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勳章…又見勳章!
朱祁鈺不能保證其他的公平,他只能保證殺人者死的公平。
早在一千多年前,劉邦就和三秦的老秦人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
朱祁鈺連後面兩條都做不到,他只能做到殺人者死,這一最基本的公平。
甚至連殺人者死,他都做不到,因為孫繼宗,是自殺的。
盧忠帶著人將孫繼宗驗明正身後,將屍體收押,辦了特快加急,斬首在了菜市口。
朝臣們冷漠的看著這一切,並沒有人上奏,因為這件事涉及到了皇權更替,稽王府存續。
孫忠嘴角抽搐的收斂了孩子的屍體,這個當今陛下對待敵人,真的是毫不留情。
他拖著屍首一步步的回到了家中,還沒走到家裡,就體力不支,歪歪斜斜的倒在了路邊。
喪子之痛,再加上歲數大了,差點直接命喪黃泉,但還是捱了過去。
孫繼宗被草草安葬,被斬首的人是不允許設靈堂,更不允許大葬。
朱祁鈺伸了個懶腰,對著興安問道:「太后那邊反應如何?」
「還好。」興安低聲說道:「也沒發脾氣,知道陛下又斬了一遍,太后嘆了口氣。」
「倒是稽王妃那邊又是哭了一小會兒,稽王妃托臣給陛下稍話,說謝陛下聖恩。」
朱祁鈺點了點頭:「稽王妃和太后鬧的很不好看,算是摘清了。」
興安並沒有回話,這不是他這個臣子應說的事,但是錢氏在宮中和孫太后吵那一架,其實是吵給陛下看的。
稽王府已經搬離了皇宮,現在住在了稽王府內。
如果稽王府依舊依仗著太后,不和太后切割的話,那陛下這裡萬一覺得稽王府懷有異心,甚至對大位依舊有想法,那陛下是要斬草除根了。
稽王北狩了,錢氏是稽王妃,稽王府上上下下,都要靠錢氏打理。→
錢氏還算明事理,至少知道誰能贏。
「昌平侯走到哪裡了?」朱祁鈺問起了楊洪的事兒,他處理一下宣府之事,就會回京來,做他講武堂的祭酒。
興安笑著說道:「現在已經到德勝門了,再過會兒就到講武堂了。」
「武清侯對楊洪回來是個什麼態度?」朱祁鈺低聲問道。
眼下只有興安在身邊,興安這個人知道分寸,有的話能說,有的話,不能說。
興安俯首說道:「武清侯沒什麼態度,甚至有點輕鬆,石總兵每天都在兵推棋盤,在反覆的斟酌自宣府來的軍報諜情,推敲如何滅了瓦剌。」
「對於石總兵而言,滅瓦剌是更重要一些。」
軍人,沉迷於建功立業,這是干正事。
朱祁鈺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石亨就這麼個狀態下去,真的掛帥滅掉了瓦剌,朱祁鈺可以封他國公,張輔封國公是因為兩次平定安南。
若是石亨能把瓦剌人掃庭犁穴,朱祁鈺是不會小氣的。
「走,叫上武清侯,去迎一迎昌平侯。」朱祁鈺站了起來,正了正衣冠。
石亨被叫了出來,緊隨其後:「陛下真是龍行虎步,走出了一個虎虎生威!」
這剛見面就一句馬屁。
「行了,昌平侯回來了,若是覺得講武堂煩悶,兵部坐班拘謹,就回大營待著也行。」朱祁鈺以為石亨不想在講武堂待著呢。
石亨笑呵呵的說道:「兵部坐班是挺拘謹的,倒是講武堂有趣。」
「講武堂紙上談兵終覺淺,石總兵兩頭跑不嫌累?」朱祁鈺還以為石亨會反感講武堂這種有點紙上談兵的地方。
兵家之要,在於出奇,不可測識,始能取勝。
陣而後戰,兵法之常,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這是兵家的傲氣,也是兵法的運用。
兵家有兵家的傲氣,在於出其不意,戰場千變萬化,講究的就是隨機應變方能取勝,兵法的運用不是枯燥的使用兵法。
兵法的常態應該是運用之時,得心應手。
這個年代還有兵家嗎?
這兩句話是岳武穆岳飛說的,也是諸多將領的座右銘,時刻謹記在心。
講武堂不就是兵家布道之地嗎?
儒家獨大不假,但是儒家不能滅敵。
儒家的道理,有的有道理,有的則不完全有道理,就需要用到道家的道理,法家的道理,墨家的道理,和農家的道理。
比如和瓦剌人講儒家的道理,能講得通嗎?
