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自今日起,進退等死!

  恩威並用,賞罰分明,這是最基本的治軍之道。

  所謂無恩則威不立,無威則恩不濟!

  趙桓已經給全軍施過恩德,真金白銀的砸到了每個士卒頭上。就算此時拿著棍棒驅趕這些禁軍,宋軍禁軍都不肯離開。忠誠已定,是時候在軍中立威了。

  聽到官家平靜的話語,劉鞈卻全身汗毛炸立,不敢置信的問道:「官家執行軍法的對象是?」

  趙桓抬起頭,目光如水,直視劉鞈。

  劉鞈只感覺如墜冰窟,全身都不寒而慄。

  這種氛圍很快籠罩了城牆上的每個角落,正注視這裡的宋朝文武,全部驚恐的張大了嘴巴,城牆上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一面面朱紅大旗在空中獵獵飛舞。這一面面鮮艷朱旗,仿佛侵染了無數猩紅的鮮血,托起一個冉冉升起的鐵血趙宋。可謂是朱旗絳天,蒞以威神,星流彗掃,蕭條萬里。

  城牆上一直籠罩著冰冷死寂,城牆下高大雄偉的朱雀門卻緩緩打開,傳出吱吱刺耳的聲音。

  劫後餘生的出戰禁軍們歡天喜地的向城內涌去,卻愕然發現在城門口已經圍站了大量身軀雄偉、玄甲耀日的皇城司親從官。

  城門甬道內的范瓊第一時間止住腳步,身軀僵硬的站在原地。與范瓊一樣,無數禁軍都感覺到了氣氛異常,身體僵硬的步步後退,直到後背頂上大量湧向前方的潰兵。

  至於向前衝撞皇城司親從官,這些欺軟怕硬的禁軍是想都不敢想。

  禁軍們從來都不知道,東京城內竟然還有這樣一支雄偉魁梧的軍隊。

  這些皇城司親從官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每個人身高都是五尺九寸一分六厘,穿著厚重精良的步人甲,帶著只露雙眸的兜鍪,每個人站在原地都像一座鐵浮屠。(《城郭依稀小畫圖,佛光猶照鐵浮屠》,浮屠是佛塔的意思。鐵浮屠,是一個形容詞,形容士兵穿著鐵甲看上去像鐵塔。金軍鐵浮屠跟宋朝步人甲是同一種東西。)

  潰兵們怎能不恐懼?這些人列陣包圍在城門前,高大的身軀甚至遮擋了光線,讓城門洞內視線一暗。

  普通禁軍士卒站在這些魁梧的皇城司親從官面前,就像一群瘦小的猴子直面嗜血的巨人。甚至讓人懷疑,不用動刀兵,對方碩大的拳頭砸下來,就能將一眾禁軍砸的頭昏眼花。

  這支仿佛複製人的軍隊,正是吳革用一兩個時辰在皇城司中嚴格挑選出來的精銳。

  皇城司名義上八千多人,但嚴格執行軍規法紀之後,符合標準的只剩下了眼前這四百三十二人。一支軍隊,合乎標準的軍人只有二十分之一,也是充滿了大宋的特色。

  不過即便如此,也讓趙桓頗為欣慰。至少在皇帝眼前,皇城司的腐敗還沒有十分嚴重。拋去吃空餉的份額,這支部隊有四百三十人合乎標準,合格率還算不錯。一開始,趙桓甚至悲觀的認為,只能挑出約兩百名的合格士卒。也就是四十分之一的合格率。如今規模竟然還翻了一倍。看起來大宋還沒腐爛到沒救的地步。

