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徐州是南京的門戶,應派虎將把守
石彪算得上是一員悍將,他也是石亨的同鄉,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對於他而言衝鋒陷陣從來不帶皺眉,軍將,馬革裹屍耳。→
但是這類的人很怕身後來的匕首。
幸好,這些匕首,如論什麼角度,都被陛下擋在了他們的身後。
石彪翻身下馬,帶著人衝上了城頭,武定門的瓮城很快被攻占。
徐州是一個戰略要衝,這裡的瓮城裡外有三層,北門更是有兩個馬道可供左右哨騎卒為瓮城做掩護。
攻入瓮城的軍隊,往往都會被瓮中捉鱉,會被瓮城四面城牆上的箭矢、弩車、火銃射成篩子。
所以即便是王驥放了三萬人在徐州,只要防守得當,這城池的防守不能說固若金湯,只能算是堅不可摧。
但是在城外大軍火把,如同火龍亮起的一瞬間,看著無數的京軍湧向了吊橋,順著階梯殺傷了城門和城牆之時,徐州城的叛軍,士氣已經徹底的瓦解了。
或許而本就是沒有什麼士氣,更沒有什麼手段。
第一道瓮城,第二道瓮城,第三道瓮城,城門在喊打喊殺聲和火光聲中,緩緩打開,石亨帶著五軍營和神機營開始入城。
四處都是火銃聲和哀嚎聲,整個徐州城硝煙瀰漫,火光沖天。
于謙一直在為石亨壓陣,一旦局勢有變,或者城外有伏兵,于謙就是石亨堅定的後背,是大軍進退的依仗。
但是顯然于謙這個後手並沒有等來所謂的城外伏兵。
因為對面的作戰意志已經徹底的瓦解了,組織度、士氣、號令旗牌全都無影無蹤。
偃旗息鼓,敗軍之相。
馬蹄聲陣陣,石亨帶著大軍如同狂風一樣,席捲了整個徐州,城牆被攻占、角樓被攻占、譙樓(防火的火夫、更夫)被攻占、坊門被攻占、府衙被攻占,石亨馬蹄踏處,根本沒有一合之敵。
四處都是敗亡的叛軍,四處都是追擊的大明軍,大明軍隊走過了坊牆之外的所有街道,將所有的叛軍或者殺死,或者俘虜。
石亨和石彪兩人,終於找到了宮聚,這個王驥手下頭號的狗腿子。
宮聚喝大了,三個美貌女子伺候宮聚一個,這福分能小了去?
大軍終於占領了整個春琴樓,而宮聚的大包廂里,宮聚還在打著呼嚕,睡的正香。
三個女子慌忙的裹著自己的身體,想要推醒身邊的大漢,告訴將軍,敵人來了!
但是宮聚卻是隨意的推了兩下,換了個姿勢又睡了去。
石亨揮了揮手,示意三個娼妓退下便是。
石亨不由的想到了當初那三十軍棍。
于謙去巡撫山外九州,石亨的一個裨將以慰軍為名,帶了不少的娼家入了軍營。
好巧不巧,陛下那天去巡營,抓了他個現行,無論他多大的功勳,那三十軍棍結結實實。
那天,他趴在了長凳上想了大半宿。
那天陛下給了他一個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雄壯願景。
至今,石亨不知道那天陛下去巡營,是得到了消息,還是巧合。但是石亨以為是得到了消息。
但其實是巧合。
不過這都無所謂了,他現在看著大軍已經占領了徐州城裡里外外,還因為酗酒昏睡不行的宮聚,內心五味陳雜。
平時都高喊謹遵陛下聖誨,但有幾個放在心上?
這就是軍中熏酒尋歡作樂的下場。
石亨嗤笑的說道:「老子都摸到你床前了,你還在這睡兒。」
「稟征叛將軍!蔣琬等定西侯老兵,都被送往了隨軍太醫,太醫隊已經趕過去了。」一個掌令官匆匆而入。
訓練有素的太醫,隨大軍出行,組織救治傷員之事。
于謙也走進了春琴樓的大包廂,他手裡拿著一張堪輿圖說道:「這位還睡呢?」
石亨有些無奈的說道:「可不是,叫不醒。」
石彪悶聲悶氣的說道:「我去提桶水。」
于謙攔住了石彪,搖頭說道:「那就讓他且睡著吧,最後一個安穩覺了。」
于謙一如既往的仁慈。
「我們打北門武寧門進來的,南門迎恩門已經拿下了。」于謙的意思說由北打到了南,這徐州城已經被攻破了。
于謙點著睢寧的位置,對著石彪說道:「前將軍,明日你帶兩萬人馬至睢寧。」
「睢寧,是徐州通往淮陰的必經之路上,戰略位置重要,睢寧城內及其周圍尚有叛軍兩千四百餘人駐守,萬分小心。」
「明日徐州戰敗的消息必然會傳遍兩淮,睢寧城的抵抗意志並不會太強,但是千萬不要大意。」
「征叛將軍,你帶兩萬人馬前往蕭縣,蕭縣防備空虛,只有一千餘人,只要我們站穩了徐州、蕭縣、睢寧,互為犄角之勢,即便叛軍主力至宿州,也是徒嘆奈何了。」
這是早就定好的規劃,石亨點頭說道:「我沒什麼意見。」
李永昌拿出了調兵火牌,遞給了兩位將軍。
于謙、石亨、石彪、李永昌等人,圍在堪輿圖前,分析著局勢,一直到天亮時分,才定下了穩紮穩打的政策。
王驥意圖快攻速戰,大皇帝更求快攻速戰,但是大河就在身側,只要站穩了徐州,兩淮地區自然不在話下。
才有速戰的可能。
宮聚翻了翻身子,摸向了旁邊,卻發現身邊一個熱乎人都沒有了,他猛地睜開了眼,就看到了石亨、于謙兩人的背影,還有數名甲冑分明的緹騎站在床邊。
「你們是什麼人!」宮聚怒吼一聲:「護衛!護衛何在!」
于謙拍了拍手,笑著說道:「我們的宮將軍似乎睡醒了。」
石亨看著宮聚那副驚駭、惶恐、疑惑的表情,哈哈長笑了起來!
