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別團等人齊(均訂加更)

  第109章 別團等人齊(均訂加更)

  朱祁鈺提出的問題,是現在大明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肉刑私用、私役軍卒、貪墨軍餉,這種自上而下的壓迫,會導致什麼?

  會導致大明的軍戶不斷的逃逸,寧願背著黑戶也不願意在軍屯之上勞作。

  因為軍屯勞作真的會死。跑了,還有可能活。

  對前途的迷茫、對死亡的恐懼,必然如同于謙所言,萬事皆私,就會讓軍心動盪不已。

  大量的士兵潰逃之後,就是低級軍官潰逃,最終導致大明朝的軍隊越來越龐大,闕員越來越多,冗員無數,卻無甚戰鬥力。

  軍紀無法保證,賊過如梳,兵過如篦。

  這是導致大明軍隊戰鬥力持續下降的誘因。

  軍屯法的不斷敗壞,有種種因素,但是軍戶逃屯,和私役絕對有極大的關係。

  軍屯法的破敗,也代表著大明軍事實力的快速下降,這種下降,讓大明每次大戰,都傷筋動骨。

  軍事實力的下降,也讓皇帝不得不倚重朝臣。

  「陛下,臣以為可讓地方御史負責監察之事,風聞言事,充分調查,大事奏裁、小事立斷。」徐有貞作為都察院的扛鼎人物,立刻站了出來大聲的說道。

  雖然他馬上就要去秋陽治水了,但是不妨礙他為都察院攬權。

  石亨冷哼一聲,但是他礙於自己有前科的事,在這件事上也不好發表觀點。

  私役軍卒,他在大同府的時候,也幹過,而且乾的聲勢浩大,連于謙都上了奏疏彈劾他。

  楊洪站了出來,俯首說道:「陛下,臣以為不妥。」

  楊洪沒幹過私役軍士的事兒,他自然有底氣說話。

  他認真的思考了許久,才振聲說道:「陛下,前宋的時候,狄青乃是西北名將,素有戰功,他有一個舊部叫焦用,帶領軍卒路過定州。→」

  「狄青當然要請焦用吃酒,畢竟是舊部。」

  「焦用就在酒席之間抱怨了兩聲請給不整,朝廷給的糧餉,到手不過兩成,他們都得自己籌措糧草。」

  朱祁鈺倒是知道狄青,北宋的樞密使。

  樞密院是宋朝的最高軍事機構,而且常年不設樞密使,狄青因為戰功,最終升為了樞密使。

  在重文輕武的宋朝,得立多大的功勞,才能讓這個不設的官職,被任命呢?

  楊洪繼續俯首說道:「焦用這不抱怨還好,一抱怨,就出事了。」

  「當時韓琦帥定州就聽到了焦用的抱怨,這可得了?」

  「韓琦直接拘了焦用,欲誅之。狄青就去求情,說焦用多有戰功,大宋好兒郎也。」

  「韓琦就說了: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乃好兒郎!此豈得為好兒耶!」

  「韓琦當著狄青的面兒,就把焦用給殺了,自那以後,前宋就極少打勝仗了,蓋懼並誅,就是前宋軍隊的寫照。」

  焦用被殺了?

  東華門外唱名者,方為好男兒。

  這句話朱祁鈺當然知道,東華門是北宋的皇城宮門之一,每次科舉之後,公布進士名單,就在東華門外。

  但是他還真的不是很清楚,這句話的背後,還有這麼一個典故。

  大明上上下下其實挺不待見宋朝的,一旦拿宋朝舉例子,那都是當反面教材,這次也不例外。

  徐有貞愣了許久,看著大學士陳循,希望陳循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都察院主掌監察、彈劾,多數的巡撫都會掛名都御史和副都御史,到地方巡查。

  于謙當年跟石亨結怨,不也是因為都御史的彈劾的權力嗎?

  他覺得自己提的意見也不算是僭越啊,為什麼大家都不說話呢?

  朱祁鈺搖頭說道:「歸班吧。」

  「朕以為讓軍隊自查自糾方為上策,可是怎麼自查自糾呢?還是得讓軍士們自己所以說,朕以為每旬派出錦衣衛到京營各營探查走訪,查到了嚴辦幾例,就無人敢犯了。」

  「于少保以為如何?」

  朱祁鈺皇權的手伸到了京營里,這是于謙的地盤和底氣。在這裡,朱祁鈺還埋伏了于謙一手。

  軍隊的掌令官,是他重要的一個棋子。

  于謙站了出來說道:「臣以為甚好,錦衣衛本就有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之職能,陛下明斷!」

  于謙說的好,是真心實意的說好。

  自從正統年間,孫太后寵兒子,以年齡幼小為理由,斷了天子每日巡查京營,操持軍馬之後,錦衣衛掌直駕侍衛、巡查的職能就越來越微弱了。

  錦衣衛逐漸有了依勢作寵之態,失去了本來的職能。

  錦衣衛有三部分構成,大漢將軍、校尉、力士構成,校尉、力士,都是揀選民間身體健康、沒有前科的男子充任。

  大漢將軍則是選取體貌雄偉、有勇力者充任,作為殿廷衛士。

  還檢舉查檢京營的職務。

  皇帝都不去了,緹騎們自然也很少去了。

  緹騎依勢作寵,依的是皇帝的勢。

  錦衣衛作為天子衛軍都爛了,那天下軍事,還不都得全爛了?

