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陛下不愧是陛下!
朱祁鈺拆掉了金字牌,打開了奏疏,是袁彬的奏疏。→
袁彬依舊沒有放棄用李賢腦袋換功賞牌的打算,依舊在南京盯著李賢。
這麼急的送進來,掛著金字牌,看來是有大事發生。
「好大的狗膽!」朱祁鈺厲聲說道。
李賢被刺殺了,若非袁彬一力保護,他人已經去見太祖高皇帝了,但是也受了傷。
朱祁鈺走之前就說過,讓李賢跟著自己回北衙算了,要不人在南衙,哪天人就沒了。
李賢背後中十七銃自殺身亡,本來就要發生了,若非袁彬機敏,保住了李賢,李賢怕是只有被自殺了。
朱祁鈺將奏疏遞了出去,于謙、六部尚書、文淵閣、都察院也不顧得什麼,看了許久。
陳鎰看完了奏疏,掛上了魚符,帶好了腰封、正好了官帽,憤怒的說道:「拆!」
「拆他個七零八落!」
「反了天耶!」
陳鎰憤怒了,他本來都打算好,舍了自己考了半輩子的功名,卷了半輩子終於來到了奉天殿議政的資格,為自己家鄉做點事。
也不是牟利,而是讓自己的家鄉不那麼的七零八落,至少有個主心骨才是。
但是現在,陳鎰在陛下回京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成了笑話,這邊說南直隸絕無二心!那邊朝廷安置在南衙的江南巡撫就被人刺殺!
這不是笑話是什麼?
陳鎰完全理解了陛下拆分南直隸的決心,為何讓一向小步快走的陛下,如此大步跨了出去。
陳鎰惡狠狠的說道:「阻力再大,這件事也要辦下去!馬上就要鄉試了,不想考功名,就在家裡呆著吧!」
每三年一次科舉取士,今年又是鄉試的時候,鄉試過去是兩京一十三省的首府舉行,現在是兩京一十六省(加靖安、鳳陽、蘇州)的首府了。
考不考科舉?
要是不考科舉,那隨便折騰,要是考科舉,就乖乖的到三司治所的廬州府、徐州府去考去!
考舉人到底有多少?
京畿北直隸地區,共有一百三十五名定額舉人,僅僅順天府就有一千八百多秀才參考。
而保定府、永平府、真定府、河間府、順德府、廣平府、大名府,共計有四千餘人。
五千多秀才爭奪這一百三十五個名額。
這還是北直隸,南直隸每年近萬秀才,爭奪那三百多個名額。
能夠考舉人只能是秀才。
秀才是經過了縣試、府試、院試三次考試能稱之為秀才。
比如最簡單的縣試,三代之內無作奸犯科者,方能報名,同考五人互保,作弊五人連坐;還要請本縣廩生做保,才能考縣試。
縣試之後,就是府試還有院試才能當秀才!
秀才分為三等,廩生,增生,附生。
其中廩生是成績最好的那批學子,公家按月給糧,見官不跪、不得用刑、不服勞役等等。
廩生也是參加科舉的主要人物。
增生和附生一般很少長途跋涉去參秋闈,路途遙遠,路費昂貴,而且還容易出危險,廩生才有希望能夠考中。
所以,當陳鎰拿起魚符的時候,基本就代表他不打算再為拆分南直隸這事說話了。
朱祁鈺拿回了那本奏疏,放到了袖子裡,他的袖子裡現在有兩本奏疏,一本是二十萬里水路的奏疏,一本是李賢遇襲的奏疏。
朱祁鈺深吸一口氣說道:「所以,還有人反對要拆分南直隸的嗎?」
大明拆分南直隸的阻力主要來自於朝廷和地方官員。
大明拆分南直隸的拉力主要來自於皇帝。
但是現在折了一搞,反對的時候,就得掂量掂量最近這些事兒了。
拆分南直隸既不是殺人,也不是遷富戶入京,只不過是在行政上,將其拆開來罷了。
陳鎰為首的近半數官員,振聲喊道:「陛下聖明。」
陛下是對的,陛下做出這麼急切的決定,也是對的,江南的局勢不能再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南直隸就會變成一個連朝廷都無法下手的龐然大物了,到那時,想拆也拆不動了。
朱祁鈺點頭說道:「所以,朕希望鳳陽省、蘇州省和應天府、松江府的秋闈,今秋,能在各首府進行。」
「臣等領旨。」眾臣俯首稱是。
李賢這個倒霉蛋,總是這麼倒霉,倒是給了朱祁鈺彈藥。
朱祁鈺繼續開口說道:「朕決議疏浚長江四萬里水路,已經派人去勘驗了。」
劉吉等文林郎就是去勘驗長江水道的,對於容易擱淺、沉船的水路,進行全面的一次梳理,主要還是主幹道。
這也是松江府為何會被單獨劃分出來的原因。
群臣議論紛紛,這件事大家的意見都不太一樣,其實于少保和陛下推動此事的初衷是好的,但是這四萬里水路,很容易就會變成楊廣修大運河。
陛下已經申明要用十年之功,二十萬里水路,是百年大計!