眾人終於滿是笑意的圍在了床頭,樂呵呵的說道:「某不才,大明武清侯、征叛將軍石亨。」
「我旁邊這位,是大明文安侯、少保、總督征叛軍務、討逆將軍于謙。→」
「這位是兵仗局太監、提督講武堂內臣、監軍太監李永昌,不知宮聚可知我等三人,是何人?」
「你醒了?」
宮聚左右看了看,表情卻舒緩了一些,滿是不在乎的說道:「我定是在做夢,夢都反著來的,看來徐州城,固若金湯啊!」
石亨、于謙、李永昌面面相覷,樂呵呵的看著以為是做夢的宮聚,長笑了起來。
徐州是南京的大門,王驥應派一員虎將把守。
王驥不派一虎,也應派一狗看門。
如今竟然派去了一隻豬,這大門怎麼守得住?
「前將軍,去提桶水來,讓宮將軍清醒清醒。」石亨對著石彪說道。
有兩個親衛要去,石彪攔住了他們,自己親自去提水,這麼有趣的事兒,怎麼可以把樂趣給別人呢?
石彪提著水桶飛奔上了樓,將整整一桶水灌在了宮聚的頭上。
宮聚酗酒之後的那種頭痛欲裂的恍惚,在一桶水之下,變得清醒了起來,他想要大呼小叫,但是一個緹騎已經將宮聚的襪子塞進了他的嘴裡。
「嗚嗚嗚…」
宮聚掙扎著想要逃跑,但是被緹騎羈押,扔進了牢房裡。
石亨帶著兩萬軍卒馬不停蹄的前往了蕭縣,石彪帶著兩萬軍前往了睢寧。
徐州城的百姓們惶惶不安,他們昨日聽了半宿的喊殺聲,等到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在城頭的時候,他們才惶恐的看到了黃麾日月旗在陽光之下,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城頭的王旗已經換了,大明軍入城了。
于謙一直坐在府衙之內,根據陛下的敕諭寫下了告示,告訴百姓們不要驚慌,大明軍是王師。
根據陛下「常赦所不原者,不分首從咸赦除之,悉令復業,若有負固不靖,趁機生事者,立斬不赦」的最高指示,于謙開始安定徐州地方。
徐州城三日之內不會開坊。
清點府庫糧草、武備庫軍械,更換府台衙門官員,掌令官會安撫百姓、宣諭陛下旨意、抓捕城中盜寇群小等等。
三天後,太陽再次升起!
百姓們終於走出了坊門,呆滯的看著城頭的王旗,大明軍到了,徐州,終於太平了。
一些百姓掩面痛哭流涕,惶恐不安的六個月的時間終於過去了。
徐州之戰,大獲全勝。
而王驥此時還在應天府,都督張輗、張軏剛開拔,就聽到了徐州陷落的消息,又倉皇的回到了應天府。
李賢此時在咨政院內,看著站在台上發言的人,百無聊賴。
發言的是蔡東攀,就是那個不學無術,滿嘴噴糞說秦亡始皇、漢亡漢武帝的蔡東攀。
李賢很難想像,子孫不孝,還把這罪責推到前人頭上的風力,到底是如何形成的。
蔡東攀還是被安插到了南京衙門,而且還做了咨政大臣,李賢用腳後跟想想就知道,這蔡東攀家裡怕是極為有錢。
不知道輸納了多少米、粟、豆、草、鞍馬,才撈到了這麼個職位。
李賢在南京城賣官鬻爵的目的達成了,哪還有真心當官、真心死戰的軍士?
至今,李賢不知道王驥他們窩在南京城,到底在提防著什麼。
蔡東攀站在台前,大聲的喊道:「燕王暴戾,燕府打進了南京城,我們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當年鐵鉉見燕王時,罵不絕口,立而不跪!」
「燕王見狀無奈,說:好一條鐵骨,既不跪朕,朕宥汝面北而跪,亦算歸順。」
李賢看著蔡東攀,這的確是太宗文皇帝說的話。
當然這裡文皇帝,耍了個小心眼,奉天殿坐北朝南,若是鐵鉉面北而跪,上朝的時候,也算是跪文皇帝了。
這是文皇帝給鐵鉉的體面,你忠你的建文帝,我做我的永樂皇帝,大家互相體面一下,鬧得那麼難堪作甚?
