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下班吧！」沈衛東見王子夜醒來，便讓眾人離開。
「小魚和老肆留一下！」沈衛東補充道。
「我留下？」被喊作「老肆」的男人聽到沈老大點名自己，有些不情願。
幾聲打卡之後，辦公室內就剩下四人。
「子夜，來這邊坐下！」沈衛東招呼著王子夜過來，指著「老肆」介紹道：「他叫城肆，你們認識一下！」
王子夜聞聲連忙與城肆握手。
昨天於殯儀館，王子夜在聽過何相魚對同事的介紹後，就對城肆這個人印象深刻。
當時所有同事裡都大大方方的，只有城肆和另一個同事兩個人默默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也正是角落裡只有他們二人，王子夜才會格外留意他倆，就好像百花爭艷里，反而其中的一抹綠葉更引人注目。
而王子夜之所以會注意到他們兩人，是因為他也是個綠葉。
一般情況下，那個角落裡的位置大概率坐著的是王子夜自己，所以王子夜就很懂那群喜歡坐在角落裡的人，也會很享受那種被別人忽視的生活，就好像生怕會被領導想起而安排任務一樣。
可偏偏王子夜偶爾又會不甘心做一個透明人，又想要得到其他人的關注，站在舞台中間享受著聚光燈。
畢業後不再參加同學聚會，就是覺得即使他去了也只是一個邊緣角色，一個NPC，等著主角走過他面前時點開對話框：「你過得怎麼樣？」「還行！」
所有人都會圍在席幕龍或者奚雨曦這樣人的身邊，他們這類人就像天生帶著主角光環，走到哪裡都發著光一樣。
所以每當這兩種心態發生衝突的時候，王子夜就會感覺自己活得很擰巴很矛盾。
想來也許有些人天生就不是主角，即使你再折騰也不過是從路人甲變成一個有台詞的路人甲，可試問又有哪個路人甲不想翻身去做主角呢？
「我比你大很多，你叫我肆哥就行！」城肆看向王子夜時還算是友好，對其說道：「我們昨天見過面了！只是人多就沒說上話！」
「哦哦哦沒事沒事！昨天何相魚也跟我提到您了！」王子夜覺得對方不給他穿小鞋已經很給王子夜面子了，換成是他因為一個同事而被領導留下不能下班，他會討厭死這個同事。
王子夜很有作為小透明的自知之明。
「以後就算是同事了，我的墜幕是『西餐師』，以後會經常一起工作！」城肆自我介紹道。
西餐師？王子夜心驚，這不是何相魚口中傳說級別的機密墜幕嗎？
看著對方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王子夜暗道原來人家只是低調，小透明至始至終都是他自己！
「老肆，你去做飯！」沈衛東對著城肆安排道。
城肆聞言有一絲猶豫，左右看了看王子夜和沈衛東，問道：「老大你確定？」
確定什麼？王子夜很懵。
「確定！」沈衛東點頭道。
怎麼就確定了？老大你突然地信任感是從何而來的？王子夜心中叫苦。
隨後王子夜不解地問向沈衛東「做飯」是什麼意思？
「給你開開光！」何相魚在一旁插話道。
沈衛東轉頭問向王子夜：「昨天在魏老師家附近墜幕中發生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
王子夜回憶了一下，昨天的記憶都在，甚至能回憶出細節，清晰地就像存入錄像帶中可以往前隨時翻看一樣。
心裡這樣想，可王子夜嘴上說的卻是「記不太清了」！
「那我們倆進入墜幕之前，頭上突然出現的字你還記得嗎？」何相魚提醒道。
字？王子夜仔細回想了一下。如果何相魚不說的話，王子夜還以為出現字的那段記憶也是發生在墜幕中的。
但仔細一想，確實剛發現他和何相魚頭上出現字的時候，並不在墜幕中。
那種感覺很奇特，在進入墜幕的時候你無法分辨墜幕或是現實，但在回憶里，卻能夠清晰地分辨出二者的區別。
就好像王子夜的腦袋裡有一個史官，專門拿筆記錄著所有經歷的墜幕，然後把文字封存在一個架子上等著王子夜隨時翻看一樣。
「有……有點印象！」王子夜答道。
「當時我們應該是先進入到了對方的墜幕中，但對方通過墜幕修改的現實沒有那麼違和，才導致我們第一時間沒有察覺！」
何相魚指了指自己的腦門，像是告訴王子夜她說的是他們第一次發現對方頭上有字的時候。
「接下來第二次我們進到對方墜幕，或許是我們頭上出現字的原因，也或許其他原因，總歸是第二次的墜幕規則很厲害。」何相魚說道。
「甚至我懷疑那個墜幕規則中還包含『最大程度還原現實』這一條，這導致我差一點都被騙了過去！」
說罷何相魚指著王子夜手腕上地粉色皮套。
「如果不是你及時發現，並觸發了『幕中幕』，我根本不會發現我們已經進到了墜幕中！雖然我不知道你當時因為什麼原因，在觸發完『幕中幕』後沒有接著觸發『下墜』，所以我直接喊了救援……」
「對了，跟那個算命先生後來發生了衝突的事情你還有印象嗎？」何相魚突然問道。
「哦哦哦！有點印象！」王子夜對那一段的印象尤為深刻。
