,事先是通知下去的,各咨政大臣居然沒有人諮詢和反對開設漢學。

  他們更擔心有沒有教書先生。

  對於漢學他們並不牴觸,甚至心生嚮往,可是過往完全沒那個條件學,所以王復要開設漢學的阻力很小。

  咨政院的還在爭吵,王復一直處理到了日暮時分,才拖著疲憊的身軀離開了咨政院的大門。

  他回到了自己的地方,才用力的伸了個懶腰,對著身後的烏茲別克咨政大臣說道:「月別,碎葉城的漢學堂,讓蘭宮出八成。」

  月別是這個大臣的名字,意思是勇敢、無畏。

  「王咨政,咱們有錢,不用聽從瓦剌人的擺布!」月別人如其名,他很勇敢。

  他不覺得瓦剌人失去了王復會長久,在他心裡,完全沒必要讓瓦剌人做老大。

  王復轉過身滿是笑容的拍了拍月別的臂膊說道:「月別,瓦剌有二十萬的強軍,碎葉城只有不到八萬軍,明白嗎?」

  「弱小就是原罪。」

  月別臉色漲紅的說道:「烏茲別克人都是勇士!瓦剌也只有…二十萬軍隊而已。」

  「他們簡直就是強盜!」

  王復語重心長的說道:「強盜跟你講道理你還不滿意,非要強盜把你辛辛苦苦積攢下的羊群、馬隊,你寵愛的妻子,你溺愛的孩子都搶了去。」

  「他們會把你的羊宰殺去慶功,你的馬成為他們的戰馬踐踏你的牧場,你的妻子被他們凌辱,甚至還為他們生孩子。」

  「你的孩子變成新的強盜,他們不知道自己是誰,或許還認為自己是瓦剌人呢。」

  瓦剌人的孩童二十個才能成丁一個,瓦剌人搶劫別的部族,會把不記事的孩子留下來,誰活下來,誰就是瓦剌人。

  最讓月別無法接受的就是,自己的孩子給仇人當兒子,他終於有些頹然。

  「你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嗎?」王復知道月別已經被自己說服了,又窮追猛打的問了一句。

  月別大聲的說道:「不願意。」

  王復坐在自己的軟篾藤椅上笑著說道:「那就聽我的。」

  「漢學堂能教的東西只有漢學和算學,你認為瓦剌人能教什麼?」

  「所以不要擔心。」

  月別聽聞此言,終於面露喜色,至少在王復還活著的時候,碎葉城的漢學堂,其實歸王復管轄。

  王復和月別聊了許久關於碎葉城的政務,才讓月別回碎葉城了。

  他用過了晚膳,披著一件大氅,走出了蘭宮,向著城外的軍營而去。

  撒馬爾罕的講武堂設在蘭宮之內,王復在咨政院無事時候,會到講武堂坐班。

  每天日暮之後,他都會去巡查一遍大軍。

  翻譯翻譯就是每日操閱軍馬。

  大軍經過整編之後,編為了十二個團營。

  這十二個團營,處處都是王復教導過的庶弁將和傳令官。

  也先很少到講武堂去,也很少到軍營去。

  王復則是從未一日間斷過,他要巡查營寨外的拒馬坑防止有人偷襲瓦剌大營,還要每天檢查軍器庫,防止有人偷竊或者失火。

  最重要的是,他會和各個團營的萬戶,各營的千戶溝通一下,詢問一下困難,防止瓦剌大營出現嘩營的事端。

  王復走進中軍大帳的時候,看著為首十二萬戶眉頭緊皺,厲聲說道:「不是讓你們每天一個人輪流到蘭宮見大石嗎?」

  「沒去嗎?!」

  到了軍營之後的王復,渾身的氣質變得悍勇起來。

  王復當初當夜不收的時候,可是和瓦剌的斥候,生死搏殺,用自己的命,換了那個年輕的瓦剌斥候的命。

  若非太醫院的欣可敬醫術高超,他早做了亡魂了。

  王復要求各大團營的萬戶,每天都要去蘭宮請也先巡營,即便是請不到,每個萬戶都要見一見大石,匯報一下軍機。

  「今天輪到誰去了?」王復巡視了一圈問道。

  十一個萬戶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了其中一人。

  「王總督!我今天去蘭宮了,大石去天上打獵了!沒回蘭宮,我就回來了。」此人立刻高聲回答說道。

  王復一愣,也先還真的去打獵了不成?

  他點頭說道:「我回去要查看蘭宮的出入,你要是撒謊知道什麼罪名嗎?」

  這名萬戶鬆了口氣說道:「知道知道,絕不敢欺瞞王總督。」

  總督軍務,是王復在軍中的官職,主管軍紀,鐵面無私,這些萬戶生怕被王復給抓到了痛腳給揍一頓。

  都是軍中的鐵漢子,挨打不怕,就怕丟人。

  一旦挨了揍,那基本全軍都知道了。

  王復開始詢問軍務,尤其是關於有沒有私自劫掠搶劫之事,還有軍隊的操練、布防、糧草、軍備等事。

  「很好,今天沒有要打的人。」王復手裡不僅有這些萬戶寫的陳條,還有無數的掌令官的匯總。

  總體來說,軍紀相比剛到撒馬爾罕的時候,要強了許多。

  十二個萬戶聽到王復的話,終於鬆了口氣,每天最難捱的事兒,就是王總督點檢軍隊軍紀了,瞞不住,無論哪個團營被罰了,都是件很丟人的事兒。

  軍紀?瓦剌人之前哪裡講究這個?

  可是軍紀越嚴,這大軍的戰力越是強盛,所以各萬戶雖然不情不願,但還是執行的非常到位,習慣之後,並不覺得這種強硬的軍紀有何不妥。

  對於萬戶而言,他們手下的人越來越聽話了。

  王復放下了手頭的事兒,十分嚴肅的說道:「最近天乾物燥,天氣轉涼,是瘟疫最厲害的時候,定期晾曬被褥,每日都要打掃軍營,我每天都要檢查。」

  「內務做得好,衛生做得好,才不會爆發瘟疫。」

  「這是冬季防疫病條例,上面的每一條都要做到,如果做不到,從百戶到萬戶,每人十軍棍。」

  一個萬戶拿到了那條例看了許久說道:「這不是和去年的一樣嗎?」

  的確是一樣的,車軲轆話車軲轆說,是軍營里的常態。

  他搖頭說道:「你想讓你的袍澤死於疫病嗎?」

  「沒有,沒有。」這萬戶趕緊把條例揣了起來說道:「一定做好內務!」

  王復站起身來,十二個萬戶立刻站了起來:「奧斯曼人在攻伐羅馬,帖木兒王國的突厥人,今秋和南方的身毒人發生了衝突,諸位,約束自己的部將,不要隨意擾邊,防止衝突。」

  「是!」眾多萬戶立刻高聲喊道。

  王復離開了大營。

  「咱們這王總督好是嚴厲!」一個萬戶面露輕鬆的說道。

  「可不是,嚇都嚇死了,你看看那眼神,哪裡像個讀書人嘛,分明就是個武夫。」

  「嚴點好,今年咱們一整年沒疫病、沒被襲營、沒有嘩營,還不好嗎?什麼事王總督都想到了。」

  「大石在哪呢?」

  「我真的去蘭宮了,我等到日暮的時候,大石都沒回來!大石在天山。」

  「天天打獵,天山的兔子都認識大石了。」一個萬戶低聲抱怨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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