都是大明。
「燕王強令一顧,終不可得,鐵鉉不跪北,乃命人將他耳鼻割下,爇肉令熟,納入鉉口,並問肉味甘否?自古無此刑法!」
「鉉大聲道:忠臣孝子的肉,有何不甘?燕王盛怒,喝令寸磔廷中。」
李賢立刻瞭然了,這個蔡東攀,就是第一句話是真的,後面就開始了胡編亂造!
李賢用力的敲了兩下銅鐘說道:「時間到了。」
蔡東攀一愣說道:「我還沒說完呢,那五輪沙漏里,不是還有沙嗎?」
李賢看向了沙漏,用力一敲,沙漏應聲而碎,他袖子一順,將桌面上所有的碎屑都掃落在了地上,一個小廝匆匆過來打掃乾淨。
李賢笑著說道:「現在已經沒有了。」
蔡東攀哪裡見過這等無賴事,他憤怒不已,但是沙漏的確沒了。
「你話說的不對,鐵鉉怒罵,遂磔於市,何來割耳之說?」李賢知道蔡東攀想要表達什麼,但是李賢就是不讓他表達。
他握著咨政院大印,讓你說你就說,不讓你說,你就只能閉嘴。
蔡東攀這是胡編亂造。
南京法司所記,只是說文皇帝終不可得忠臣,磔於市。
明實錄也有載,朱棣對群臣言,每稱鉉,必言其忠。
忠乃是禮,禮法在李賢這個儒學士眼中,是不容許如此曲解的。
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忠孝廉恥勇,都是品德,乃是五常之大倫。
但是蔡東攀這話說的鐵鉉狷狂,文皇帝暴戾。
既是對文皇帝的污衊,也是對鐵鉉的侮辱。
即是對仁的曲解,也是對忠的曲解。
這是在扛著禮法大倫的大旗,反禮法大倫。
如此幾番曲解之後,這天底下哪還有五常禮法之大倫?
李賢懶得跟他辯論,連上他算上,所有人都是秋後的螞蚱罷了,他拿出了一個新的五輪沙漏,笑著說道:「下一個。」
蔡東攀悻悻,李賢是進士及第,要學問有學問,要才能有才能,他蔡東攀別說和李賢辯論,就是和劉昇辯論,都不是對手。
咨政院吵吵鬧鬧了半晌,終於定下了幾條似是而非的政令,李賢宣布了休會。
他走出了咨政院的時候,才知道了大明軍已經攻克了徐州城。
應天府上下,剎那之間,變得惶惶而不安。
李賢狂喜!
他來到了戶部衙門,將已經清理好的黃冊和魚鱗冊,進行了一些梳理。
他不能把所有的帳目都帶走,但是可以把總帳目私藏起來。
他打算交給玉娘,這是功勞,可以保玉娘的命。
玉娘說:「還說愛我,滿嘴胡說」,但李賢並不是胡說,而且玉娘肚子裡有了他的孩子,他自然要護玉娘和孩子的平安。
這算是李賢現在唯一的念想了,陛下並不打算對他在京師官邸的家人動手。
李賢整理好了之後,前往了戎政院。
他剛走到戎政院的時候就樂了,他看到了王驥、張輗、張軏三人,還在南京。
陛下把徐州城都打下來了,兵鋒正在向著兩淮而去,這三人不是說帶兵馳援嗎?
這給了徐州除了支持以外的一切支持不成?
李賢和陛下同時產生了一個疑問,王驥到底在做什麼?大軍盤踞在京師城下到底在防備著什麼?
直到他走到戎政院講武堂的時候,看著講武堂議事廳,掛著的堪輿圖才知道,他們究竟在防備著什麼。
王驥嘆息的說道:「我們將魏國公、寧遠伯圍困在鳳陽,但是前幾日,他們的一支奇兵突圍,流竄到了宿州一帶。」
魏國公徐承宗,徐欽子、開國武勛首功徐達曾孫。
魏國公世代居住在南京城,任守備。
南京留都有一整套的官僚體系,這一套的官僚大多都是不太好處理的官吏,沒什麼才能還比較棘手,然後扔到南京賦閒。
南京有三個最主要的官職。
一、南京兵部尚書,參贊機務,是文臣。
二南京鎮守太監不常設。
三、南京守備,一般由侯伯爵,擔任守備,但是魏國公一直兼領中軍府。
孫繼宗正是殺掉了和李賢同名同姓的南京守備豐城侯李賢,才有了機會進南京。
李賢一直奇怪,豐城侯死了,南京軍哪裡去了?
為什麼王驥等人一直在南京城下,感情側臥之榻還有鳳陽衛和中軍府在!
怪不得,王驥一直在南京城內,不肯離開,他一挪窩,怕是徐承宗和寧遠伯任禮就殺回了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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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