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哈哈哈…咳咳!」也先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笑得十分張狂,笑岔氣都咳嗽了起來。
他笑話朱祁鎮是有理由的。
其實在去宣府之前,他也是這麼想的,皇帝自然是四海皆服。
但是宣府城下,楊洪壓根不搭理他這個皇帝,到了大同,城門不開,只有劉安出城問安。
也先那個時候也知道,朱祁鎮這個皇帝攥在手裡,怕是已經無法威脅大明了。
也先搖頭繼續說道:「你看這居庸關北口,灌入鐵汁,澆鑄城門,在北口外百餘里內撒上蒺藜,人馬皆不能進,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想要拿下居庸關,不死個幾萬人,決計不可能。」
「但是南口地勢平緩,糧道柴道皆在南口,絕不可能封閉,但是南口處於關內,怎麼才能拿下呢?」
「要拿下居庸關的奧秘,就在我們腳下的紫荊關。」
也先的眼神中充滿了懷念,懷念那個不可戰勝的大元,懷念大元開國時的種種,如此天下之雄關,也可不費一兵一卒攻破之。
也先扶著紫荊關的城牆笑著說道:「當年我朝太祖皇帝成吉思汗,帶領大軍之居庸關之前。」
「在成吉思汗攻打居庸關之前,我大元的箭簇萬戶哲別將軍,已經帶人打過一次居庸關,用計巧奪,但是無力久占,因為那時的金國野狐嶺長城依舊在金人手中,合圍之勢下,萬戶哲別無奈撤退。」
「但是這一次不同,成吉思汗已經攻取了野狐嶺,拿下了宣德府,也就是現在的宣府重鎮。可是來到居庸關,面對天險,也是束手無策。」
「金人守城將領完顏綱、朮虎高琪都是能戰之將,三萬乣軍,足可抵擋十萬軍士。」
「而就在此時,我大元遣金使阿剌淺,在成吉思汗迎娶歧國公主的時候,就走過一次這裡,他知道一條小路,可破居庸關南口。」
「而這條小路的出口,就是我們腳下的紫荊關,所以,皇上知道我們現在為什麼要來這裡了嗎?」
「只要拿下了紫荊關,居庸關唾手可得!」
「以內三關為線,割斷大明山外九州與京師的聯繫,則進可攻大明京師,退可狩獵於山外九州。」
「大同宣府兩鎮!就會變成孤城一座!哪怕牆高城堅,但是依舊有攻破的那一天!」
也先越說越興奮,滔滔不絕的對著朱祁鎮講解著自己的用兵之道,奈何朱祁鎮看了半天,琢磨了半天,依舊是不得要領。
但是他愣了愣說道:「居庸關那麼好拿的嗎?」
「太師真乃是用兵如神也。」喜寧趕忙送上了馬屁,這是也先講這麼多的目的,聽人誇讚。
至於自己的皇上,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質詢太師呢?
也先哈哈大笑,他的目光看向了大明京師的方向,一種名為野心在他的心中躁動。
在土木堡驚變之前,也先也沒想到會俘虜朱祁鎮,在俘虜了朱祁鎮之後,他的野心還是猛烈的膨脹起來。
成吉思汗手下大將哲別,用計謀拿下了居庸關,但是因為野狐嶺(張家口附近)依舊在金人的手中,不能久占,不得不撤退,他是知道的。
而此時宣府重鎮依舊牢牢的掌控在大明手中,此時他最應該做的,就是他說的那副模樣。
占據內三關,徹底切斷宣府與大明京畿的聯繫,對山外九州逐個攻破,徹底占據山外九州和河套平原,再圖進軍大明。
這也是當年成吉思汗對金的策略,一直以恢復大元榮耀為己任的也先,對此知之甚詳。
但是此時的京師就在他的眼前,他內心深處的那種躁動,已經難以遏制了,否則也不會重兵雲集紫荊關。
一戰滅國想法,已經消滅了他的理智,他認為他可以!
成吉思汗滅掉了金國嗎?並沒有。
而此時的大明王朝,決計不是那個南邊被南宋孟珙吊著打,北面被蒙兀人吊著打的金國,可以相媲美的。
成吉思汗終其一生都在想著怎麼向金人報祖宗之仇,但是他依舊沒有被仇恨蒙蔽雙眼,而是選擇穩打穩紮。
也先卻在宣府、大同還在大明手中的時候,選擇了冒進,意圖攻打京師,他為何這麼狂妄自大,甚至有些不自量力呢?
其實…是因為土木堡之戰,贏得太過於輝煌,太過於容易,以至於他產生了一種,大明不過如此的錯覺。
只要輕輕一用力,就可以擊敗大明的錯覺。
不就是明軍嗎?
我可以三萬擊敗二十萬,現在十萬大軍,拿下一個大明京師還不是輕而易舉?
但是他似乎是忘記了,即便是在正統年間,大明的三次北伐都以大獲全勝而告終。
大明軍隊的戰鬥力,是在朱祁鎮的領導下,才會顯得那麼的弱不禁風。
可惜,此時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攔也先帶著瓦剌人,進入京畿了。
次日的清晨,也先帶領著3萬騎卒10萬步兵,數十萬的民夫,浩浩蕩蕩的過易州、良鄉至盧溝橋附近駐紮。
十月的天氣已經變得十分的寒冷,立冬已過,天氣慢慢轉涼,京師種著很多的橡樹,那是鄭和七下西洋移植的樹木,現在橡樹的枝頭上,已經沒有了多少的樹葉。
冬風一吹,京師終於遍地寒霜。
大明的皇帝朱祁鈺在郕王府短暫住了一夜之後,就匆匆返回了十團營,因為易州探馬回稟,也先的先鋒已經過易州至良鄉。
而此時的朱祁鈺端坐在十團營中帳之內。
于謙、石亨、范廣、劉安、孫鏜等一眾將領,齊聚於帳中,他們的面前是一個大大的沙盤,沙盤之上,是大明京師的城防。
石亨著全甲,出列高聲說道:「陛下,末將以為,瓦剌人遠道而來,之前京畿各州府縣,都進行了堅壁清野,瓦剌人攜帶糧草必然不足,我軍可以以逸待勞。」
「屯兵九門,堅壁以老,待瓦剌人攻城付出了大量傷亡之後,我軍再出擊一舉殲滅它。」
從遼東調過來的范廣立刻附和的說道:「石總兵言之有理,我軍訓練不足,若是貿然出擊,恐有不詳,末將以為石總兵之策為上策。」
于謙搖頭說道:「不妥。」
「朕也覺得不妥。」朱祁鈺面色難堪的說道:「石總兵,這與坐以待斃有何區別呢?」
「朕不通兵事,但是攜帶糧草不足,他們會四散而出去搶,堅壁清野,京畿搶不到就會跑去河北等地去搶。」
「總是能搶到的,這種以逸待勞的打法,看似輕鬆,但是卻置大明各城鎮於水火之中。」
「於尚書,卿以為應當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