  事實證明,兵在精而不在多,是一句至理名言。

  這四百親從官在城門前一站,威懾力直接拉滿。比原來皇城司三千烏合之眾還更加令人畏懼。

  八百餘名逃兵完全不敢反抗,被全部繳械,脫下了甲冑捆綁跪在蔡河之旁。

  上百名手持利刃的皇城司親從官,列陣成線,就站在乾涸的蔡河岸邊。

  這副模樣嚇壞了城牆上下的所有禁軍,每個吊兒郎當的禁軍都一臉煞白,緊張的關注著站在岸邊的那些高大軍人。

  沒有慷慨激昂的演講,也沒有殺氣縱橫的誓詞。

  只有寒風呼嘯,旌旗獵獵。

  一聲清脆的哨響,一百名高大的皇城司親從官從跪著的人群中,提出一百名潰兵,帶到了河邊。

  跪在岸邊的范瓊不斷驚恐搖頭,哭訴道:「官家!官家!陛下!臣……臣再不敢臨陣脫逃了!官家饒命!陛下饒命!」

  又一聲刺耳的哨響過後,上百名親從官高舉手中利刃,後知後覺的禁軍潰兵們終於反應過來,官家這次是真的要大開殺戒!

  無數人放聲痛哭,無數人驚恐失色。

  「官家,官家,饒了我這一次。今後我一定為官家死戰,為官家多殺金人。」

  「官家,我不想死,我家中還有三個孩子,小女兒還在襁褓之中。」

  「官家,饒命啊。我一定痛改前非,為官家奮勇殺敵。」

  「官家,官家!饒命啊!我七十歲老母親癱瘓在床,我死了,母親就再無人照顧,腐臭家中亦無人收屍。」

  「官家……」

  「……」

  趙桓手扶冰冷的城垛,靜靜的望著城下這些痛哭流淚,哀嚎不已的士卒。

  原來自己心中痛恨鄙夷的這些軍中敗類,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人,身後牽繫著一個家庭的悲歡幸福。

  朕即國家,四個字切實影響著家國天下的興衰榮辱,無數人的喜怒哀樂。

  仿佛無數個家庭,幸福團聚的畫面在趙桓眼前閃過,一幕幕精彩故事,一張張悲喜容顏,最終收攏匯聚在趙桓平靜如水的眼瞳當中。

  一聲悽厲的哨聲響起!

  上百把鋼刀落下,鮮血染紅了污穢的泥土。一具具屍骸重重倒地,整整一百名潰兵在趙桓的注視下,全部被處死。屍首都被扔進了黑暗、深邃的蔡河河道。

  又一聲悽厲的哨聲響起,接下來百名潰兵被提到了蔡河河畔。

  悽厲的哨聲在空中迴蕩,每次哨聲響起,連城牆上圍觀的文武官員都會全身一顫。

  甚至有圍觀的禁軍也受不了這恐怖的氛圍,怯懦的抱著長矛縮在城垛旁瑟瑟發抖。悽厲的哨聲刺耳響起,驚恐的士卒拼命的捂住雙耳,牙齒哆哆作響,淚水止不住的流淌。

  這一刻,無數禁軍士卒終於相信,原來面對恐懼,人真的會忍不住哭泣。

  這悽厲的哨聲,更是成為成千上萬東京城軍民,揮之不去的夢魘。

  趙桓藏在袖子裡的雙拳死死握緊,不論胃中如何翻江倒海,心中如何激烈掙扎,自始至終都眼神平靜的注視著城下。聽著一聲聲悽厲的哨響,平靜注視著一批批的潰兵被明正典刑。

  又一聲刺耳悽厲的哨聲響起,無數人條件反射的全身一顫,後背發寒。

  而城下,最後一批潰兵也被處死在蔡河之旁,鮮血染紅了蔡河河道,遠遠望去,仿佛在黑色土地上綻放了一朵最妖艷的紅花。

  寂靜中,城牆上下都有士卒驚恐的啜泣聲。

  一道鏗鏘堅硬的腳步聲,打破了沉寂。吳革昂頭闊步的走到趙桓面前,說道:「稟官家,潰兵八百七十二人,已全部處決。」

  趙桓呼了口氣,沒有任何多餘話語,只淡淡的掃視了一眼一眾噤若寒蟬的文武將校。

  國難之時,軍人守土有責!

  如果每個人都有苟且偷生的藉口,那誰來守衛國家?難道要像歷史上一樣,神州陸沉?將數十百萬計的中原女子送給異族胡虜玩弄,換來大宋男人的怯懦苟活?

  自今日起,大宋軍隊,進退等死,不可不從死中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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