僅僅是在奏疏中,若是能修成,都是讓人激動不已。
但是這萬一沒修成呢?
王文站了出來,俯首說道:「陛下,臣以為此事,必須要緩緩圖之,每過三個月,專門就水文之事,展開討論,哪個河段,需要多少力役,是清理淤泥還是暗礁,如何去做,都需要好好商量。」
這個事,的確是急不得,朱祁鈺沒打算今天喊出來,明天就建好。
拆分南直隸的事兒,已經辦得很急切了,這要是四萬里水路再三年之內辦好,那大明第四年就是全國範圍百姓起義了。
這東西慢慢來便是。
朱祁鈺對此有清楚的認識,就連這個意見的提出者于謙,都沒打算活著看到這四萬里的水路疏浚完成。
鴻臚寺卿楊善深吸了口氣,站了出來,俯首說道:「陛下,倭國入朝朝貢,行至臨清,掠居民財貨,多有不法,我臨清指揮前往詰責,被毆幾死!」
朱祁鈺一聽大為光火,厲聲說道:「倭奴狗膽!敢搶朕之大明居民財物,前去責問居然敢毆打我大明官員!」
「立刻前往津口四夷館,將其案犯悉數抓拿歸京!若是全都是從犯,悉數抓拿!」
朱祁鈺對倭寇本身就沒什麼好感。
再加上之前孔府案,到現在還有尾巴,雖然孔府一家人都已經整整齊齊的碼在了解刳院,但是畢竟是餘毒為淨!
現在居然敢在大明之境,搶大明百姓財物!
還毆打大明的官員!
楊善完全沒料到陛下這麼大的火氣,趕忙俯首說道:「已經悉數緝拿歸案了,現在已經送北鎮撫司衙門了。」
朱祁鈺火氣才小了點,點頭說道:「審完了直接送解刳院吧。」
俞士悅趕忙站了出來,勸說道:「陛下,這按大明律,罪不至死啊。」
搶奪財物,未曾殺人,按照大明律法而言,是罪不至死的。
朱祁鈺反問道:「他們是大明人嗎?」
「啊?這…」俞士悅俯首說道:「不是。」
陛下這個反問,把俞士悅問的一陣迷糊,倭國使者的確不是大明人,陛下一意而決,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但是似乎哪裡有些不對。
俞士悅趕忙說道:「陛下,有法可依,咱們依法而行,陛下,若是這直接送解刳院,日後藩屬國不再朝貢怎麼辦?」
「愛來不來,他們不來,朕就讓人自己取去!」朱祁鈺依舊是不依不饒。
俞士悅的擔心根本是白擔心,藩屬國朝貢都想著一年朝貢一次,就是全殺了,他們下次,還得來。
于謙認真的想了想,通倭在大明是抄家滅門的大罪,孔府最大的罪名就是通倭。
他站出來俯首說道:「陛下,國家之制,定朝綱依例而循,若是朝廷斗權印義都無法遵守,那天下還有誰會遵守。」
「陛下乃是萬乘之尊,一意而行,未嘗不可,但是臣以為還是坐實罪名方可。」
于謙從國家之制的角度考慮,告訴陛下這麼做的結果,而且于謙說的很巧妙,坐實罪名。
這事可以辦的更漂亮一些。
胡濙趕忙站出來俯首說道:「陛下,永樂二年,倭國天皇勢微,足利義滿將軍,譴使入明,太宗文皇帝冊封足利義滿的室町幕府為日本國王。」
「倭國自此對大明俯首稱臣,獻對馬、壹岐倭寇首領近二十餘名。」
「陛下,這事是不是從長計議?」
倭國有天皇,足利義滿是室町幕府的將軍,這裡面還涉及到了大明分化倭寇的一些手段,胡濙在這裡沒有細說,而是說從長計議。
胡濙拿出了拖字訣之後,等到散朝之後,再議也不遲。
陛下金口玉言,真的定罪了,日後反悔,豈不是來不及了?
