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商舶稅十抽一,給銀再減四分

  第343章 商舶稅十抽一,給銀再減四分

  朱祁鈺的車駕已經走到了濟南,但是因為一些歷史的原因,朱祁鈺並沒有在濟南府駐蹕。

  不是朱祁鈺在懷疑濟南府的忠誠,而是燕府對濟南有一種特殊的情懷。

  宣宗皇帝平叛漢王府的時候,路過濟南府,但是也是未曾駐蹕,一路去了樂安。

  因為在濟南府出過一個狠人,鐵鉉。

  鐵鉉是建文朝的臣子,在靖難之戰中,鐵鉉孤軍守住了濟南。

  鐵鉉守濟南城的時候,給朱棣下了個套。

  濟南被圍困三個月後,鐵鉉派人詐降,請朱棣入城。

  這個時候的朱棣志得意滿,以為摧毀了敵人的抵抗意志,結果鐵鉉在城門設置了千斤閘,等待朱棣入城的時候,砸死朱棣。

  但是這道千斤閘,砸在了朱棣的馬頭之上,朱棣換馬急返,才算是躲過了一劫。

  燕府軍惱羞成怒繼續攻城,但是鐵鉉把朱元璋的畫像和靈牌,放在了城頭之上,防止燕府火炮的轟擊。

  燕府軍無計可施,最後只能撤退。

  直到永樂元年,朱棣稱帝以後,才派大軍合圍了濟南府,設計活捉了鐵鉉,押解到了南京城。

  朱棣勸降了數次,最後朱棣親自見了鐵鉉,說:建文朝都被他朱棣打穿了,建庶人朱允炆都是下落不明,你一個臣子何故堅持?

  但是被反綁的鐵鉉破口大罵,盛怒之下的朱棣將鐵鉉凌遲處死於市。

  朱棣為何如此憤怒?

  作為馬上打天下,拿下皇位的他而言,這世間連遠在天方的番賊頭顱,他都能拿得到。

  這世界有朱棣得不到的東西嗎?鐵鉉告訴他有。

  自此之後,大明朝的任何一個皇帝,就從未踏足過濟南府。

  當然朱祁鈺給出的理由是皇帝入城,會滋擾地方,遂罷。

  這個理由和當初宣宗皇帝平定漢王之亂時,不入濟南府的說辭,是一樣的。

  山東布政使裴綸、山東巡撫李賓言、密州市舶司都指揮陶瑾、錦衣衛指揮使唐興等山東官僚,本來準備了盛大的歡迎儀式,最終不了了之。

  朱祁鈺收到了岳謙等人的奏疏,包括了所有的文書,能夠在應天府如此肆無忌憚的行事,證明岳謙他們在南京城內已經站穩了腳跟。

  「保定伯可能不像胡尚書猜測的那樣是因為忿恨反叛。」朱祁鈺開口說道。

  陳懋曾經上書說過福建諸事,梁珤不是個無君無父不忠不孝之人,隨軍征戰多年,為大明屢立戰功,又有平定廣通王叛亂的功勞,他為何要反叛?

  于謙看完了情報,眉頭緊皺的說道:「他們殺死了湖廣總兵官梁珤嗎?」

  「這得岳謙他們帶著夜不收,活動至襄陽才知道了。→」朱祁鈺放下了湖廣之事。

  他拿起了另外一封書信,厲聲說道:「喪盡天良!」

  黃河是一條地上河,它的水面和開封鐵塔一樣高,一旦決堤就是燭龍改道,在華北平原上神龍擺尾,整個北方不得安寧。

  掘開黃河,以水代兵歷朝歷代都有人想要干。

  劉秀至邯鄲時,宗室劉林就曾經提議掘開黃河阻攔追兵,劉秀不同意。

  杜充掘開了黃河一路南下,宋高宗趙構狂喜不已,任其為宰相,在南京總領防務,杜充在金兵南下的時候,直接投降了。

  金哀宗時候,蒙軍圍困開封,金哀宗譴開封府事完顏麻斤出「民丁萬人,決河水衛京城」,但是他們這種喪盡天良的行為,並沒有成功,「功未畢,麻斤出等皆被害,丁壯無二三百人得反者」。

  洪武二十四年,高皇帝的確是大規模的修築了河堤,但是並不太代表著黃河水患,就此絕跡。

  事實上,開封府在永樂二年、永樂八年、永樂十四年也都有決口的記載,開封城變成了魚鱉之區。

  但是好在朝廷尚在,府州縣都在,數次組織百姓,大規模修築河堤,于謙巡撫河南之時,也鞏固黃河堤壩,積極清理河床淤泥。

  即便是朱祁鈺想不到,于謙也會提醒陛下,應當如何應對。

  于謙笑著說道:「四勇團營的勇敢營前鋒已至黃河沿岸布防,而且至少稍加動員,百姓們也會自發的守住河堤,只需掌令官四出宣諭,自然有人日夜看護。」

  「想要掘開黃河堤壩至少要萬餘人,是瞞不住夜不收的刺探,如果化零為整,散入河南各地,再聚集一處,叛軍若是有這種組織能力,也不會鬧出這麼多的笑話來了。」

  于謙巡撫過河南,也修築過黃河堤壩,民心所向,誰掘開黃河不是跟河南、兩淮地區的所有百姓為敵嗎?