「當時的情況，我利用『幕中幕』重新在原有墜幕基礎上制定了新的規則，但我的『幕中幕』卻只成功了幾秒鐘。同時我發現有一個更強大的墜幕覆蓋了我設定的規則！我的『幕中幕』規則被無效化了。」
何相魚說著的同時一直留意著王子夜的微表情。
王子夜想到那個時候何相魚頭上的字從「悲」字變成了「六」。
「呃……有沒有可能……呃……」王子夜支支吾吾。
「我記得你說魏老師死之前，好像進入了不止一個墜幕，會不會當時的情況跟魏老師一樣，我們也進入了不止一個墜幕，而覆蓋你墜幕的另有其人呢？」
「沒可能，我的墜幕優先級非常高的！」何相魚當即否認王子夜的話。
「你可以理解為我是最高段位的輔助，而全天下能達到這個段位的人屈指可數，先不論他們的墜幕能否壓我一頭，他們的能力也都記錄在案，我可以很容易識別出來。」
何相魚始終盯著王子夜。
「所以結論就是在那個範圍內，出現了一個未知的，且段位比我還要高的墜幕，而當時在那個範圍內只有我們三個人，你是唯一解釋！」
「那個算命先生呢？就沒有可能是他嗎？」王子夜問道。
沈衛東和何相魚對視一眼後，何相魚說道：「當時我們被對方的氣勢誤判了他的實力，你忘了他拿劍向我們倆衝來的時候，那把桃木劍打在我們身上不疼不癢的！」
「那……」王子夜發現自己在墜幕後半段的記憶消失了。
「行了，話已至此沒什麼糾結的了！當時大概率就是王子夜無意間觸發了某種更高級的墜幕！」沈衛東意識到沒辦法再從王子夜口中問出來什麼有用的話，便敲定結論直接喊來城肆，「把飯拿上來！」
這句話傳到王子夜耳朵里，就像是典獄長在對手下說「把辣椒水拿上來」一樣，仿佛等著他的是什麼滿清酷刑。
「這個飯是……」王子夜弱弱地問。
「來了！馬上！等一下！」城肆拿出刀叉擺盤。
直到這時王子夜才發現原來在辦公室的另一端有一個開放的小型廚房，城肆剛剛就是在這裡準備的食物，而在廚房這一側的牆上，同樣貼著一張A4紙，上面寫著一個「食」字。
結合滿牆的「忘」字，好幾個「廢寢忘食」，這就是咱們單位的狼性文化嗎？
王子夜餘光瞄著廚房那邊，莫名感覺城肆不像是在做飯，而是在準備快刀，如果接下來王子夜他要是還不說實話的話，就給他「噗嗤」來一下。
記得上一次這麼緊張，好像還是在王子夜小時候生病去醫院打針，行刑的護士看起來凶神惡煞的，王子夜總錯覺對方像是練過什麼暗器，會趁他不注意的時候一甩手把針鏢到他屁股上一樣。
「沒事沒事，別緊張別緊張！一個媒介而已。」城肆端著餐盤向王子夜走來，說的話跟當年那個護士如出一轍。
「等下記得放鬆！」城肆放下餐盤將牛排推到王子夜面前說道：「『西餐師』這個名有誤導的作用，其實叫『提煉』可能會更準確一些，我可以在某些程度上幫你精準找到觸發墜幕的方式，當然前提是你已經摸索到了那個門檻，或者你觸發墜幕的媒介足夠簡單。」
「那如果這兩個前提，我一個都不占呢？」王子夜看著面前擺盤極具講究的牛排，心想從小到大，他只有在電視劇里才見過如此具有儀式感的餐食，而且一般這種劇情大多是在皇上賜死嬪妃的時候。
「好了，你睡一天都沒吃飯，有什麼話等吃完再說！」城肆用餐刀將盤中牛排切好，打斷王子夜說道。
「好！」王子夜將桌子上的手帕疊好並放在領口，以免弄髒衣服，拿起旁邊的叉子叉起一塊牛排品嘗。
「味道怎麼樣？」城肆站在王子夜身邊，穿得像是一個管家，而後城肆拿起紅酒瓶給王子夜倒了一杯。
紅酒和牛肉在嘴中交織在一起，王子夜只感覺到很好吃，但是問他如何好吃，他卻說不出來個所以然。
如果把嘴比喻成山洞的話，口中的食物就像是進洞探險的冒險者……不對不對，食物怎麼會像冒險者？
很奇怪，明明就在嘴邊啊？王子夜想不明白，他清楚地知道食物很好吃，但就是形容不出來如何好吃。
但如果他作為食物的視角來看，卻又能準確形容出食物入口後順著食道望去，前方的通道無盡且神秘。
什麼情況？不是讓他說出味道嗎？他怎麼把食道都說出來了？王子夜感覺那杯紅酒下肚自己就喝多了。
是的，一定是喝多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食道的另一頭好像有光！真的好神秘啊！好想讓人往裡面探索！
王子夜確信自己喝多了，他已經神志不清了，甚至看到何相魚揮舞著手中兩條馬尾辮從食道飛了出來。
「完了，失敗了！」城肆說道。
沈衛東作為旁觀者百思不得其解，問身邊二人有什麼想法，二人皆是搖頭沒有頭緒。
「小魚你的墜幕屬於「困難」範疇，你第一次在『西餐師』里看到的東西很難形容嗎？」沈衛東問向何相魚。
「不難啊，因為當時我已經不是第一次進墜幕了，所以當肆哥問我什麼味道的時候，我就很自然地告訴他了啊！」何相魚仔細回憶了一下答道。
「我當時說，那味道就好像是進到了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