那就得講兵家的道理。
講武堂是軍官學校不假,但是歸根到底,還是個紙上談兵的地方。
石亨這種戰陣歷練出的強將,對待這種地方,心裡應當是不屑的。
石亨頗為認真的說道:「陛下也是泰安宮、講武堂兩頭跑,每天還要去大營巡視,陛下更辛苦。」
「至於陛下所說紙上談兵,臣以為不妥,此處甚好啊,臣說不上來什麼好,也沒于少保那麼多的詞兒,但是在這兒呆著,就是高興。」
「等到哪天像楊總兵那樣,打仗打不動的時候,就在這地方,教教弟子學員,也挺好的,還能跟他們吹,老…我當年多麼厲害!」
石亨自然不能在君前失儀,所以臨時把糙話,給憋了回去。
石亨活的很真實,他雖然愛拍馬屁,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追求,比如朱祁鈺給他的那個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夢。
「昌平侯來了。」石亨定睛一看,楊洪在講武堂前下了馬。
楊洪穿著一身常服,而不是常見的甲冑,按理來說,凱旋而歸見皇帝,都應該是甲冑在身。
要卸甲歸田,才會一身常服。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楊洪走到了朱祁鈺面前,就要下跪,卻被朱祁鈺攔住。
朱祁鈺滿是笑容的說道:「昌平侯辛苦。」
「乃是臣戍邊之職,義不容辭,奈何瓦剌人望風而逃,讓也先他們給跑了,未盡全功。」楊洪依舊是中氣十足,語氣里頗有點遺憾的說道。
一旦四面合圍,即便是圍而不攻,瓦剌人也會陷入當初土木堡的窘境當中,兵敗如山倒。
楊洪的安排,頗為縝密,楊洪壓根就不是奔著退敵去的,而是奔著滅敵。
可惜了,也先雖然滿是野心,但是還保留著一絲絲的清明,並未輕敵冒進。
「我們不能指望著敵人的失誤,去消滅他們,昌平侯為國戍邊,功勳卓著,此戰,朕賜昌平侯奇功牌一枚。」朱祁鈺從興安手中拿過來了奇功牌,給楊洪掛著了胸前。
朱祁鈺看著楊洪兩鬢白髮,正如王文所言,其實楊洪已經打不動了,但是後繼無人,他只能以垂垂老態,去臨危掛帥。
「頭功牌和齊力牌,待到功勳成冊,定會點檢送往宣府,朕從來不會虧待有功之臣。」
「京師之戰昌平侯馳援有功,宣府之戰更是重創瓦剌,朕賜下三等侯爵世券以示恩典。」朱祁鈺又從從興安的手中,拿過了兩幅銀制瓦形的世券,將其中的一個遞給了楊洪。
世券一式兩份,一份給楊洪,一份留在內府,若是子孫犯錯,可拿出世券抵罪,三等可免死一次。
朱祁鈺做出了規定,僅限於承襲爵位之子孫。
不是朱祁鈺他小氣,而是世券是一種特權,法司不得擅捕。
若是人人有份,甚至家中家人,那些義子們也有不得擅捕,會給有司帶來極大的執法困難。
這一點,朱祁鈺也是提前和楊洪溝通過了。
「謝陛下隆恩。」楊洪接過了那副世券,征戰一生,不就是為了這小小一副世券嗎?
石亨頗為羨慕的看了一眼那薄薄的瓦狀世券,他還沒有呢。
朱祁鈺深深的吸了口氣,他必須要保住自己的皇位。
否則他賜下的世券也是白賜,歷史上奪門之變之時,楊洪已經去世,楊洪嫡子楊傑繼爵,無子病逝,庶長子楊俊繼爵,最後楊俊削爵被誅。
自此昌平侯世系便斷絕了,雖然在成化十七年再次被朱見深復爵,可是那時已經人過境遷,再無人承爵了。
朱祁鈺保不住自己的皇位,就保不住這些,為大明立下赫赫之功的功臣們的子孫,也保不住他們的爵位。
朱祁鈺扶起了楊洪笑著說道:「愛卿平身,不過昌平侯,怕還不能卸甲歸田,休息不得,講武堂還需要昌平侯,來做祭酒。」
「臣年事已高,侄楊能、楊信已是宣府左右都督,臣子楊俊,亦是京師副總兵官了,官品極高、又掌兵事,臣惶恐。」楊洪再次俯首說道。
講武堂茲事體大,楊洪其實不太願意參和此事。
朱祁鈺笑著說道:「這裡就是個學習的地方,昌平侯在宣府辦得武校就不錯,這講武堂之事,做起來,也是得心應手。」
楊洪在宣府也辦了一個類似於講武堂的地方,不過是脫胎於衛所學校而成,主要目的是培養基層軍官,建學宣府,教諸將子弟。
「看看再說。」朱祁鈺可是為楊洪準備了一份「大宴」。
講武堂乃兵家布道的地方,楊洪怎麼會不喜歡呢?只不過是位高權重,怕功高震主之類的屁事。
但是大明朝,從來不存在功高震主之說。
大明皇帝就是大明,朕即是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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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