  而且勇敢營兩萬軍會留在河南,組織當地衛軍一起協防,黃河不能說萬無一失,只能說誰碰誰死。

  「那麼徐州地方呢?」朱祁鈺看向了堪輿圖上的徐州。

  這地方,的確是戰略要衝,拿下徐州,兵鋒可直抵長江,兩淮根本無險可守。

  朱祁鈺看著徐州城的堪輿圖說道:「王驥說要與朕速戰,正合朕意!」

  石亨等一眾軍將立刻坐直了身子,石亨大聲的說道:「前線探馬來報,徐州駐軍僅僅三萬餘人,臣點檢兩營,可直抵徐州城下,拿下徐州!」

  朱祁鈺點頭說道:「朕不通兵務,但是也知其險要,叛軍未成布下重兵設防,中門大開,自然一貫而下。」

  「于少保以為呢?」

  于謙俯首說道:「臣請總督兵務,隨武清侯前往徐州。」

  這也是早就定好的既定戰略,朱祁鈺點頭說道:「那就有勞諸位軍將了。」

  「朕有一言,漢二年四月,漢皆已入彭城,收其貨寶、美人,日置酒高會,夜夜笙歌,漢高祖以為項羽僅三萬人,不足為慮。」

  「謂之驕兵,兵驕者滅。」

  劉邦在彭城大敗,司馬遷認為是驕兵必敗,漢武帝看到司馬遷的評定,未置可否。

  劉邦入了彭城,也就是現在的徐州之後,的確有驕兵之相。

  朱祁鈺繼續說說道:「朕不希望大軍有驕兵之狀,入城之後,約束兵馬。在嶧縣、棗莊、鄒縣、曲阜、滋陽等一帶層層設防,枕戈待旦,嚴陣以待!」

  「防止敵軍反撲,鞏固戰果,安撫百姓。」

  石亨等人立刻大聲的喊道:「臣等謹遵聖誨!」

  朱祁鈺振聲說道:「明軍威武!」

  「陛下威武!」眾軍將齊聲喝道。

  十二團營在厚賞之下,軍紀極好,在集寧河套還有王師威名,這次朱祁鈺親征平叛,軍紀更是森嚴。

  大明軍隊軍令森嚴,各種連坐制度層出不窮,甚至會禍及家人。

  軍隊是一個暴力工具,一旦失控,後果不堪設想。

  大明皇帝也很大方,厚賞不斷,給夠了不讓軍隊強劫百姓,提高他們的犯錯成本,和軍紀雙管齊下,方才有王師之風。

  朱祁鈺的大駕玉輅會在濟南駐蹕,直到兩淮安定,兵鋒直抵南京城下時候,才會動身前往徐州。

  朱祁鈺雖然德勝門奪朱叫門龍旗大纛,但是他畢竟不是馬上皇帝,自然會在一切安定之後,才會大駕向前。

  親征歸親征,但他並不參與具體指揮,剛才所說的布防,是諸多軍將,君前會議商定的結果罷了。

  徐州地方,歷來大規模征戰四百多次,這地方怎麼打,什麼地形,早就被研究透了。

  大軍開拔,朱祁鈺的身邊只剩下了兩萬餘人,這個時候,若是賊有強騎直撲朱祁鈺的大帳,可以盡數俘虜他。

  這個是個很美好的想法,但是也只是美好罷了。

  且不說山東軍隊,就說都督陶瑾還帶著三萬左右兵馬,已經趕至濟南府,若是真有人想要直撲大攆。

  朱祁鈺也不會管什麼鐵鉉舊事,燕府忌諱,會直接躲在濟南府里,濟南府城堅兵強,守幾個月是完全沒問題的。

  朱祁鈺拿自己打了個窩,看看能不能釣到魚。

  軍事會議散會之後,山東官員終於等到了覲見的機會。

  興安低聲說道:「陛下山東巡撫李賓言、山東布政使裴綸、密州市舶司都指揮陶瑾、錦衣衛指揮使唐興等人求見。」

  朱祁鈺點頭說道:「宣。」

  「臣等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幾個臣子躬身行禮。

  「朕躬安,平身,賜座。」朱祁鈺笑著說道。

  他既然敢來山東,而且讓大軍前往徐州城,自然是知道山東諸府官員的忠心。

  當初那些舉人罷考的時候,朱祁鈺對山東上下是有所懷疑的,以為都被孔府給忽悠瘸了。

  但是到了這裡之後,他才知道,其實相比較朝廷,山東地方比朝廷更加討厭孔府。

  哪個官員被頭頂上這麼一尊大廟壓著,動彈不得,三年大計,次次下下等考評?升官不得,心裡能樂意?

