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 荒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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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閣老,末將……下官一介武夫,沒什麼好說的,敬錢閣老!!」

  洛陽的朱雀大街高樓林立,但是在高樓之間,終究還是有些僻靜之處。

  毗鄰洛水之南,曾經洛陽白氏用來接待王公貴族的宅院,後來成為了鐵道部的部署酒店。

  不過,一般上了層次的人,都不會稱呼它為酒店,而是「三娘宅」。

  取自白三娘子住處之意,而這個白三娘子,便是兩百多年前洛陽白氏幾次浮沉而不倒的大靠山。

  如今洛陽白氏固然早就不復存在,但是在河南之外,甚至是海外,都是開枝散葉,傳承不少。

  此刻,在「三娘宅」中,拱衛京城的衛戍部隊總司令王香,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給錢鏐敬了一杯酒。

  一飲而盡。

  「王將軍,你說你是武夫,錢某……難道就是文人不成?」

  笑著拍了拍自己,錢鏐也是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後輕輕地放在桌上,「諸君身為中央衛戍部隊的將領,卻要請我這個內閣大臣吃飯。傳揚出去……於諸君大不利啊。」

  「他媽的管不了那麼多了,之前求爺爺告奶奶,媽的兵部就知道扯淡,老子在河北連軍械保養都能斷,那還玩個屁。他媽的問誰都是沒錢,老子手下一共三個師,兩個給河北鋼廠運貨,這他媽不是逼急了,老子能幹這種丟人的事?!結果他媽的那幫狗雜種還告老子的狀!王帥,錢閣老,我能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再這樣下去,他媽的連口糧都要斷啦!」

  一個絡腮鬍子的壯漢,猛地拿起桌上的一杯酒,就是往嘴裡灌,啪的一下,又把空酒杯拍在桌面上,「之前調令下來,老子連哄帶騙,帶著兒郎們過了黃河,結果答應好的補給,驢日的在許州變了卦,老子就算坐火車,你他娘的也管一頓飯吧!」

  「老陳,注意態度!」

  「哼!」

  被稱作老陳的壯漢,別過頭,沒再吭氣,只是拿起酒杯,沖錢鏐又敬了一杯酒。

  這次中央衛戍部隊一共三個軍團,共十五個軍要南下鎮壓叛軍。

  但是接二連三出了么蛾子,尤其是在黃河北面的部隊,先是去了易州,任務是彈壓北方出現的騷動。

  結果還沒有過長城,火車調轉方向,又南下了。

  老陳的部隊駐地在相州南,跟京城其實就是隔了一條黃河,然而這條黃河,仿佛是成了天塹一樣,部隊拖欠了一年半的給養,在關鍵時候,居然再度拖欠。

  自貞觀三百年年底開始,老陳的部隊主要收入,就是武裝押運。

  而武裝押運的範疇非常廣泛,明面上的正行可以做;暗地裡的偏門,可以撈。

  帶兵打仗,老陳是專業的,身為一軍一長,他很清楚,學好三年,學壞……三天都還有富餘的。

  順著大運河一直到滄州,夾帶的私貨不計其數,運河卡口和火車站,本來貨運都是要查驗計稅的,結果變成中央衛戍部隊的武裝押運之後,難免會出現人情關係,連長不行就營長,營長不行就團長,總能找著熟人。

  過路費省下來,一趟幾百塊不少,上萬塊不多。

  一年多做機會,大頭兵的老婆本都有了。

  但指望這樣的大兵還能保持原先一樣的戰鬥力,這就是痴人做夢。

  實際上,兵部的開銷並不小,只算軍餉,河中省的治安部隊一共是兩個軍團,全年僅僅是發工資,就是接近三千萬,實際是兩千八百多萬。

  老陳的部隊雖然是中央衛戍部隊,但因為實在是太平,所以裝備支出遠多餘人員工資。

  而人員工資,本來就要相較於「戰區」少百分之五十,但因為不用玩命,多少也能接受。

  可就是如此,硬生生地拖欠了老陳部隊兩萬人軍餉五百多萬。

  一水兒的欠條,還是兵部以部門名義打的。

  你就是想要找個具體的負責人來背這個黑鍋,還真就沒那麼容易。

  好在河北鋼廠林立,中央修建鐵路的鋼鐵用量,大頭都是在河北省,同時河北省又有大量的鋼研所,隨時都要支援「戰區」的業務,三個工業部的精幹人員,都是時不時就要調往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做臨時工。

  所以,老陳部隊的「武裝押運」,其實生意相當的紅火。

  有些黑水甚至是流鬼的工程師,只要手裡還有點錢的,都是找老陳的部下幫忙。

  畢竟大雪天或者沙暴天氣還能庇護一二的商號,不是沒有,但是少之又少,且也不會跟這些「國之棟樑」打交道。

  老陳憋屈了這麼久,貞觀三百零二年的夏天,總算是鬆了口氣。

  再這樣下去,他手底下的兵是不是廢物不知道,反正他自己快成廢物了。

  一個大兵抵擋誘惑這麼久,夠可以了。

  而解決老陳苦惱之人,正是現在一群將軍頻頻敬禮敬酒的錢鏐。

  「拆分稅務」的第一個重要試點,就是河北。

  原河北行署專員,現凌煙閣秘書處首席、中央進奏院辦公廳主任張濬,他內心知道,他應該反對的,這於國不利。

  然而,反對的這張嘴,他根本張不出來。

  改制後的河北省,到處是他的老部下,「拆分稅務」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地方會有大量結餘,至於說糊弄中央搞得亂七八糟,怎麼地也得是幾年之後的事情。

  就眼前而言,張濬這個「瀚海公」敢反對,他基本可以不用回河北了。

  「鄉親們」會恨他入骨。

  沒別的意思,就是一點「心意」。

  更讓張濬背皮發麻的是,錢鏐在中央進奏院的例行會議中發了言,給了建議之後,三天時間都沒有,河北省就匯總了多地州縣,表示夏糧徵收之後,河北各地都能全力配合朝廷大政。

  這其中涉及到一個小小的關鍵,那就是大唐帝國每年財稅上繳國庫,就是在夏糧之後。

  所以,「鄉親們」那是在給「瀚海公」老領導吃定心丸,說老領導不用擔心河北省的糧食徵收嗎?

  那分明就是在逼宮,逼著張濬做選擇。

  而這一切,當真是河北省地方的「同氣連枝」?

  張濬不信,他只能震驚於錢鏐這個畜生,手居然伸的這麼長,伸的這麼遠,甚至都伸到了河北省,他都毫無察覺。

  大半個河北,幾乎就是在短短几天之內,就配合錢鏐演了一場戲。

  說實話,當時張濬聽說中央進奏院那個扯淡會議的時候,想著的是錢鏐會將這個「試點」放在江東老家。

  天下財富尤為集中的地方,要是「拆分稅務」,地方之富,將會超出想像。

  萬萬沒想到,錢鏐的刀出鞘了,卻捅得有點偏,往他張老漢的身後猛地就來了這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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