朱祁鈺倒是知道足利義滿,這個足利義滿就是動畫片《一休》裡面那個足利將軍。
朱祁鈺深吸了口氣問道:「倭寇為何如此膽大妄為?在我大明境內,臨清劫掠民財?還毆打我大明官吏?」
「正統七年,入朝貢貢舶九艘,人數達千餘,嚴重違制,沿路肆意妄為,卻無懲戒。」
「今日之劫掠財物、毆打朝廷命官,是昨日埋下的因果,今日若無嚴懲,他日我大明必受其禍!」
「得寸進尺,貪得無厭!若無嚴法懲處,日後更加狷狂。」
「到了大明的地界,日後若有不法,悉數送解刳院!」
「一人不法,就一人送去!十人不法就送十人!悉數不法,則悉數送去!」
「朕意已決。」
于謙和胡濙對視了一樣,俯首說道:「陛下聖明。」
不就是殺幾個倭寇嗎?多大點事?
陛下既然要殺,那朝臣負責把人不留後患的殺了便是。
于謙是站出來說這件事坐罪後再罰,名正言順,胡濙也不是給倭寇求情,大明哪個朝臣會給倭寇求情?
鴻臚寺楊善繼續俯首說道:「倭國使臣除貢物外,所攜私物增十倍有餘!」
「宣德年間,凡使臣所攜私物,俱按時價給錢鈔,或折支布帛,為數不多,卻已大獲利!」
「今若仍舊制,當給錢五千萬錢!銀價如之,應大減其值。」
這裡的錢是大錢,是銅錢,大約七百文換一兩銀子換一枚銀幣。
不是朱祁鈺鑄的景泰通寶,那是小錢,景泰通寶兩千一百文左右才能換一枚銀幣。
楊善繼續說道:「陛下,臣說三萬銀幣,但是倭國使臣,依舊不肯,還要追加一萬。」
本身是七萬銀幣的私貨,但是卻給了三萬銀幣。
知道楊善是鴻臚寺卿,不知道的還以為楊善是戶部的人呢。
金濂立刻高聲說道:「不行,絕對不行!」
「還要追加一萬?」
「給他三萬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他們挾私入明,本就違制,雖然歷代寬宥,依例而行!但是追加,萬萬不行。」
朱祁鈺認真的思考了下問道:「給大明寶鈔行不行啊?」
「朕的意思是,之前戶部定下的大明新鈔,小面值的那種。」
「啊?」楊善呆滯的看著陛下,他不知道戶部有新鈔這種事。
金濂眨了眨眼,他不讓追加已經很摳門了,陛下居然要給寶鈔?
陛下不愧是陛下啊!
朱祁鈺讓興安拿來了那些小鈔,印刷精美,而且是凹印,紙張也很精緻,這寶鈔的面值也不大。
是不是可以讓倭國充當寶鈔的試驗田呢?
反正倭國也印不出來。
楊善看了許久說道:「臣去問問?」
金濂認真思考了許久俯首說道:「陛下啊,臣以為,未嘗不可啊!」
胡濙俯首說道:「陛下,皇明祖訓曰:馬牛、軍需鐵貨、銅錢、緞匹、綢絹、絲綿等貨物,不得入海。」
這是太祖高皇帝定的祖訓!
反正好賴話,都讓大明給說了,陛下放心大膽的干便是,禮部隨時可以洗地。
俞士悅站出來說道:「大明律曰:凡將馬牛、軍需鐵貨、銅錢等貨物,私出運往境外銷售及下海者,杖一百。」
俞士悅為陛下的決定,找到了律法上的支持。
「那就試試吧。」朱祁鈺笑著說道。
給銀幣不要,還要追加是吧?那就給鈔好了。
御史蔡愈濟憂心忡忡的說道:「陛下,倭國會不會為難咱們大明的商賈啊?」
楊善反問道:「你以為大明寬待倭使,他們就不為難咱們大明的商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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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