  在朱祁鈺沒有打掉孔府之前,山東頭頂上有兩片天,一片是皇帝,一片是孔府。

  事實上,朱祁鈺除掉孔府,整個山東地界上,很多問題,都變得容易了起來。

  比如為禍許久的響馬,終於慢慢變成了過往,在大軍反覆征討,地方官員反覆宣諭勸響馬下山之後,山東地界這兩年安穩了許多。

  更何況,陛下帶來了密州市舶司,大大的解決了山東百姓生活困難的問題。

  比如米粱價格,在密州市舶司設立之前,山東一石米大約四錢銀左右,現在降到了三錢銀,商貿活動變得頻繁了起來,工坊也變多了。

  即便是未作之民、游墮之民,無地也可以前往密州市舶司周圍的工坊謀生。

  李賓言拿著一本厚厚的奏疏說道:「陛下,密州市舶司今歲已有七十四萬兩銀結餘。」

  朱祁鈺拿過了帳本,李賓言半年賺了七十四萬兩。

  大明的朝貢貿易體系,分為了朝貢、貢舶、商舶三種模式。

  其中朝貢是到京師的會同館開市,大明朝和朝鮮、琉球的關係最好,朝鮮琉球每次朝貢會同館皆開市,這部分是大明朝虧錢的部分,厚往薄來,以示朝廷懷柔天恩。

  但是朝貢之物為一份,那麼貢舶就為十份。

  那麼貢舶之物,大明朝是賺錢的。

  朱祁鈺非常滿意李賓言的工作,他笑著說道:「洪武十七年太祖定下貢舶抽分,曰:凡海外諸國入貢,有附進私物者,悉免其稅,其諸番國及四夷土官朝貢,若附至番貨,欲與中國貿易者,官抽六分,給價以償之。仍除其稅。」

  因為番國不見得有銀或者銅錢支付,為了方便貿易,貢舶每百分實物,抽六分實物充稅。

  抽分難道不是一種變相的稅收嗎?

  大明朝貢體系從不賠錢。

  朱祁鈺笑著說道:「今定下商舶稅十抽一實稅,若給銀優蠲四分。」

  「李御史做的不錯。」

  但是過往商舶疏於管理,密州市舶司給船證勘合,只要肯繳稅,都算是合法生意。

  李賓言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允許商舶有火器、火炮等物,只要入港遮掩,大家都當無事發生。

  這種做法是因為大明失去了最強大的海軍,保障不了商舶的安全,還不讓商舶自保,那就是讓商舶死啊。

  朱祁鈺對商舶的管理是抽分加徵稅兩種做法,一種是十抽一,百份抽十份。

  若是有銀子支付稅款,那就更好了,可以減免四成的稅賦,百分之六的稅,已經很輕了。

  因為實物撲買會有人上下其手,押解入京也會有很大的損耗,若是折銀,朝廷實際所得也超過了實物撲買。

  李賓言說起了一件趣事,笑著說道:「最近很多本來去寧波市舶司的商舶,都到了密州市舶司,這好一陣忙活。」

  「據說李賢為了籌措軍費資財,定下了的稅是五抽一,海貿多三桅大船,二十分稅和六分稅,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商舶一窩蜂,全都跑到密州來了。」

  李賓言滿是笑容,那幫反賊只覺得皇帝苛責,卻連密州市舶司的納稅細則,都未曾解讀過。

  造反之後,才發現,需要納的稅多得多,不得不到密州市舶司來。

  朱祁鈺愣了愣,點頭說道:「朕還奇怪,為何這景泰三年突然商舶就暴增了近千條船。」

  「臣請二十萬銀幣,擴建碼頭船舶,有點不夠用了。」

  朱祁鈺搖頭說道:「一律送往京師,待廷議之後,由戶部給銀。」

  嚴肅點,他在親征呢!

  自然不處理政務,全都送去京師便是。

  李賓言無奈,他還以為面聖之後,能簡單些,結果還是得去朝廷跑一趟手續去。

  這不是繞了一圈,多了道手續嗎?

  但是制度就是制度,建立就是要大家都遵守,朱祁鈺既然讓朱瞻墡監國,自然是讓他處理政務。

  李賓言香了許久說道:「陛下,密州寶源局,最近更換銀幣的倭銀陡然增加了五成,臣懷疑,其中有南方叛軍押解銀兩,更換銀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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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