  陛下不辭辛苦,願意每日操閱軍馬,于謙自然是再樂意不過了。

  朱祁鈺點了點頭,自己的後手,完全沒用上。

  興安立刻站了出來,高聲喊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這次朝臣們都沒人說話,算是退朝了。

  于謙走在最後,他在山外九州待了將近兩個月,目的是考察陛下推行的田策,是否能夠實行,答案是可以。

  山外九州被瓦剌人打爛了,福建則是因為起義軍喧囂,導致了地主逃戶,都是一片狼藉,最適合從頭再來。

  京師這塊骨頭最難啃,但是這是京營命脈,金濂領了命,可是金濂還是威望不足,于謙打算親自去做。

  朱祁鈺也不住宮裡,慢慢的走了出來,和于謙同行。

  「于少保辛苦。」朱祁鈺笑呵呵的制止了于謙的行禮,詢問道:「這痰疾感覺如何了?」

  「好利索了,謝陛下關懷。」于謙趕忙回道:「陛下這面罩果然有用,山外九州邊軍人人誇讚咧,往年凍瘡極多,風沙大了,也無遮掩,這面巾著實好用。」

  雖然面罩小巧,但是真的是好東西,尤其是對於邊軍而言最大的凍傷和冬日冷氣傷及肺腑之事,大大的緩解了。

  「嗯,那就好。」朱祁鈺稍微猶豫了下低聲說道:「于少保可去雞鳴山祭奠過了?」

  于謙一聽就知道陛下在說什麼。

  雞鳴山之戰,是成國公朱勇、永順伯薛綬打的,朝中對此戰大敗內情不詳,議論極多,為此上書要求陛下仿照淇國公舊事,廢掉成國公世系的也不在少數。

  淇國公丘福是靖難第一功,但是因為輕敵草率,率領一千人出草原,最後全軍覆沒,朱棣大怒,直接褫奪了爵位。

  對於雞鳴山之戰打了敗仗,說法極多。

  有的說是歸順的韃靼馬隊突然調轉槍頭,打了朱勇一個措手不及;

  有的說是朱勇和薛綬輕敵冒進,落入了瓦剌人的圈套;

  有人說是監軍劉僧輕進被圍,朱勇帶大軍馳援戰敗。

  說法太多,朱祁鈺也不明就裡,所以臨行前還專門叮囑了于謙祭祀的時候,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屍山血海,血流成河。」于謙嘆息的說道。

  韃靼馬隊並沒有倒戈相向,而是跟著朱勇和瓦剌人戰死在了雞鳴山麓。

  他繼續說道:「死人是不會說謊的,陛下,的確是監軍劉僧冒進被圍困,朱勇馳援落入了陷阱之中。」

  雞鳴山坳里,劉僧帶領的營團死在最深處,而朱勇帶領的營團死在了谷口。

  監軍是大太監劉僧。

  于謙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道:「陛下,這件事很難講,上皇駐蹕意決戰,派了誘餌去誘瓦剌人去宣府附近決戰。」

  「可是恭順侯吳克忠、都督吳克勤被突襲,死在了鷂兒嶺之戰。」

  「損失已經極大了,又派了成國公朱勇領四萬人前去,就很…奇怪。」

  于謙的意思很明確,話說的很委婉了,不是技戰術的問題,而是戰略指揮上出了問題。

  朱祁鎮的指揮,就像是葫蘆救爺爺一樣,一個一個去送。

  這種指揮就非常的離譜。

  畢竟後世就連小學生都會發:別團,等人齊。

  朱叫門的戰陣指揮,非常的注重細節,微操很差勁兒不說,還特別喜歡微操,導致朝臣們疑竇重重。

  今天說駐紮宣府,突然走到了王家店,今天說駐紮蔚州,結果向著懷來而去。

  懷來望風而逃了,又要駐紮在土木堡。

  朱叫門的整個指揮,就是微操重重,細看之下,全是敗筆。

  「可惜了。」朱祁鈺頗為感慨,他為大明軍士不值。

  朱祁鈺的眼神有些兇狠的繼續說道:「朕終有一日要報這個仇。」

  國讎,九世猶可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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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